第7章 旧时殇其一
深夜，轩辕煌独坐在书房的密室中，这间密室除了轩辕煌自己，就只有余尘偶尔进来通报消息，至于轩辕镜和轩辕望，是从来不被准许进入这间密室的。
密室中没有什么神兵利器，灵丹妙药或绝世功法，更没有封印着什么可怕的秘密。这一方小小的密室中，只挂着一幅女子的画像，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细看之下，轩辕镜和轩辕望的眉眼，与画中女子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轩辕镜，和这女子似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比起十九岁的轩辕镜，画中女子更多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月舒，那‘殛神剑意’，是你留给望儿的吗……”轩辕煌怔怔地望着画中的女子，声音微颤。
十六年前·东州边境
轩辕煌立在城头，神色肃穆。东溟岛倾举国之兵来犯，边境战事吃紧，而这一代帝君近日重病缠身，恐不久于人世。朝中无人做主，以丞相为首的主和派和以镇东王为首的主战派争论不下，援军一时间难以抵达战场。
受镇东王之托，轩辕煌从轩辕城赶往前线，协助指挥守军作战。由于对方的强者位置不明，轩辕煌不敢贸然加入战场暴露自己，若是被围攻，或调虎离山，后果会极其惨重！
城下已是血流成河，轩辕煌却只能在城上指挥，此时他心急如焚。
“为什么援军还不到？我们的兵力和物资最多只能坚持三天了！”轩辕煌对信使怒吼道，“他们到底在等什么？”
“轩辕城主，帝君如今病重无法理事，朝中姜丞相和镇东王殿下吵得不可开交，丞相认为该和谈，丞相的批准不通过，镇东王也调不动中州的军队。”信使咬牙，语气中全是愤恨，“我们已经跑死十几匹马了，他们就是争执不下！”
轩辕煌深吸了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丞相近年来试图向东州安排自己的嫡系，但都被镇东王拒绝了，理由是东州多战事，丞相安排来的人多是文弱书生，不通兵法还身居要职，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件事谈不上是党争，只能说是丞相试图在帝国之中扩展自己的势力，却在镇东王这里碰了钉子。若是承平年代，这样的事情自然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而此时战事吃紧，丞相了为削弱镇东王的话语权，或是说报复镇东王，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掣肘。
“老匹夫，你争这一口气，代价是东州军民血流成河啊……”轩辕煌无奈摇头。
“传令下去，全军回城固守，开护城结界，通神境以上的军官都去维持结界。”轩辕煌下定了决心，对传令官道，“坚持两天，若是两天后援军未至，我会出手。”
“大人，不可啊！”副将劝阻道。
“执行命令。”轩辕煌语气坚决。
既然等不到援军，那也不能眼看着这些士兵把命丢在战场上，成为姜伯言为打压镇东王的筹码。哪怕真的被围攻，轩辕煌也不想看着一个个生命在自己眼前化为灰烬了。
……
两天后，维持护城结界的军官早已精疲力尽，他们体内的灵力已经接近枯竭，支持他们继续催动灵力维持结界的，只剩下最后的信念和希望。
守护百姓的信念，和等待援军到来的希望。
轩辕煌立在城头，他的同魂灵器‘千劫烬’已经握在手中。灰色的长枪上缠绕着赤红如血和漆黑如墨的火焰，轩辕煌蓄势待发，等待着敌军的冲击。护城结界已是摇摇欲坠，东溟的军队正在整合兵力，准备一鼓作气冲破城墙。
轩辕煌腾空而起，炽烈的火焰点燃了天空，长枪刚刚举起，身后一声大喝传来：“轩辕城主且慢，援军已至！援军已至！”
轩辕煌回身望去，不远处烟尘四起，为首的战将一骑绝尘，大喝道：“姜承武在此！轩辕城主请回城!”
