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迅定乾坤

正在亲自参与施粥的王莽，忽闻马蹄声疾疾，由远及近。

他抬眼瞧，瞧见竟是一个英姿飒爽的中年宫女策马扬鞭，直奔自己这边而来。

来人王莽认得，正是自己的姑姑太皇太后王政君的贴身近侍。

王政君派她最贴身的近侍如此策马狂奔，皇宫中出事了？

他忙放下手中事，大步迎去。

“未央宫，甘泉殿，速去！莫问！”

女子勒缰急停，翻身下马，未待王莽开口便急声交代，同时将手中马鞭与马缰一并塞入王莽手中。

甘泉殿？皇帝的寝殿！

王莽知道，出事了，刘欣出事了！

因为有刘骜的前车之鉴，他一点也不觉得突然。

怀着激动的心，他接过马鞭与缰绳，翻身上马，调转马头，扬鞭而走。

一切交流与反应，不过是呼吸之间。

一路策马，绝尘而驰，直到皇宫前下了马，入了宫，王莽更是忍不住地一路小跑。

当他挂上悲肃之情赶到时，甘泉殿的东厢之中已然到齐了人。

“大司马董贤，你来告诉大家吧。”

见王莽终于是到了，就在他迈步入房的一瞬间，王政君忽然朝着董贤的方向威言朗声。

偌大的厢房中几乎挤满了人，却从头到尾都是静得落针可闻，就在董贤也将目光望向王莽之际，王政君突然的出声竟吓了他一跳，控制不住地颤了一颤身子，看得王政君忍不住直摇头。

“陛下他，他薨了...”

董贤的声音带着微颤欲泣，这些年的高位不但未能养出该有的气势，更失了男子阳刚。

心中皆已猜得几分的众人只是睁着眼，与相熟络的人，来回互望了几个心照不宣的眼，尔后俱是挂上了满脸的沉悲之色，各自思虑着，整个厅中安静肃穆。

王莽也只是进门后无声但规矩地行了一礼，也悄悄列在了一旁。

“然后呢？”王政君追问董贤。

“然后？”董贤一滞，面带疑惑。

“皇帝薨逝，该如何？”王政君再问，声音愈来愈冷。

“然后~该...不是该准备出殡吗？”董贤试探地回应着。

“寝陵是否安排就续妥当？梓宫是否备好了？谥号可议定了？一切丧仪如何安排？身为大司马，便是如此替皇帝分忧解事的？”

王政君的声调愈来愈高，愈严冷，字字句句，唬得董贤张大着嘴眼，却是一句也应不上来。

带着满脸的失望之色，她再次摇着头，更一拍身旁的案桌，再次拔高了声调：“哼！如此无能，岂能委以重任？”

最后又瞪了董贤一眼，王政君将目光扫了所有官员一遍，提着一口气朗声威赫：“新都侯王莽，素有贤德之名，更以大司马身份操持过成帝丧事，无有差错，本宫现任命他主诗丧典，诸位可有异议？”

丁、傅以及董家一脉的官员，岂能没有异议？

主持国丧，那可是位极人臣的象征，也是一个可大可小的功劳。

但王政君毕竟是太皇太后，几代帝王累下的声威，又第一个入主未央宫中掌控住了局势，加上此时外面那重重虎视眈眈的侍卫，毫无准备的他们又如何敢有异议？

何况，他们即使有异议也得找个合理的反驳理由。

有吗？

没有！

想不到，这皇帝才登基未满六年，年纪轻轻说走就走了。更想不到，一直低调无争的王政君，行动起来是如此雷厉风行，一点不含糊。

丁、傅与董家之人忍不住于心中暗骂了一声精明的不死老妖婆，却也只能忙拱手称是，连道着太皇太后英明。

王政君轻轻颔首，这才望向王莽。

王莽出列，拱了一礼，朗声洪音：“启禀太皇太后，臣虽有特进之位，但现在不过有爵无职，不属朝臣之列。而主持国丧需上下同心齐力方能避免有失，以臣之身份，若物信物，只怕是难以服众调度。”

