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圣母骸骨
第二天清晨,在主祭司法比奥的建议下,康斯坦丁一行没有做太多逗留,在海莲娜夫人地轻微叹息中驶向了魁北克城。
这位美貌夫人望着手心那枚刻有金色鸢尾花花纹的金属徽章,樱花般的眸子里尽是心满意得的笑意,兀自喃喃道:“多少年的荣辱沉淀才能换来这样一枚小小的金色鸢尾花呢?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她目光远眺着那列正在缓慢脱离视线的煊赫马队,嘴角轻轻绽放出一抹邪魅微笑,低声自语道:“而我,布里奇曼家的海莲娜......只用了半年时间。”
她将这枚金色鸢尾花徽章戴在礼服的胸口处,抚摸着金色花纹精湛的雕琢技艺,微微闭起了双眼,这朵比西格勒的交际花正在思考将这枚金属徽章换成奥古斯都家族的宝石戒指需要多久。
海莲娜·布里奇曼,这只让罗塞尔城老牌贵族都无法咬上一口荤腥的波斯猫究竟会成长为一柄连奥古斯都也要畏惧的双刃剑还是一支令康斯坦丁连战连捷的长矛?
答案就在这位男爵夫人脸颊那一抹轻柔笑意里。
......
魁北克作为郡省的核心城市,即便不如君士坦丁堡这种一国之都风貌华丽,也要比罗塞尔这种偏僻角落富丽堂皇数倍,它的城墙稍显陈旧却绝对算是一座坚固的军事壁垒,接近六十英尺高度的墙壁全都由制作工艺复杂的纳希尔石砖堆叠而成,如果不是巨龙一类的食物链顶尖生物,很难想象怎样一支军队才能攻破这道厚重墙壁,城内算不得繁华,却不像亚琛那般平民和贵族阶级分明,这一切都源于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存在。
这座屹立数百年的传奇教堂每到礼拜日都将对信徒施舍“上帝的仁慈”,靠着这些微不足道的食物,魁北克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饿殍,而那位郡省长官恰好也是位虔诚的圣弥赛亚教廷信徒,对这座靠着西斯廷圣母大教堂而闻名的城市颇为费心,所以几乎很难在比西格勒看见其他郡省的乞讨现象。
离开罗塞尔城的康斯坦丁一行马队最终在跨越尼泊尔大桥后抵达了传说圣母玛利亚前往天国的神迹之地,西斯廷圣母大教堂。
那是一座白色石灰岩建造的哥特式教堂,石阶古朴典雅,尖顶层层矗立,凌厉如骑枪,大门从左至右分别雕琢有智慧天使米迦勒,审判天使拉贵尔,惩戒天使加百列的高挺石像,伟大的建筑大师朗基罗以严谨的手工技巧和缜密的数据测量赋予这些石雕黄金般的比例和流畅细腻的线条。
而康斯坦丁的眼里却倒映着那些被天使踩在脚下的魔鬼雕像,它们的脊背上有古菈丁文撰刻的圣弥赛亚教廷经典词句:弃我者,永堕炼狱。
康斯坦丁走下马车,那位被誉为巴尔蒙克大区精神教父的白袍大主教弗朗西斯亲自接待了他这位来自奥古斯都家族的小少爷,不少等待道路两旁一睹这位继承人风采的魁北克城贵族都瞪大了眼睛,他们可是知道的,这位常年待在教堂清修的大主教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跨出台阶亲自接待客人了,那位来自亚琛的康斯坦丁少爷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一顶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高帽就能让老主教亲自迎接?如果是这样,这座城市的信徒们对教堂的信仰忠诚度都要大打折扣了。
一位站立在前排的男爵老爷恰好能看见那位帝国大贵族出身的继承人少爷,轻轻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少爷要待在魁北克多久,我听说他六岁就玷污了拉瓦纳子爵家的那位千金,圣母庇佑,让这个该死的淫荡魔鬼离我女儿远一点。”
站在这位男爵老爷身旁的年轻爵士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比起您那位刚刚迈入交际圈的女儿,我认为您应该小心自己的夫人,我可是知道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昨晚在海莲娜那只波斯猫的宅邸住了一宿,也许比起娇嫩的花朵,这位少爷更喜欢熟透的蜜桃多一些。”
男爵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有气无力道:“海莲娜?苏萨克男爵的那位新夫人?罗塞尔城的有名交际花?”
年轻爵士点点头,望着正和老主教弗朗西斯愉快交谈的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一个奇异微笑,他在想,既然奥古斯都家的这位少爷口味如此独特,那么会不会介意他这只取向更加刁钻的牲口呢?