须臾之间，姜承武率军直扑东溟军阵。东溟指挥官措手不及，被姜承武一剑斩首，剩下的军队见主帅阵亡，阵脚大乱，轩辕煌指挥守军出城掩杀，不消半日，东溟军溃不成军，四散奔逃。
姜承武收拢军队回城，二人碰面。轩辕煌深施一礼：“我代东州军民，多谢承武将军援救之恩！”
姜承武连忙扶住轩辕煌，道：“轩辕兄切勿多礼，援军本应早已抵达，只因家父阻挠，致使守军损失惨重，承武深感惭愧。”
轩辕煌原本以为姜家诸人心中全是阴谋算计，没有什么大局观。今日初见姜承武，竟在此人身上感受到完全不同的品质，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姜承武似是看出轩辕煌的心思，便轻声在他耳旁道：“我爹现在可能刚知道援军出发了，是我偷了相印，七天七夜急行军驰援而来的。这会我爹应该在家骂我呢。”
轩辕煌闻言不禁莞尔，姜承武的话缓解了二人之间尴尬的氛围。二人收拢军队，准备休整，随时面对下一波的进攻。
中州·丞相府
“承武这小王八蛋，他怎么敢的？！”正如姜承武所料，姜伯言站在桌前，暴跳如雷，“让那些家伙去死又怎么样，他们死的越多，镇东王的威望就跌的越狠，我姜家的势力就越能发展壮大。”
“帝君行将就木，马上就要改朝换代，承武这小兔崽子到底是不懂我的苦心，新君将立，这正是我姜家的好机会，就被这小子这样浪费掉了！”这句话姜伯言倒是没敢大声吼出来，可语气中的恨意却有增无减。
“父亲，此时不是责怪二弟的时候，既然二弟立下如此大功，不如大力渲染这件事，也好在军方培养我姜家的势力。”姜家长子，姜承业道。
“哎，只能这样了……承武若是有你一半的聪明，我也不至于天天和他吵架……”姜伯言坐回椅子上，无奈道。
……
正当轩辕煌和姜承武商议下一步兵力分配时，副将匆忙来到轩辕煌身边，几句耳语过后，轩辕煌脸色大变。
“承武将军，这兵符可以调动所有守城的军队，现在交给你。”轩辕煌摸出兵符交给姜承武，“接下来的布防，由你全权负责。”
姜承武看出轩辕煌的焦急，未加多言，只是接过兵符，说了一句：“放心。”
交代完相关事宜后，轩辕煌出城，见到了轩辕府的管家，翰叔。
“城主，护城大阵已经开了，夫人不让任何人通报您，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翰叔神色仓皇，“东溟皇和东溟国师亲临，大阵是撑不了多久的。”
“边走边说。”轩辕煌御风而起，拉起翰叔向轩辕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上，翰叔将轩辕城的局面向轩辕煌交代清楚。由于前线久攻不下，而轩辕煌的行踪在那日腾空而起后已然暴露。东溟皇和国师决定偷袭轩辕城，逼轩辕煌回撤，而轩辕城的主母、轩辕煌的妻子凌月舒不仅开启护城大阵全力抵抗，还严令轩辕府的家人不许将消息通报到前线，避免轩辕煌分心。
凌月舒亲自指挥‘轩辕卫’维持大阵，而此时她已有身孕，况且只有通神境第九重的修为，就算凭借护城大阵，也难以一敌二，所以只能固守，一时间无法退敌。
听完翰叔的转述，轩辕煌强行镇定下自己不安的心神，自我安慰一般对翰叔说：“没事的翰叔，月舒可以坚持住的，毕竟有护城大阵，不会出事的……”
虽然轩辕煌的声音很镇定，但是只有身旁的翰叔知道，面前年轻的城主，此时连拉着他御风飞行的手，都是微微颤抖的。
“城主，已经两天一夜了，阵破只在须臾之间啊！”翰叔声音中充满了绝望。
轩辕煌不在言语，他继续催动灵力，加快飞行的速度，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出现在妻子身边，然后将东溟皇和东溟国师的脑袋拧下来。
很快，轩辕煌便抵达了轩辕城下，城下尸横遍野，鲜血将护城河浸染城狰狞的红色，好像有无数冤魂在河中咆哮。让轩辕煌目眦尽裂的一幕发生了，苦苦坚持了两天的大阵到了它的极限，终于在两名半神阶强者的不断轰击下，护城大阵轰然崩塌了。
两道身影飞向城中，纵然相距甚远，轩辕煌仍能感受到二人身上令自己忌惮强大灵力。轩辕煌二话不说，放下翰叔，接着爆发出更快的速度奔向城中。