也是，无官无职，确难服众。可董贤再百般无能，毕竟也是刘欣生前最宠，这一点皆有目共睹，在皇帝刚逝便第一时间撸去他的大司马之职也不合适。

国丧要紧，一切未尘埃落定之前，若动丁、傅两家的紧要官职，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地落人把柄。

王政君不过略一思虑，再次将目光望向董贤：“皇帝玉玺现在何处？”

所有人都知道刘欣宠董贤宠到都起了将皇位禅让给他的念头。

名不正言不顺地，虽然这一念头他无法实现，但不妨碍他让宠爱的贤弟过一把皇帝瘾，所有人都知道，平素里那一枚代表一国天命的小小玉玺平常就在董贤手中，甚至许多紧要诏书都是董贤亲自盖的玺印。

王政君不怒自威的神态，吓得董贤忙掏了掏袍袖，取出了袖中的玉玺。

那枚玉玺平常虽然是由他掌着，但也没有时时带在身上，是刘欣最近自觉身体快不行了，特地嘱咐他要把紧玉玺。

他原以为董贤也是个聪明人，掌着玉玺在手，万一自己真有不测，他也能借以谋事。

至于自己的贤弟到底会怎么谋，刘欣都无所谓了，只要自己的贤弟能过得好。

他却忘了，董贤为了奉承他，早磨尽了最后一丝男子的胆气与魄力。

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董贤居然从自己身上掏出了玉玺？

王政君忍不住地再拍案桌，腾地就站起了身子：“皇帝曾戏言要将这天下都拱手于你，原是你有心蛊惑啊。好你个董贤，先皇病重，你不思尽心照顾，反倒私藏玉玺。莫非你真有篡汉之心？！”

“太皇太后明鉴，明鉴啊！是陛下最近病体不适，行动不便才特地唤臣代掌玉玺，实无私藏之心，更无谋篡之意，此心天地可鉴，若是有谎，神明诛之！”

董贤吓得一个扑通就跪了，托着玉玺跪着。

“哼！谅你不敢！如今皇帝驾崩，又无子嗣，这玉玺便只能由我这个太皇太后祖母代掌。只是众家也知我一向不涉朝政，蜗于长乐宫中只愿颐养天年，如今更是年老体弱、精神难济。”

王政君两步过去，取了玉玺，顿了顿话头，喘了一喘，尔后望向王莽，招了招手。

“新都侯王莽，成帝在位时便是大司马大将军，熟政务，其贤名良德与忠心为国之举素来这朝堂上下与天下百姓皆有目共睹，实乃良将贤才。如今便由新都侯王莽代为暂掌。待国丧事了，新帝明落，再交于新帝之手。今日众卿皆在，便同证共监，不知诸位可有异议或更合适的人选？”

“太皇太后英明！”

在场的官员中自然不会缺了那些中立保身的朝臣，念着王莽之前的品行表现与素来的名声，更厌于这几年来一团糟糕的混乱朝堂之象，立马便有人出声附和。

丁、傅与董家之人，再如何不甘也只能紧随其后应允，保命要紧。

一切都很顺利，王政君将玉玺暂交于王莽代掌，更以太皇太后的名义下了懿旨，直接将尚书诸曹发兵符节也交予了王莽掌管。

还有整个皇宫的御林警卫、黄门等各处门兵也尽归王莽所掌，二人迅速地将整个皇宫与长安城的武装力量在第一时间尽收了回来，同时特命百官在新皇登基之前将一应奏事均交告于新都侯处理。

不过一个彻夜，整个长安城的兵权便尽归王莽之手，他忽然就成了无冕之王。

因为之前累下的名声与民心，再加上太皇太后的支持，在新皇未登基之前，他这个无冕之王更是堂堂正正地，没有谁能有理由反对。

（梓宫：梓宫是指皇帝、皇后或重臣的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