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滴血验亲
掖庭,永巷最偏角落的一处小荒院中。
赵飞燕领着几个婢女与太监制住了那个姓曹的宫女,怀中抱着那刚满月没几天的孩子。
旁边,另一个被刘骜派来护卫皇子的侍卫焦急地在一旁,虚伸着手,直勾勾地盯着赵飞燕怀中的孩子,眼皮子是眨也不敢眨。
皇后他是万万不敢冒犯的,但那孩子却也万不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孩子便被皇后摔死。
还好,皇后只是抱着皇子,面带笑意地望着,并没有进一步地举动。
他只盼着自己的同事能快点领着皇上赶来,在小皇子没出事之前,那样自己便算交了差。
可怜的曹宫女,不过双九年华的样子,稀里糊涂之下,身不由己地被这宫中最有权势的男人夺去了身子,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地怀了孕。
若自己是皇后、昭仪或者婕妤,再不济只要是个嫔妃,怀上这么个龙子也该能高高兴兴地搏上一搏,偏偏自己是个什么也不是的宫女。
好不容易接触到皇上,好不容易才悄悄地叫皇上知道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皇上至今无子,本以为这男人会开心地接受并护自己母子周全,却想不到他第一时间竟是把自己打发出宫。
呵呵,自己竟然被藏在宫外偷偷生下的孩子,好像自己母子就是个什么见不得光的污物。
孩子出生了,熬到自己也出了月子,那男人终于是将自己接回了宫中,却是将自己母子安排在了自己最初待的地方。
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皇上给自己一个名份,给孩子一个光明正大出现在这宫中的身份。当然,到现在她也不敢有太大奢求了,只要随便给个差不多的嫔妃名份,让自己养着孩子。
可皇上没来,皇后却来了。
刚出月子的她,拼了力气地抱着孩子,死死地护着。
可惜,在这宫中,生死都由不得自己,她自然也护不住孩子。
自己被两个太监一左一右地架住了,一个宫女将手伸向自己怀中的孩子。
她不敢太过用力与对方抢夺孩子,身为母亲,她怕孩子在抢夺中被伤着。
于是,孩子便到了皇后的手中。
“皇后娘娘!奴婢求你放过孩子,她是无辜的。只要你放过孩子,奴婢,奴婢愿意去死,只求您善待他。”
死不是她所甘心的,她自然是明白皇后的担心,无能为力的她只能哀求着,试图拖延时间。
孩子若死了,尴尬且无身份的自己就真是生不如死。
“你放心,这孩子若真是龙种,我岂有伤他之理?身为皇后自当为这汉家天下着想,为大汉的血脉延续思虑,只要确定此子是皇家血脉,我保你富贵,甚至这皇后之位让于你也不是不可。”
这位正得宠的赵皇后竟是细细瞧着怀中的婴儿,用着出乎温柔的语气回应的她。虽一时未解,但她也不敢轻信,只是泪眼汪汪地瞧着皇后怀中的婴儿,悬着心,切切期盼着。
为可怜的孩子,也为自己的命运,盼着皇上快些地赶来。
赵飞燕一手抱着孩子,轻晃着腰肢摇哄着,一只手轻轻地在孩子的眼前逗着,时不时碰碰他那粉嫩可爱的小脸。
她甚至忍不住地露了笑,温柔的笑。
她也在等,等刘骜这个关键的证人。
等得如此温柔。
院外脚步声错乱着,由远及近,匆匆而来,抱着婴孩的赵飞燕更温柔了,仿佛抱着的是自己的孩子。
“皇后,你...”
怀着复杂的心情匆匆赶来的刘骜,一跨入小院拱门便瞧清了院内的阵势,更见着了立于最显眼处,正抱着婴儿的宝贝美人儿,赵飞燕。
他既担心着自己唯一血脉的安危,又有着一股不知如何解释的心怯。
对于他在心中怜惜的美人儿,他向来是怜惜至极的,怜惜到害怕美人伤心掉泪。
美人泪落,那就仿佛是尖刀,剐着自己的心窝。
虽然这怜惜的保质期可能不会太长久,但只要在保持期内,那便是绝对的怜惜。
他看到了闻声回身的美人怀中抱着的孩子,举着小手,不哭不闹,心中的担心便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了心怯,张着的嘴,再说不出话。
“陛下,你瞧这孩子多可爱啊。”
贴心的美人皇后朝他温柔一笑,开口解了他的心怯。
多贴心,多温柔的可人儿啊,或许是自己瞎想瞎担心了。
疼惜的笑容霎时便挂在了脸上,刘骜笑着,丝毫没有皇帝架子地温柔开口:“皇后,你这是?”
“陛下也真是的,这种事有什么好瞒的呢?陛下至今无子,臣妾也是心中期盼着能为皇上诞个皇子以续皇家血脉,保江山永固。怎奈妾身这薄弱身姿如何努力也不见动静,有人能替妾身圆了这愿,早该叫我也欢喜一下,也不用一直压着心头沉沉,总觉枉对君恩。”
刘骜闻言心头一喜:“倒是朕多心了,怕皇后着急伤身,我正与子鸿及巨君商议着叫皇后做这孩子的养母,以皇后贤德自然能为大汉养出个好太子。”
此时,紧随其后的淳于长与王莽正好现身于小院拱门之下,侍立着,静观着事情的发展。
人家夫妻间你侬我侬地,不论情意虚实,他们都不好插嘴,也不愿插嘴。
说话间,赵飞燕抱着孩子轻移莲步,到了刘骜身前,两人都是忍不住逗了逗可爱的孩子。
姓曹的宫女依旧被两个太监架着,像空气一般。
“可爱吧?”
