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孤独的灵魂

黑夜压境，暴雨倾盆。

一个幽暗的灵巧身影从房梁一跃而下，是那只面容狰狞的暹罗猫，他那对褐色的眼眸紧紧凝视着床头被褥里的人形，缓缓露出杀意。

瞥了眼熟睡的康斯坦丁，这只凶猛的小喵咪体型开始极速壮大，双足站立，昂首，挺背，化作一个成年的赤裸男性，他将食指放入嘴唇，拿出一把明显看不见刀柄的锋利刀片，轻声靠近床头后，猛然掷出那把能将任何一头生物头颅割裂的锋利刀片。

铿锵！

刺耳的尖锐声响在房屋中回荡，一个夹杂着诡异电流的魔法阵将那把刀片震裂成数十道碎片，散于地面。

那个男人讶异了，这只奥古斯都家的羔羊居然在四周设置了魔法阵？

他难道不是个魔法水准极其有限的白痴吗？

暗金色的匕首在虚空中极速闪过，罡风仿佛能够割裂人的肌肤，男人反应的瞬间立马向后躲闪，但手臂仍然被划破了一道纤细的口子。

康斯坦丁勾勒出一个冷漠地微笑，饶有兴致道：“德鲁伊？真是一只有趣的猎物。”

敢来撩拨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刺客没点水准无异于羊入虎口，一个在圣马丁修道院度过六年时间，接受过西庇尔大主教和魔法协会会长阿道夫悉心教导的贵族继承人再如何愚笨总归要比普通平民聪慧不少，哪里是一次刺杀便能功成身退的？如果真是这般简单，这位年龄仅有十三岁的奥古斯都继承人早早便死在某个阴谋诡计下了，还需要今夜这般阵势？

被康斯坦丁唤做“德鲁伊”的男人咬牙切齿，神情狰狞而愤怒，原本还能瞧出些许人类轮廓的身躯再度膨胀，壮大，如同一只巨大的半兽人。

按理说，这种体格的怪物行动速度并不比一个普通士兵快上多少，然而，出乎康斯坦丁的意料，这只德鲁伊半兽人抬起腿的瞬间便以接近一名六阶大骑士水准的速度冲到他的眼前，如同巨石般的拳头裹起一阵刚猛旋风朝他的胸口击打。

反应并不算迟钝的康斯坦丁立马侧身躲过，手上那柄暗金色匕首在摇曳的火光中绽放出骇人的锋利刀光，一个握旋横挑再度划开德鲁伊的手臂，鲜血溅洒于地面，仿佛一朵妖艳的红莲在黑夜中肆虐生长。

德鲁伊望着地上那滩鲜红血渍，眼露惊讶，原本这种纤细伤口不需要一刻钟便能复原，可如今被那柄匕首割裂开的肌肤不仅没有快速复原似乎还有恶化的征兆，他望着康斯坦丁紧握的那柄仅有三十公分长的匕首，眸子里尽是疑色。

他哪里清楚打造出这件“玩具”的材质会是稀有的天国金属，这种被魔法协会公认对蛮族生物克制效果最佳的金属不仅提取难度高，冶炼过程同样不能有一丝马虎大意，一磅天国金属在黑市远比一颗稀有的阿盖尔水晶更加吸引买家的眼球，而康斯坦丁手上这柄叫做“卢恩”的匕首更是用天国金属中序列第一阶的“加百列”铸造，即便是那十四件由神代大炼金术师以黑龙“尼德尔”骨骸打造的珍惜甲胄也能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印记，何况这柄匕首的刀身还撰刻有针对泰坦蛮族的古希伯莱咒文，被划中两刀没有变成一具尸体已经是被幸运女神狠狠青睐了，难道还想尝试拧断这柄匕首主人的脖子？

显然，这只来自泰坦大陆的德鲁伊巨怪还想冒险替他自己的主人割下那颗价值三万枚约克金币的头颅。

康斯坦丁自然看出了这只德鲁伊的意图，沿着墙壁倒退，迅速打开墙角的紫檀木箱子，抛出一张曲卷的羊皮卷轴，轻声吟咏道：“领域。”

仿佛一道赤红的月色照入房屋，羊皮制作的卷轴爆溅出一团团炽烈的火焰，这并非寻常意义上的火焰，它漆黑如死寂的冥河，绚烂如高山绽放的罂粟，无数幽暗的影子在这些火焰中降生，整个房间仿佛披上了一层名为恐惧的外衣，死亡正在一步步蔓延。

那个德鲁伊巨怪望着这些幽暗的影子，碧蓝的瞳孔由充斥愤怒变幻成惊愕最后露出恐惧，他极少时候会感受到这种类似死亡的气息，但这一刻，他从这个奥古斯都家的孩子身上深切体会到那种多年不曾有过的骇人感觉，那个奥古斯都家的羔羊褪下了华丽的贵族外衣化身成地狱的魔鬼，那把以天国金属“加百列”铸造的暗金色匕首闪耀着死亡的光泽，仿佛死神的镰刀正在挥落。

他想要躲避，但无数漆黑的魅影牢牢拽着他的身躯，从脚趾到双腿，再到胸膛，最后淹没瞳孔。

康斯坦丁将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纤细伤口，鲜血从刀身开始蔓延，溢到锁骨，最后滴落到地面，当他想要将这只德鲁伊“玩具”的头颅整个割下来抛还给那个旺达迩金发美妞时，一阵剧烈的破碎声响起，房间的窗户被一个高挑身影瞬间击碎，一柄弯刀沿着垂直的平面划过康斯坦丁的额头，削落了几缕长发。

