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趁火打劫
明天要封淳于长作大司马，自然免不了一系列的安排，提前得到自己传话的淳于长，今天也是早早回去做着该有的准备，此时并没有在宫中陪自己。
从早上到下午，刘骜好不容易忙完。
淳于长定然将会是自己做皇帝以来最贴心的大司马了，想起明日之后可以更逍遥无念地尽情享受，他忍不住便藏了个仙丹，准备再去昭阳殿提前庆祝一番。
只是，刚迈出御书房，那个叫刘向的宗室大臣，中垒校尉，神色匆匆而来，阻住了自己的脚步。
“陛下！陛下啊！家丑，家丑啊！”
已过中年的刘向匆匆急急，远远一见着刘骜，便忍不住失声喊着。
“喊什么喊，这么大年纪了还冒冒失失地，何来家丑？！”
对方这莽莽撞撞的叫喊，引得刘骜心中不悦。
他止了步，责问着，却也忍不住将目光扫了扫，远处的侍卫见状识趣地转向其它地方去了。
不知为何，家丑两个字莫名挑着他的神经。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听到家丑二字，他第一想到的便是赵飞燕之前私偷汉子的事。
难道此事外泄？或是赵飞燕还敢偷了汉子？
如此一想，他忍不住瞪了刘向一眼，很是不欢地转身重回御书房。
御书房中，刘向献出了那纸书信，声称是许氏托人转交于他的。
乍一看其中的内容，汉成帝是如被惊雷所劈一般，目瞪口呆了半天。
这么些年来，淳于长跟在自己身旁那真是鞍前马后地，事无巨细、不分大小，但凡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他都是竭心尽力地出谋划策，奔走操劳着。
在他心中，这家伙虽无王莽的大智，但也算聪明机灵，更是知道维护皇家利益，自己的利益。
可万万没想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啊。
他若贪财也就罢了，虽然胆大到敢贪自己原配皇后的财。虽说毕竟是原皇后，却也是个被自己冷落到快忘了的女人，看在这小子的功劳与贴心份上，敲打敲打就过去了。
可他竟敢惦记她的肉体！
不说她毕竟曾贵为皇后，仍扯着皇家脸面，也是自己的脸面。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嫔妃、贵人，那也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宠与不宠都是自己的女人，朕的女人岂容他人染指！
何况，他敢惦记原皇后，谁又敢保证他没有惦记起赵氏姐妹的一天？
说不准心中早已暗暗惦记垂涎已久了，也只等一个时机罢了！
如此胆大包天，说不定还敢惦记自己的皇位！
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敢调戏我的女人！真是辜负了自己的信任！
女人，是他的逆鳞！绝对不可原谅！
“这书信，真是子鸿所写？”
当然，他仍不忘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了刘向一句。
虽然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如此熟悉。
“陛下，身为皇室宗亲，臣岂能拿皇室的脸面以作儿戏？况且，陛下若是有疑，可持书信自去问许氏。”
问许娥？
哼！莫说问，他现在见也不愿见她一眼。
‘这蠢货，白当了那么多年皇后！丢皇家的脸，丢我的脸！’
“宣，马上给我宣淳于长进宫领罪！你这就去办！”
刘骜愤怒地撕碎了那张令他脸上无光的纸，当场便指令着刘向直接领着一群侍卫去“请”淳于长。
刘向领着人刚离去不久，王政君与王根就又到了。
