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幽冥

北州·精灵之森

精灵族在确定了王储的选择，统一内部阵营后，迎来了相当平稳的时期。之前那些长老会的精灵虽然心中仍多多少少存在些想法，但怎奈权力已经被女王剥夺，也只能接受这一切。之前的女王系和部分中立派的精灵成为精灵族高层的中坚力量，这些新贵们比起之前的长老们更加年轻，更加积极有冲劲，女王也相信这些年轻精灵可以更好地执行她的政策，看上去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年轻精灵主政的问题在于经验不足，心态也不够平稳。如果一切发展都按照她们的想法进行，她们强大的行动力可能会让发展的进程变得更加迅速。但若在过程中遇到困难、波折乃至意外，她们的心态会出现消极的变化，或多或少出现自我怀疑的想法，进而导致解决困难的效率低下，问题越发严重。

“公主殿下，根据斥候探听到的情报，血族大军正在精灵之森外徘徊，有围而不攻之意。”星瑶身着战甲，对王座之上的白幽汇报。

星璃女王的大部分时间仍然是在王树之心中度过，在稳固了白幽的王储之位后，精灵族中大小事务便皆由她打理，星瑶以及女王系的诸多老成员从旁辅助。为了树立白幽的威严，在公共场合，星瑶等前辈都以下属自居，这让白幽感到有些羞愧，但也没有办法。

毕竟她以混血精灵的身份当上王储，对其存在质疑的声音虽然被压制，但并不是没有。这些前辈必须在她身后为她撑腰，才能让她的威信逐渐树立起来，不至于被别有用心者找机会针对。

“对方兵力有多少？将领是谁？”白幽沉声问道。

“约有五万，为首者是血族族长的长子，幽冥。”星瑶据实汇报。

听到这个数字，白幽的眉头皱了起来。五万兵力对于精灵族而言有些微妙，凭借这个兵力，血族不可能攻破王树空间的传送阵法，杀入王树之城内。但五万兵力，配合修为较强的将领，有能力破坏精灵之森中用于隐匿精灵王树的阵法。若是隐匿之阵被破，通往王树空间的传送阵就会直接对外暴露。而三阶半神水准的强者全力施为，有可能将传送阵破坏，导致无法进出王树空间。

殿中，众多精灵族高层也是互相交换着意见。按理说，两族之间没有太多来往，更谈不上有什么矛盾，血族此举的目的不明，更是让这些本就经验不足的年轻高层们伤透了脑筋。白幽思索许久，一些不好的回忆在脑海中浮现。

“诸位，我们在这里猜测没有任何意义。”白幽先将脑海中的回忆放在一旁，对殿中众多精灵族高层道，“明日我会亲自出城与幽冥谈判。星瑶将军，务必加强对精灵之森的守卫，增加斥候数量，紧盯血族军队动向！”

“是，公主殿下！”星瑶行礼，随后立刻转身离去，安排防务。

“明日兴许会有一场大战，还请诸位做好心理准备。若是无事，便散了吧。”白幽看着殿中有些不知所措的年轻高层们，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让她们离开了。

殿中很快便安静下来，只有星霜仍然留在白幽身边。白幽见没有其他精灵，也不再端着公主的姿态，有些松懈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在眉间揉了揉，仿佛想将紧锁的眉头同心间的阴霾一同揉散。

“小白，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星霜轻声问道。私下里，她们仍然和从前一样，白幽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而自视甚高，星霜也没有因为白幽成为了王储而产生多余的敬畏。作为一同长大的姐妹，星霜很清楚，白幽现在这副模样，必然是想到了些糟糕的事情。

“霜姐，如果我说，血族此来，是为了我，你会怎么想？”白幽叹了口气，道。

星霜怔了一下，很快便想起白幽刚来王树之城时，告诉她的事情。白幽的父亲是血族族长的次子，幽冥的弟弟，名为幽影。机缘巧合之下，外出游历的幽影和白幽的母亲白璇相识相爱，后来生下了白幽。

幽影的修炼天赋很优秀，被血族族长幽魂视为下一任族长的人选。在得知幽影与外族相爱并生下一女后，幽魂暴怒，命令长子幽冥带回幽影，并且杀掉白璇和白幽母女，断了幽影的念想。而彼时的精灵族对混血种的态度也不太友好，幽影无奈，只得带着妻女四处躲藏。

正是在这段颠沛流离，躲避追杀的生活中，白幽从父亲那里知道了血族不肯放过她们母女的另一个原因：担心其他种族的地脉诅咒通过血脉混合影响到血族。

血族中，幽魂对幽影可谓是相当宠爱。就算幽魂一时暴怒，时间长了，幽影也有把握凭借父子亲情说服幽影放过自己妻女。但偏偏血族有那么一条颇为偏执的族规，非要以秘法剥离混血者的另一种血脉，而这秘法的成功率又低到令人发指，失败，则意味着死亡。幽影不愿拿女儿性命冒险，只好带着她们躲躲藏藏，避免被幽冥发现。

后来幽影在人族入侵的浩劫中战死，白璇和白幽被血族发现。为了保护白幽，白璇也力战而亡，后来白幽遇到轩辕望和他的老师，被他们救下，才来到精灵族。星璃女王心疼年幼的白幽，收她为徒后，多番询问之下，才知道往日种种。

“不怎么想啊，如果血族非要带走你，那就打一仗。”星霜看向白幽，“你是我们的公主，更是未来的王。精灵族就算再怎么衰败，也不会将自己的未来拱手交给外族。”

“可是，真的开战必定死伤无数，让大家因为我而丢了性命，是不是……”白幽语气有些失落。她的父亲告诉过她，血族对这件事的偏执几乎已经达到了魔障的水平，像是被下了不那么做就会灭族的邪恶魔咒。

