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念之差

密林中，三名轩辕卫一组，游离在一名身着黑色锦衣的东溟军官身旁。根据他们的感知，这名军官的修为大约在通神境第七阶，与轩辕镜相当，应该是附近侦察部队的领头人之一。三人从三个方向监视着这名军官，但却不敢靠近。轩辕卫的隐匿手段非常强大，目前的距离，东溟军官还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

其中一人手中的灵石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正是与轩辕望手中‘母灵石’相对的‘子灵石’。按照出战之前的计划，这种等级的敌人不可硬撼，需要呼叫己方的强者处理。

轩辕望的身影悄然浮现在手持子灵石的轩辕卫身旁，而这名轩辕卫也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全部注意力仍然集中在敌人身上。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轩辕望缓缓向那军官走去。三名轩辕卫则没有做出行动，继续保持原先的距离监视着那名军官。

轩辕望走入了军官能够感知到的范围内，可是军官却没有发现有人靠近。强大的神魂力量笼罩在轩辕望身旁，使他在对方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无形飞星变换成一柄匕首，静悄悄落在轩辕望的掌心。

军官猛地回头，似乎是感知到了危险。毕竟是通神境第七阶的强者，当周身三尺之内有敌人接近时，多少还是能感知到不对劲的。更何况，他这时是在五州帝国的地盘上，更是加倍小心。轩辕望的神魂隐匿之法能够接近到这个距离，已经是极限了。

毫无来由地，军官做出了一个低头闪避的动作，甚至做出这个动作的一瞬间，他都没有看清敌人的模样和动作。轩辕望一击不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军官能在最后一刻做出反应。说来也不奇怪，毕竟轩辕望如何天赋横溢，也没有经历过生死搏杀，自然不能理解那些身经百战的战士，无数次在生死之间游走，经年累月形成的，对危险的本能感知。

惊讶归惊讶，轩辕望的行动没有任何迟滞。风元素瞬息在指尖聚集，一道风刺激射而出，击穿了这名军官的大腿。军官还来不及痛叫，一阵铺天盖地的神魂力量如同千斤重锤正面痛击在他的神魂之上，下一个瞬间他便失去了意识。

过程略带曲折，但是轩辕望从行动到制服通神境第七阶的军官，整个过程大约只有不到十息的时间。三名轩辕卫看到他的行动，虽然面色上仍然沉静，心中实则大为震撼。轩辕望展现出的隐匿和偷袭失败后的处理，以及最终以神魂力量击晕敌人的连贯性，说明他对‘暗中行动’的理解非常到位，考虑到他年仅十六岁，能有这样的心性，属实是不容易。

若是一个在普通环境下成长的十六岁年轻人，拥有这般力量，在偷袭失败后，第一反应必然是汇集大量元素能量，来个‘一力破十会’，保证一击制胜。这样虽然也能灭杀对手，但是却免不得惊动敌军在附近的其他暗哨。而轩辕望的做法，在制服敌人的同时，将动静降到了最低。

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名轩辕卫靠近轩辕望，轻声道：“公子，杀了他，我们走吧。”

轩辕望低着头，看着昏迷在地上的敌人，没有抬头。他小声对轩辕卫说道：“你们继续探查吧，我稍微等一下。”

“公子可是受伤了？”轩辕卫问道。

“神魂力量有些透支，我稍微调整一下。”轩辕望道。

轩辕卫点点头，然后消失在密林深处。轩辕望看着地上的东溟军官，有些出神。刚才他说神魂力量透支，其实是撒谎，现在他面临一个常人看起来非常简单，但自己非常难以抉择的问题：杀不杀。

在行动之前，轩辕煌就和他们特别强调过这件事情，战场和切磋比武是两码事，在战场上没有点到为止，更没有心慈手软，你不杀他们，他们或许不能把你们怎么样，但是他们会伤害你们的同胞。

轩辕望能够理解父亲所说的话，但这和他的老师对他的教导有些不一样。在轩辕望年幼，还是通神境的时候，他的老师就告诉他，修炼之人，与天地夺造化，超越自我，却不可恃强凌弱，仗势欺人。意思是说，修炼的本质是与天地、乃至与自己斗，而不是修到一个超越其他人的境界，然后恃强凌弱，支配他人的生死。

两种说法都没有错，只是在不同的场景下，需要做出灵活的调整。可是轩辕望此时陷入了误区，在他看来，此时躺在地上的敌人已经没有危害他们安全的能力，若是此时杀了他，未免有些趁人之危了。