“我都让人传话跟你说了，子鸿那小子心思不纯，叫你慎重慎重。想开心找子鸿，但想真正办实事听实话，还得是巨君。不论能力与品行，你光是听听这长安城中百姓的评价，也该知晓谁能谁庸。别整日里只窝在女子怀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两眼只瞧身前媚。”
王政君这次也是真的气到了，一来，便忍不住像以前刘骜还是太子时那般，一顿数落，硬生生地给刘骜数落出了杀心。
当然，虽有杀心，但诛杀一个大臣，还是个皇亲国戚，是需要足够光明正大的理由。淳于长真正令他生气的是惦记起了自己的女人，即使只来得及戴了个精神上的绿帽，那也是极丢脸的被绿了。
这事却无法拿到明面之上来谈，无以定罪。
何况自己母亲生气归生气，也不会只因这种事就轻易让自己便杀了淳于长的。
思来想去，憋着一股怒火，却也只能将受押而来的淳于长一通臭骂，尔后声称念在他之前的功劳上，免了死罪，轰出长安，滚回自己的封国禁足思过！
而淳于长。
当刘向领着人来势汹汹地押自己入宫时，从刘向口中得知自己哄骗并调戏许娥一事败露，他是骇得失魂散魄。
也真是这几年一路顺风顺水，爬得太快，飘得狠了。
更是一时猪油蒙了心，色胆包了天！皇上的女人都敢骗，敢调戏。
得知许氏钱财散尽，被催得紧的他是一时昧心冲动，想着调戏一番以干净利索地绝了她的念头。
又或者许娥真的如许孊一样，被自己的年轻俊朗与调情撩动了情欲，真满足了自己，人财两得，那更是完美至极。毕竟是姐妹嘛，或许两人性子真的一样呢？
一想刘骜有赵氏姐妹，而自己能占了许氏姐妹，那一时还真心猿意马到不能自持。
以自己如今的权势，暗渡陈仓一个被皇帝冷落到几乎要彻底遗忘掉的冷宫皇后，那是稳稳妥妥的。
鬼迷心窍、热血上头，他写了那封信，哄着许孊转交给许娥。
送出那封所谓的密信之后，回味一阵，他也曾担忧过自己的一时冲动。
但想着这事毕竟是丢脸的，她许娥就算没能投怀送抱，也不至于将之公开，损人害己。
没想到，失算了，真的失算了。
想起那个与赵飞燕通奸的安世庆的下场，淳于长本以为自己铁定是活不过今日了。结果到了皇宫被一顿臭骂之后，居然只是个撤职并谴回封地禁足的处分？
恭恭敬敬，惶惶恐恐地受着骂，他仍是由衷地感谢皇上的宽宏大量，感恩戴德地将脑袋磕得嘭嘭作响。
滚回了府，惊魂未定的他是急急切切地便着手收拾行装，准备次日一早就奔赴回自己的封地，避免还在气头上的皇帝念起自己还在长安城中而不舒服，万一反了悔。
只是，这几年搜刮的东西确实忒多了点，瞧瞧这个舍不得，看看那个也撇不下，心一横，便干脆统统装车带走。
好在府上车马够多，这一夜，悬着心彻夜忙碌。
第二日，天光初露，那一丝光刚冲搅得天地蒙蒙混混，淳于长便将连夜收拾好的财物装上了一辆辆的马车。
那一整排的车马列在了府前，准备开拔。
府前的巷子口，有辆马车居然也是一早地缓缓而来，停在了自己的车队不远处。
剥尽官职的待罪之身，居然还有人不怕牵扯前来送行？
他忍不住地生出了一时的感动，大步迎了过去。
车帷掀开，车上跃下一人。
来人是红阳侯王立的儿子，王融。
“哈哈！子鸿兄弟，此去路迢，山高水遥，再见无期，就不打算给兄弟留点念想？”
他感动着，忍不住便要上前给个拥抱，然而，王融一开口，却险些把他气死。
这是铁了心再见无期，要在自己临走之前趁火打劫，咬下一块肉？
王融是想不出干这种事的，定是受王立指使而来。
他也知道王立贪财是顶了尖的，不然也不会因为贪财而无缘大司马之位。但万万想不到，这贪念居然落到了自己身上，落井下石来了。
落魄凤凰不如鸡啊！
心中虽怒，但脸上没有丝毫不悦。
“好说好说，你我兄弟，何需客气！你但瞧，瞧上哪箱只管抬！不，多抬几箱，装满你的马车，替我也给舅父捎些纪念，可别叫舅父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外甥！”
淳于长笑着，朝身后的车队一指，强忍着心疼故作大方。
听淳于长的意思，他身后这大十几辆马车竟都是财物？
王融将眼朝那长长的车队瞧去，来回地扫着，忍不住地直咂舌。
“那是自然，礼到心意到，忘不了，忘不了的。”