不清楚旁人如何编排他的康斯坦丁事实上也同样不理解弗朗西斯老主教为何会委身迎接自己,巴尔蒙克大区的精神主宰,这顶冠冕的重量可不比奥古斯都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低多少。
大抵是看出了小少爷的疑虑,这位两鬓斑白的老主教微微向迈出几步,浑浊的眸子展露出一丝淡淡笑意,低声道:“我和你的教父西庇尔都曾是圣马丁的弟子,那老头最喜欢带着一本风月画册给年轻修女传授教义了。”
知道西庇尔这个小动作的人并不多,可见这位掌控着巴尔蒙克大区的大主教与那个色老头的关系并不一般,康斯坦丁怔愣的脸庞顿时舒展开,轻轻一笑道:“他现在可不敢做这些事了,除非他想要挨上教宗大人的一记板栗。”
弗朗西斯哈哈大笑,领着这位奥古斯都家的小少爷跨入了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大理石台阶,白衣祭司法比奥始终跟随在这两道影子一尺距离处,神情恭敬而谦卑。
享用完午餐后,老主教弗朗西斯便去了小礼拜堂做午课,也就是圣弥赛亚教廷规定的省身,忏罪,圣化,这三个过程并不繁杂的仪式,对宗教信仰仅有在圣马丁修道院积累过一点基础的康斯坦丁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白衣祭司法比奥大致上看出了这一点,便提议带领康斯坦丁少爷参观西斯廷圣母大教堂的各项建筑。
康斯坦丁对宗教没有虔诚信仰但并不代表他对这座充满传奇色彩的哥特教堂不感兴趣,于是欣然接受了这位至今为止都尚未在他眼前暴露出丝毫野心想法的年轻主祭司提议。
这座闻名拜占亚帝国内外的圣母大教堂拥有一座主教坐堂、一座大教堂、三座小教堂、以及供人朝拜的六间礼拜堂和忏罪厅,北边是收藏教廷经典的楼阁,东西方向则各有一座圣坛,分别用于礼祭时的弥撒仪式,南边矗立着一座高塔,塔顶是一口古老撞钟,根据吟游诗人的笔墨描绘,只要撞响这口刻有教廷经典《彼得福音集》的古钟,圣母玛利亚的光辉便会从至高的天国洒下,仁慈地庇佑整座教堂。
康斯坦丁感兴趣的并非这些堪称艺术品的建筑,对吟游诗人的即兴创作也没有丝毫兴趣,他在意的只是那个兴许拥有更大价值的传说。
“既然圣母是以灵魂姿态升入天国的,那她的肉体最后去了哪?”康斯坦丁停下脚步,抬头望着这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大截的年轻主祭。
他们站立在东部圣坛的第一块阶梯上,原本还想继续迈入第二层台阶的法比奥祭司停住脚步,看向康斯坦丁这个问出别样问题的孩子,似乎在这位小少爷身上发现一些趣味点的白衣祭司莞尔一笑,抬起一根手指,指向地面,嗓音清晰而真挚:“就在您的脚底下。”
康斯坦丁一愣,低头看向大理石的白色阶梯,脱口道:“在我的脚底下?”
法比奥并不疑惑这个小少爷的纳闷眼神,他当年听老主教弗朗西斯这么回答的时候也是这般错愕神色,示意康斯坦丁跟随他走向圣坛顶层后,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圣玛利亚是位虔诚的教徒,同时也是位令人敬佩的魔法师,她在死前完成了防御魔法‘圣母领域’的构想,嘱咐她的弟子们将她死后的骨骸按照‘圣母领域’的方位埋入阵眼,我们脚下的圣坛就是其中一个阵眼。”
康斯坦丁深吸了口气,内心感慨,这世上有多少人愿意自己死后的躯体被别人拿去肆意利用呢?这位圣玛利亚只怕是这个浊世中难得的清醒人物,他原本打算时机成熟后将这具圣徒骨骸喂养给狼人隆德斯泰特的想法也荡然无存。
法比奥微不可见地瞥了眼康斯坦丁的脸,语气柔和道:“‘圣母领域’并非什么高难度的魔法,只是要复刻这样一个完整的魔法阵需要太多的人力和物力,以及大把的约克金币,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前往藏书小楼,关于这个魔法的手稿就放在第三排的书架上。”
康斯坦丁有点难以置信,要知道,那可是圣母的遗物,在圣光大陆,哪件圣徒留下的东西不是藏在刻满咒文的黄金宝箱里?
兴许是在尔虞我诈的上层圈子里待久了,康斯坦丁对这种送到嘴边的奶酪总是习惯用一种利益交换的眼光去打量其中的深层意义,他沉默地低下头,不发一语。
站在圣坛中央的白衣祭司法比奥望着眼前这个过早踏入帝国漩涡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道:“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任何一名普通修士都能去观看那张手稿。”
康斯坦丁对这位白衣祭司的观察力不得不用“钦佩”这个词来形容,他望着这个满脸虔敬而诚恳的年轻男人,似乎能体会到一丝别样的气息,这与亚琛那名叫做浮士德的年轻教士带给他的异样感不同,温煦而柔和。
这不得不让他联想起西庇尔这个老头对他说起过的那句话:“孩子,真正的强大是看清所有阴谋诡计后,还能泰然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