“那也好过把你交出去，然后精灵族回到之前那样，将外族作为倚仗，看他们脸色的时代。”星霜语速飞快，“姑姑不是说过吗，亡族灭种，也好过仰人鼻息。”

白幽看着星霜的眼睛，从眼神中读到了坚定与决绝。低落的情绪逐渐消散，她重新打起精神，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再次亮起。

“你说得对，我不能未战先怯。”白幽沉声道，“明天，一定要搞清楚他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精灵族的斥候们忙了一夜，每时每刻都在紧密监视着血族大军的动向。高层们同样彻夜未眠，血族将军队不远万里开赴到精灵之森附近，显然不会是来观光的。无论明日白幽和幽冥谈判出什么结果，一场大战恐怕都在所难免。年轻的高层们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阵仗，紧张、担忧让她们坐卧不安，即便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却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好，反复命令下属检查细枝末节之处，生怕有半分疏漏。

白幽唤醒了在王树之心中沉睡的星璃女王，向她汇报了血族来袭的事情。女王并没有紧张，她先是告诉白幽，防守精灵之森的种种要点，然后又嘱咐自己的爱徒注意自身安全，最后又谈起了自己的看法。

“血族族长幽魂，我有所了解，也打过交道。他虽然性情暴躁易怒，但也绝不算是愚蠢固执之辈。拥有血族血脉的混血很多，也不见得血族全都找得到，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有任何其他种族的诅咒因血脉混合而影响别族。为一个捕风捉影的说法，便大举兴兵，还和精灵族交恶，这种事情他大概率不会做。我觉得，血族有可能是将你的事情当作起兵的理由，实际上，是为了更深层次的利益。而这个利益，在他们看来，一定是值得和精灵族大举开战的。”女王分析道。

白幽思索良久，也没想到精灵族会有什么值得血族这么做的宝贝，只好问道：“您知道，血族会觊觎我们什么吗？”

“对于血族的现状，我们也不甚了解。明日的谈判，这便是重点了。”女王摇头道。

“我明白了，师父。您早些休息，明天我会小心。”白幽道。女王的话给了她一些启发，明日的谈判，重点要放在打探血族真实目的上。虽然血族必定不会轻易透露，但有了明确的目标，总比无头苍蝇一般乱撞要强得多。

女王见白幽比起从前沉稳了不少，没有因为这次突发事件而惊慌失措，也是颇为满意。她不再啰嗦，回到王树之心中休息。白幽离开女王的房间，请来星瑶和几位族中前辈，共同商议明日谈判有关的事情。

次日拂晓，精灵族的精锐禁卫在白幽的带领下，踏出王树之城，来到精灵之森外围，与血族大军对峙。两军对垒，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双方主将各族来到阵前，四目相对，互相打量着彼此。

白幽身着银色轻甲，腰间挂着两柄短剑，长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英姿飒爽。幽冥黑袍黑甲，中等长度的头发在风中飞舞，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血族的优雅神秘，更多的是不羁狂野。

白幽在看到这副面容后，感到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因为幽冥的相貌和幽影有几分相似。真论起来，幽冥乃是白幽父亲的亲哥哥，白幽的亲伯父。可对白幽而言，这有着血缘关系的男子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亲切感，反而让她极为敌视。而她身后的精灵们，虽然与她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真心支持她的同族。

“幽冥将军带兵来到我族领地，想必不是旅游的吧？”白幽的声音很冷漠，言语间也没有任何客气。这是她和族中前辈经过商议后的决定，没必要给血族太好的脸色，会伤了士气。

“久闻精灵族新任王储白幽公主乃是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所言非虚呐！”幽冥没有恼怒，反而颇为客气。

白幽听罢，心念急转。由于王树空间的存在，外族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进入王树空间的，因此精灵族中不可能有别族的卧底。精灵族的百姓平日里也不会离开王树空间，只有少数高层和需要执行巡逻任务的士兵会离开王树空间，在精灵之森附近活动，近日更是没有巡逻的士兵失踪或叛逃之类的消息。

除去精灵族内部，知道王储选拔结果的，便只有轩辕望和萧遥。但这二人所在之地离血族的地下世界相距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将消息透露到血族去？既然没有信息泄露的可能，幽冥怎么会知道精灵族刚刚有了新王储，还知道白幽的名字呢？这其中，想必有些猫腻了。

“只是，本帅听闻白幽公主体内，有我血族的血脉，不知传闻是否属实？想必白幽公主知道，我族对血脉泄露一事，一向是零容忍。”幽冥道，“鉴于白幽公主的特殊身份，本帅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知白幽公主是想选择保留哪一族的血脉呢？若是您有意回归血族，我族的大门，也向您敞开。”

“幽冥将军这么说，莫非是血族全是无能之辈，要来我精灵族挖墙角吗？”白幽嘲讽道，“只是可惜，我身为精灵族王储，岂有加入血族的道理？”

“白幽公主此言差矣，我族一向对流落在外的血脉颇为珍视，只要您愿意剥离多余的血脉，成为纯正的血族，本帅当然欢迎您的回归。”幽冥没有恼怒，甚至嘴角还扯起一丝笑容，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对了，不知白幽公主还记不记得，多年前，凝寒雪山的风，刺不刺骨呢？”

白幽脑中一片空白，虽然只是一瞬，但回过神的她瞳孔紧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看到幽冥时的熟悉感，并不是因为他和幽影样貌相似，而是因为另一件事。

一件尘封在白幽心中多年，但却永远不会遗忘的痛苦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