丝毫也没有掩饰的打算，王融来回扫荡着车队的目光尽显着贪婪。淳于长见状，将牙暗咬，心一横，凑身上前。
“你只管挑，替自己也挑一辆，连车带宝贝直接拉回去正省事。只是兄弟此番遭小人算计，此去无期，以后再没机会孝敬，还盼舅父能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若能重返长安城，来日方长，还有更多厚礼随时相赠。”
有其父必有其子，王融的心神与目光早被那十几辆车马吸引得死死的，只顾恍恍忽忽、模棱两可地应着。
总不能不要了脸面架子，真上车上一辆辆地翻瞧一遍，再挑出最丰厚吧？
王融的眼，来来回回地扫着，仓促之间，愣是不知如何下手。
‘反正都是大出血，不如干脆彻底些。若能在皇帝消气后重回长安城，早晚还要有机会捞回本的！’
此念一出，精于世故的淳于长忍着心头的滴血，干脆一口气地直接将中间五辆车马一指，尔后招了招手。
那五个车夫会意地牵着马车便出了车队，依次朝这边走来。
“你们五个，这就随王公子回红阳侯府，听红阳侯的吩咐。”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都说无功不受禄，你这倒显得我贪心了。”
有选择困难症的王融闻言终于是收回了心神，哈哈笑着搂了淳于长一把，反倒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装起了客气。
客气是假的，但这一趟所得远远超过他原本的估计，加上淳于长的主动大方，一时倒是真的生了些不好意思之情。
“唉~受禄了才有功呐！何况舅父不也需要钱财才能上下打点？这是表哥我主动送的，你且大胆收着。”
奉了父亲的指示，本以为只是过来捞点油水的，想不到却有如此意外的大收获，王融直呼着爽快，满口应承下了淳于长的请求。
两人惺惺相惜般地又是拥抱了一下，他这才抽身离去。
忽然地就来了，心满意足之下，他痛痛快快地就又领着人离去。
望着五辆默默跟去的马车，心中犹在滴血的淳于长还没能松一口气，却是最先那王融的马车忽然地就又停了下来，他竟又跳下车往回跑了几步，朝自己身后最前一辆的那辆马车一指。
“险些忘了大事！父亲说过，子鸿兄弟的七香宝车可是出了名的豪华，配着西域宝马，如此宝物长途跋涉，若是跑坏就可惜了。”
淳于长的那辆七香宝车，除去奢华之外，更是极难寻的香木制成，涂了数种稀有的香料，拉车的也是西域进贡的神驹，王立可是眼馋了好久。
来之前，王立郑重地叮嘱过王融了，如果搞不到这车，就别回去见他这个父亲！
见财眼开，王融是真的一时开心便险险忘了父亲交代的最终目的。
七香宝车？
若说之前是心在滴血，但这回却是心疼得几乎想要停跳休克过去。
深吸一口气，他咬着牙，努力地压着心中那股无尽憋屈，抖着脸皮怪笑着。
“舅父果然是见过世面的，眼光毒辣，拿去，喜欢自赶回去就是。”
他努力压着心中的屈怒，但如何也压不尽。
王融望着淳于长那明显不自然的表情，还有变了调的话语，回望了一眼已跟在自己马车之后的五大车财宝，一时也是有些尴尬。
好像是有些欺人太甚了。
他忍不住友好地笑着：“那，你车上还装着东西，要不招呼人搬下去？”
“空车送人有什么劲？赶走，直接赶走！不就点金银珠宝，全当孝敬舅父了！”
他大手一挥，转身便走，领着自己的车队朝相反方向而去。
都送那么多了，为了自己的前途，那七香宝车都送了，连带着再多一车珠宝又算得了什么？到时使点劲就全捞回来了！
只是，这脸上的表情，心中的屈怒，他真的控不住了。
只能头也不回地离去。
看着淳于长大步离去，上了马车领着队伍开拔，王融那是脸上笑开了花地便跳上了那辆七香宝车，亲自驾着车回府。
难怪父亲一直惦记着，七香宝车，果然好车！
趁着机会自己也享受一回这父亲心心念念的七香宝车，感受着马车超乎寻常的平稳，闻着鼻间的异香，王融忍不住在心间哼起了小曲。
那真的是一个，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