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衙口和离
半晌,崔祯才将那些试卷放下,拿出一根细笔,蘸着朱砂在他的文章上面认真批录几笔,开口道:“具体建议我都已为你逐一批注了,你只需按照批红自行修改便是。”
他的语气温和平淡,李浮舟听不出好还是不好,只得双手接过试卷,谢道:“啊,多谢姐夫,我回去一定好好看。”
“若还有不明白之处,只管来寻我。”
李惊鸿见李浮舟抱着书袋急切的离去,竟是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心中有些诧异,起身前往堂屋。
现下早已是戌时过半,院中蝉声阵阵,堂屋里掌了灯,如玉男子坐在双面绣屏下的黄花梨木椅上,灯火掩映,浓密的睫羽在面颊上投下浅浅的影子,他安静的翻看李浮舟留下的线缝本,一页一页看得仔细,没察觉到李惊鸿进了屋。
“你们聊完了?”女子清泠泠的嗓音响起,崔祯忙抬眸看向来人。
见是李惊鸿,他合上本子起身颔首,面色淡然:“嗯,简单看了看令弟的文章。”
“令弟?”李惊鸿挑眉,上前两步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拉了拉他的衣摆让他坐下,嗔笑道:“说得好像他不是你弟弟一样。”
崔祯这才惊觉失言,成亲两个月以来他其实并没有接受自己已经和眼前这个女子成为一家人的事实,故而她的弟弟也只是她的家人,他垂了垂眸复又抬起,半晌才道了声:“是。”
崔祯坐下,李惊鸿染着丹寇的手指拿起案上的线缝本,漫不经心的翻看起来,“怎么样,依你所见,我弟弟将来能不能考中状元?”
崔祯闻言一顿,且不说李浮舟现在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连秀才都没考,这个女子竟然张口就来问他她的弟弟有没有状元之才?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她不懂这些倒也无可厚非,以后慢慢教她就是了。
“目前来看,浮舟...他的文章还是颇具灵气,不过他年纪尚幼,能学完四书五经已经是不易,现在考虑其他的还为时尚早。”崔祯细心解释道。
李惊鸿不由得暗暗轻嗤了一声,这人的要求未免太高了些,依她所见,李浮舟明明就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她今日在车上翻看他的读书小记,不说见解如何,单说那书就不是小孩子能看懂的。李浮舟能沉下心来阅读,还能写下一些小小观点,这还不足以说明他比同龄人强出许多了吗?
许是感受到了面前的女子对于他的回答不满,他复又补充道:“不过浮舟博览群书、涉猎广泛,以后在文章上也能比其他人多一些见解。”
哼,算他还没有太瞎。状元郎又怎么样,还不是她御笔钦点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次日李惊鸿去上衙的时候,李北已经带着几名工人来修建书房了,由于院中占满了三间厢房,故而给崔祯的书房只能在院墙外另建,再与院中打通。
“李管事,这书房大约多少时日才能建成?”李惊鸿走之前特意掀开车帘问道。
李北上前两步,笑道:“小姐放心,小的找的都是一些能工巧匠,约莫一个月便能使用了,随后若是小姐想要添置什么物件,尽管吩咐小的。”
李惊鸿满意的点了点头,“好,李管事做事我一向放心。”
一路踏着晨光来到衙门口,却见在门外的石阶上里里外外围了不少百姓,应是刚下早市的时辰,不少百姓还提着满篮子的菜,李惊鸿从车上下来愣是怎么挤的挤不进去。
“这是在干什么...衙差呢,怎么没人管管?”小林子护着李惊鸿以免她被人挤到。
正在二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女子嘶吼从衙门内传来——
“赵伟帼!你若敢将那两个狐狸精往家里带你这知县也别想再当了,我娘家既然能让你平步青云,自然也能将你拉进泥沼!”
只见石阶上,两个差役拉着一个紫色锦衣的贵妇人,那妇人发髻松散,衣衫被拉出褶皱,但李惊鸿依旧一眼辨认出了那人是谁——赵知县的夫人,两个月前还来她家里退过婚。
一旁看热闹的百姓嗤道:“哟,我倒不知咱们知县大人也是个靠丈人家的。”
“你才知道啊,当年赵家只是一群从关外来的流民,得了咱们本地大善人李太爷的援手才在庆元县站下脚跟的,后来娶了官家小姐,老丈人一提携便直升青云坐上了知县之位。”另一边,一位穿着破破烂烂磕着瓜子的老头插嘴道。
李惊鸿闻言眼眸一转,上前打听道:“那...现在这是又闹哪出啊?”
老头吐了口瓜子皮,不咸不淡开口:“还不是前几日城西那桩命案的缘故,人死在了知县大人外室家中,还传得沸沸扬扬,约莫赵夫人不晓得知县大人给外室买宅院的事,这才闹了起来...”
他说着,不经意间看见了李惊鸿身上的墨绿色官袍,面上顿时一惊,“唉?这种事你一个官爷竟要和老朽我一个平民百姓打听?”
话音刚落,就听那赵夫人又是一阵声嘶力竭:“你养外室生外室子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谁曾想你竟然拿着我娘家的银子给他们买宅院,赵伟帼你听着,马上给我和离,你自己和那两个狐狸精过去吧!”说罢,狠狠的挣脱开衙役的手,甩袖走出了衙门。
老者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啧啧啧,得,赵夫人在衙门口这么一闹腾,就算不让娘家出手,赵知县这头顶的乌纱帽也危险了。”
女帝在位时曾修善大昭户律中有关婚姻的条例,不仅规定了一夫一妻制度禁止纳妾的制度,还为保障女子权利特意加了一条:若丈夫私自动用妻子资产则按照金额大小惩处,轻则杖责重则入狱。
虽然有不少人偷摸着养外室、纳小妾,女帝殡天后更是肆无忌惮,但毕竟这条律法还没有完全废除,赵知县作为一县父母官知法犯法也没有空子可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