康斯坦丁倒退到角落，喘着粗气，刚刚那一刀显然有一名六阶大骑士的水准，如果不是他有跟雅尔法森林蛮族生物搏斗过的经历，下意识间后退，估摸着他现在已经在天国和上帝讨论教义了。

康斯坦丁重新摆出迎敌姿态，双眸紧紧凝视那个突然闯入的丰满身影，冷笑道：“你的伪装很拙劣，一个猎人不应该在猎物还没有完全进入圈套的时候就主动扑上去，也不应该长的太过美貌，没有哪个聪明人会对你这样的波斯猫不做出防备，我猜你以前猎杀过的目标都是小鸟和大脑一样畸形的蠢货。”

一头金灿灿长发的老板娘，身上那条克里诺林长裙早已换成了便于刺杀的便捷长裤，面目凶狠道：“你死后我会扯掉你的腰带确认这一点。”

康斯坦丁紧握那柄卢恩匕首，脸上却没有任何紧张的表情，笑道：“我更愿意活着的时候享受这种待遇，最好是在没有人打扰的房间，有一些趣味的‘玩具’以及鸡心木的鹅绒大床。”

“只怕你的那杆长枪并不足以令我兴奋。”金发老板娘踏出一条腿，跨步飞跃，紧握两柄弯刀的手沿着康斯坦丁的头颅瞬间切割而下，铿锵一声，天国金属铸造的卢恩匕首上挑几寸架开了几乎能将人劈成两截的弯刀。

康斯坦丁侧身后退，抬起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个防御性的符文，转头看向门外，喊道：“进来吧，我允许你吞掉这只金发小猫咪的漂亮头颅。”

声音戛然而止。

洞开的房门缓缓踏入一个笔挺和诡异的身姿，他四肢粗壮而敏捷，浑身被精致的毛发覆盖，灰色的瞳孔布满戏谑和杀意，简直就像一头来自地狱的亡灵恶犬。

居然是正处于成长期的泰亚狼族后裔！

那个该死的奥古斯都继承人竟然携带有高阶的黑暗生物，疯子，异端，恶魔，这种家伙难道不应该早被公法庭的“看门狗”咬成一地碎肉吗？

狼人隆德斯泰特朝康斯坦丁微微躬身道：“主人，您英勇的身姿已经烙印在隆德斯泰特的瞳孔里，那是一场精彩的搏斗。”

康斯坦丁转身，看向那个模样不俗的旺达迩金发美妞，微笑道：“介绍一下，我的仆人，隆德斯泰特，一名高贵的八阶泰亚狼族后裔。”

八阶？

旺达迩金发美妞身影微微颤抖，跟一只八阶的泰亚狼族后裔搏斗和挑衅一名圣骑士有何区别？她一个撑到底最多也只有七阶大骑士水准的刺客哪有那个底蕴去和这样一头怪物交手，何况一旁还有个戴着厚重伪善面具的奥古斯都魔鬼。

似乎，她接了一笔能让自己送命的买卖。

“主人，需要留活口吗？”隆德斯泰特问。

康斯坦丁摇摇头道：“这一路上还会遇到更多刺杀，我没有时间一个个去调查他们背后的人，这种事我相信老柯德一定做的比我好，所以下手的时候要利落。”

隆德斯泰特轻轻点头，他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年轻女人的灵魂了，恰好眼前这只水蜜桃就很符合他的口味，那只死去的德鲁伊就当成一件赠品好了。

他微笑地舔了舔嘴唇，看着那位头顶两个名贵姓氏的主人离开房门后，朝眼前这个旺达迩金发美妞伸出獠牙和利爪。

离开房间的康斯坦丁遣散了走廊待命的一众佣兵，悄悄来到耶梦加得的住处，推开那扇并不怎么结实的老旧房门，看见一个依靠在窗口的单薄身影。

她转过头，朝康斯坦丁露出一个轻柔地微笑，接着再度望向窗外，看着黑夜中的倾盆大雨敲打在窗台和玻璃上，发出滴答滴答地响声。

康斯坦丁靠在她的身边，将手搭在肩膀上，轻轻拨动着那缕青丝，语气柔和道：“耶梦加得，你会孤独吗？”

这个瞳孔里似乎只有灰色的女孩轻轻依靠在康斯坦丁的肩膀，像是一只依偎在主人怀里的白猫，固执地吐出两个字眼：“不会。”

康斯坦丁捏了捏她的稚嫩脸庞，淡淡一笑，低声道：“傻瓜，你哪里懂什么孤独，你还只是个孩子，真正孤独的......是我。”

耶梦加得当然不懂什么叫孤独，她只是不愿看到康斯坦丁虚伪面具下那张落寞的脸，因为这不是她第一次听见这个词。

她倔强地看着康斯坦丁，左右手各竖起一根手指并拢在一起，脸庞倔强而执拗：“康斯坦丁，耶梦加得，不孤独。”

康斯坦丁，这个总是戴着伪善面具的奥古斯都恶魔，大概只有在这个孩子面前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说些无关权力，无关家族荣誉的心底话，他把脑袋抵在耶梦加得的额头上，第一次笑的那么纯真，那么淡然。

“是的，我们不曾孤独。”他们蜷缩在墙角，如同两道孤寂的灵魂互相依偎。

窗外，雨水拍打在屋檐上，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