千劫烬浮现在手中，红黑二色火焰熊熊燃烧。正要冲入城中的东溟皇和国师感受到一股暴戾的气息，不由得停下身形，回头望去。
轩辕煌长枪直刺其中一人眉心，燃灵血火向对方扑去，而那面容柔美如女性一般的男子，竟以一个极为扭曲的姿势避开了轩辕煌的攻击，同时挥手洒出一片紫色雾气与血色火焰对抗，须臾间火焰与雾气双双消弭于无形。
轩辕煌拦在二人身前，打量着害得东州生灵涂炭的罪魁祸首，心中却充满了惊讶。
刚才与自己过招的男子动作诡异不似人类，手段气息等等也更像妖族。轩辕煌不禁想起东溟岛传说中的恐怖妖兽，冥蛇。传说冥蛇的灵力中有剧毒，它们无法以灵力调用元素能量，而是直接释放灵力攻击敌人，被击中的目标会中剧毒而死，更可怕的是冥蛇的毒有很多种，所以没有药物能对抗冥蛇之毒。
另一个看上去像十一二岁孩童的人还没出过手，但是仅仅从感受到的气息来说，他要强于另一个疑似与冥蛇有所关联的男子。
轩辕煌并没有畏惧，而是愤怒，这二人强为半神，竟然搞起了偷袭的手段，自己的妻子、女儿、徒弟还有未出世的孩子都因此身陷危险，这让轩辕煌心中的杀意疯狂蔓延。
“轩辕氏后人，名不虚传。”稚嫩的声音从男童口中传来。
“东溟鼠辈，卑鄙下作。”轩辕煌并没有和他客气。
“阁下此言差矣，战争，本就是成王败寇，只看结果，过程不重要。”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传来。
“更何况是不同种族之间的战争对吧？”轩辕煌冷冷反问道。
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轩辕煌没有继续废话的心思，他挺枪直刺，直取男子要害，红黑二色火焰席卷而上。轩辕煌想以最快的速度让其中一人失去战力，所以全力攻击较弱的一人。
男子继续甩出一团紫色雾气，燃灵血火与雾气又一次缠绕交织，而那黑色的‘破灭劫火’却穿透了紫色的雾气，点燃了男子的身体。
男子身体释放碧绿色的雾气，试图将火焰弹开，然而这黑色火焰如同附骨之疽，继续焚烧着男子的身体。男子痛叫一声，身体猛然膨胀变化，眨眼之间一条巨蛇浮现在天空之上。紫、红、绿三色鳞甲覆盖蛇身，一双巨大的蛇瞳中闪烁着危险的光。
“三色鳞甲，冥蛇王！”轩辕煌心中微惊，这个古老危险的种族的王，竟然成为了东溟岛的国师。在战场上，仅凭他制造的毒，就会令五州帝国的军队损失惨重。
不继续理睬那黑色火焰，冥蛇王口中喷射出红色的毒液，轩辕煌以燃灵血火抵挡，同时大范围转移自身的位置，防止毒气对自身造成影响。
很快冥蛇王就感觉到了不对劲，那黑色火焰竟烧穿了他的鳞甲，继续焚烧着他的血肉，但任凭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熄灭这黑色的火焰。
一旁观战的东溟皇身影闪现到巨蛇身边，下一刻，锋利的水刃切割掉巨蛇燃烧着的血肉，深可见骨的伤口流淌着血液，天空仿佛落下了血雨。
‘破灭劫火’的性质，就是焚烧一切实体，只要点燃了什么，就必定会将其焚烧殆尽，就算是妖族半神坚韧的肉体也不例外。
“阁下所悟，竟为破灭？”看着坠落的血肉被火焰吞噬无踪，东溟皇稚嫩的声音惊讶道。
黑色火焰再次席卷而上，轩辕煌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而东溟皇则是唤出了自己的同魂灵器，一面蔚蓝色的镜子浮现，镜面上波光粼粼，似有水波流动。
以蓝色水镜为中心，一个纹路玄妙复杂的巨型阵法霎时间展开，密集的水刺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破灭劫火与水刺相撞，一时间水气遮蔽了天空。虽然破灭劫火具有焚烧一切实体的性质，但是在接触到实体之前，仍然会被元素能量所抵消。
“阁下手段如此霸道，想来我等不能力敌。”东溟皇的声音穿透水气，语气中满是戏谑，“阁下就没有想过，自己的破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