可是不杀他，按照父亲的说法，他就可能给轩辕城的军民带来麻烦，若是他醒来后，大家还没有走太远，则会招致东溟军的追击，届时会发生什么事，还未可知。轩辕望自然也不能确保东溟军官昏迷的时间够长，所以摆在轩辕望面前，只有两条路：杀或不杀。

轩辕望脑袋里一团乱麻，如果杀，这与他从老师那里学到的理念相悖；但是不杀，又可能给同胞招致灾祸。此刻轩辕镜和余尘都不在身边，他一时竟拿不准主意，呆立在原地。

良久，轩辕望咬咬牙，手中的匕首变换成长剑。他死死盯着昏迷在地的东溟军官，紧咬牙关，呼吸急促，持剑的左手微微颤抖。用力调整呼吸的节奏，轩辕望终于举起手中的长剑，剑光闪烁之间，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溅射在他灰白的头发和仍然有些稚嫩的脸庞上，让他看起来十分狰狞。

收起染血的无形飞星，轩辕望神色复杂。他看着地上的东溟军官，无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长剑没有穿透东溟军官的心脏，更没有划破他的喉咙，只是斩断了他的双臂。轩辕望想，这样一来，他就算醒转过来，也没有能力去伤害自己的同胞了。

只是，一切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轩辕望回到了队伍中，此时轩辕镜早已完成了对目标的清除，在一组轩辕卫的配合下，她击杀了一名通神境第六阶的军官。此时的轩辕镜脸色也不太好，这是她第一次杀人，当自己手中青色的光刃划破那名军官的喉咙后，轩辕镜心跳加速，腿脚发软，脑子里一片混乱。就算是敌人，就算轩辕镜明白对方非死不可，但是亲手抹杀一条生命的感觉，让她极为不适。好在轩辕镜心中没有轩辕望那般纠结，在一名年长的轩辕卫的安抚下，她很快调整了状态，毕竟后面的路还很长，她不能因为这件事停下自己的脚步。

看到轩辕望脸上的血迹和神情，轩辕镜想到，弟弟可能也面临了与自己相同的场景。她策马来到轩辕望身边，强行撑起一个僵硬的笑容，柔声问道：“小望，感觉不好吗？”

轩辕望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此时陷入了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中。曾经修炼遇到瓶颈时，他的心中也没有这样混乱过，就连后来得到强大诡异的‘殛神剑意’、看到晦涩难懂的‘十方灭天剑’时，他都没有产生此时此刻这般的不自信。对轩辕望而言，父亲和老师都不会说错，但是为何自己会得出完全相反的结论？

轩辕镜没有看出轩辕望内心种种思绪的纠缠，她见弟弟神色紧张，无精打采，只以为是和自己一样，亲手剥夺一条生命后感到极度的不适。她轻轻抚摸着轩辕望的头，安慰道：“没事的，我们未来还会遇到同样的场景，谨守本心，不要堕入魔道就是。”

轩辕望抬头看看姐姐，又是点点头，道：“姐姐，我知道的，现在还不能停下。”

看着轩辕望眼中终于焕发出一些神采，轩辕镜放下心来，道：“嗯，自信一点，你是大家之中仅次于老爹的大高手，大家都需要你来保护。”

“我会的，姐姐，别担心了。”轩辕望终于下定决心，先不去纠结谁对谁错，当下最重要的事情，是保护大家去帝源古城。

一行人继续前进，山林之间，轩辕卫仍然在拔除着东溟军的暗哨。由于之前处理了两名军官，这一路上并没有再遇到修为强大到需要轩辕姐弟动手的敌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晌午时分，正当轩辕城的军民们以为已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地带时，异变发生了。

被轩辕望斩断双臂的东溟军官从昏迷中醒来，大量的失血和神魂上的创伤令他十分虚弱。他瘫坐在地，好一会才恢复了正常思考的能力，反应过来后，他想从怀中取出传递信号所用的烟花，向附近的东溟军通报敌情，但是失去双臂的他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本来简单的动作。

东溟军官在意识到自己无法取出烟花后，咬咬牙，体内灵力疯狂涌动。他大喊道：“为了东溟！！”

‘嘭’的一声巨响，东溟军官的身体爆开，巨大的动静响彻天地，通神境第七阶强者的自爆，就算是第八阶第九阶的强人，也没法正面抵挡。

听到身后的动静，轩辕望双瞳猛然紧缩，他知道，自己的一念之差，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