“是很可爱。”
“希望他真是陛下的血脉,那样就太好了。”
赵飞燕忽然悠悠的一句话,忍不住逗弄着孩子的刘骜手中一僵:“皇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妾身听闻了这孩子的消息,虽然也一时欢喜,但更忍不住替陛下深思忧虑。这许多年,后宫多少时时受着龙恩的佳丽都未能怀上,听闻这宫女与陛下不过是春风一度?这种事若有乌龙,不仅丢了皇上的颜面,更叫太后空欢喜,为谨慎故,这才过来想替皇上验证一二。”
验证血脉?
之前被王莽唤生而出的疑虑因这一路的着急之情刚压下来,被赵飞燕这一说便重新挑生而出,忍不住对血脉的疑虑更浓了。
看着眼前的婴儿,忽然没了血脉连心的奇妙感觉。
“皇后欲如何验证?”
“滴血验亲。”
赵飞燕这才转头朝不远的角落望去,两名贴身宫女会意而来,其中一名端着一碗‘清水’,另一名手上捏着根银针。
在刘骜的注视下,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响起,一滴鲜血滴溜溜地落入碗中。
取完婴儿的血,宫女恭恭敬敬地低身俯首,举着银针。
“陛下?”
赵飞燕一边轻摇着怀中的婴儿以哄止住哭声,一边抬眼望向身前的刘骜。
眉宇轻结,刘骜忐忑地接过银针,凝重地朝食指肚扎了下去,挤出一滴血。
那是一滴格外引人注目的血,牵动了在场所有人心神的血。
即使王莽已然知情于胸,但在此时却依然被牵了心神,同样紧张地向前走了两步,盯向宫女端着的碗中。
鲜血滴落,入了水,滑到了碗底,触碰了属于婴儿的那滴血。
只是碰了碰,捱在了一起,径渭分明。
竟然不相融?
竟然真的不是朕的血脉!
空欢喜,也空担忧,枉思虑。
除了失望,还有一股被戏弄的屈辱感油然而生。
竟然真有人敢欺君,一个小小宫女胆大包天!
盯着碗中的两滴血,刘骜的整个脸色瞬间就黑了,阴沉沉地黑,仿佛沉甸甸的乌云,藏了雷霆。
赵飞燕似乎是不愿接受这事实,她将孩子交给了原本持银针而来的宫女,伸出手接过了那个碗。
瞧着碗中两滴血,再三地瞧着,她第一次在刘骜面前沉下了脸,显出了怒容。
啪的一声,那碗被她狠狠地扔了出去,砸在了一侧的墙角,四分五裂。
“大胆贱婢!竟敢欺君!”
皇后冷怒之声紧随着玉碗碎裂之音。
这一刻,不论瞧见或瞧不见碗中情形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结果。
包括那姓曹的宫女,那孩子的母亲。
她既疑又惊,更是骇然失声尖叫着:“不可能!不可能的!一定是哪里有问题!”
其它人不知道,但她最清楚。自己清清白白,只被皇帝强制着失身了一回。
“是你,一定是你动了手脚!”
她吼着,拼了命地挣扎着,吼着,发了疯一般。
可她的吼声只换来了那男人冰冷的眼神,只一眼便叫她心凉绝望到再吼不出来。
他的眼中只有怒意与杀意,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怀疑。
自己唯一能依托的人都想自己死了,还有谁能救自己?
瞬间心如死灰,她的身子无力瘫软。
“陛下,这种事便交由臣妾处理吧。”
赵飞燕只是一句话,感觉丢尽脸面的男人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将喷薄欲出的雷霆之怒压成了沉重的脚步。
他相信,自己这贴心的皇后会替自己处理好一切的。
踏,踏踏...
远去的步子一步步地,响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淳于长默默地转身跟上,他知道,接下来他需要使出浑身解数,叫皇上散了这烦心怒焰,这回,终于能扳回一局。
讨人心欢,王莽真的不行。
听着耳中刘骜的脚步声远去,王莽不忍地望了一眼那个陌生的宫女,还有那无辜的孩子,他还是忍不住地轻声开口。
“上天有好生之德,积善者必有余荫,儿孙福绕。”
淡淡的语气,轻轻的声音。
他略有深意地最后望了一眼赵飞燕,这个与自己心上人有几分相似却风韵与性格皆是迥异的女子。
最终也只能转身离去。
对于这个自己妹妹心心念念的男人,赵飞燕也是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听着王莽的话,她的嘴角露了一丝柔柔的笑,那笑阴柔中带着不屑。
“还不就是个迂腐书生,在这皇宫中与我讲好生之德?”
回望宫女怀中的婴儿,她嘴角的阴柔之意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