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少年心有浩然气
已至深秋,秋风略有些冷,却远不如江滢的脸色。江滢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关凌,关凌被盯着有点发毛这才求饶道:“诶呦,师妹你就别看我了,我这才下山游历是师傅允许的,真不是偷跑的,我从南齐走到这里鞋子都走烂好几双。”
江滢的嘴角泛起冷笑道:“哦?既然是师傅准许你下山的,那么令牌?”
关凌闻言心中一凛,他当然知道江滢口中的令牌是什么,武陵山一直有一个规矩凡是兼修武道者若得不到院主的允许便不许以武陵山人之名行走世间,而其中有一枚令牌便是院主亲自颁发的准许证明,关凌 不禁有些尴尬,这枚令牌一开始他是有的,但是……
关凌讨好道:“师妹,我是真的拿到了的,就是刚出南齐的时候遇到一位剑修跟人家比剑输了嘛。”
江滢冷哼一声道:“就你那三脚猫的剑术也好意思出去丢人?”
关凌愤愤不平道:“我剑术怎么了!我好歹也是美玉榜上的第四,比你也仅仅是差了三个位置而已。”
江滢看他这副模样冷笑道:“而已?这世间不在榜上的少年高手有的是,你就说你输给的那位难不成便是美玉榜上的高手了?井底之蛙只看得见井沿的风光。”
听着从小与自己不对付的师妹说出这样伤心的话,关凌不禁想反驳,却不知从何驳起。
一旁的宋怜看着两位如此紧张的气氛,当起了和事佬:“江姑娘,关兄也是行走江湖的儿女,输给人总是可能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嘛,更何况你们应该许久未见了吧,何必一见面就如此剑拔弩张呢。”
江滢到底是听得进宋怜的劝,冷哼一声后转身离开,临走时候撂下一句话,“吃完晚饭就赶紧离开,我们也要前往下一站了。”
关凌看着这位不近人情的师妹,也是满脸的无奈,看了一眼宋怜。
宋怜则是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夜晚宋怜走到屋外的凉亭看到江滢一人坐在那里下棋,宋怜整理了一下衣衫缓步走上去,见到这棋局也是微微一笑,随后坐在了江滢的对面,江滢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宋怜,宋怜便立马会意,拿起一枚白字敲下,整个棋局瞬间豁然开朗。
这样的对局似乎出现过很多次,两人都熟悉无比。那些年在空灵山读书练剑时,两人也时常这般对弈,江滢一人下棋,总会在中盘时踌躇不定。宋怜仍记得第一次和江滢下棋时,她也是这般,那是在先生小院后面的瀑布亭里,那一日宋怜正好去那里静心独坐,正好看到了她,看到了棋局,就这般两人在棋局上首先分出了一个高低。在梦华城时宋怜便时常跟身为十段圣手的宋玉树下棋,来到空灵山后又经常跟齐修平下棋,可以说他的棋力不输任何一个九段国手,江滢自然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练剑的胜负两人从未在意,因为宋怜自知在剑术上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赢不了眼前少女的。
但是宋怜不知道的是眼前的少女早就将他视作剑道路上的一大敌手,少女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她却最在意胜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年心中的胜负却被她自己无形中慢慢放下了,她也不似当年宋怜敲下那枚棋子一般皱眉,她现在只是脸色平淡继续下完这盘棋,宋怜自然是奉陪。
天地间无清风,无一物,似乎只有凉亭之下,眼神之中的彼此两人。
江滢眸光似月,落子生花。
宋怜眉眼含笑,眼中满是她。
她在下棋,她从未看他,他在看她却从没心在棋局中。
最终,哪怕在宋怜有意放松的情况下,江滢仍是输了。
江滢深吸一口气道:“为何总是赢不了你啊,宋怜。”
宋怜笑道:“我自小便在我朝两大圣手身边下棋,想要胜过我哪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下棋终是小道,棋盘外的人心才是大道,江姑娘在剑术剑道上的所走的路程是我远远不及的。 ”
江滢似乎总是冷着脸,只有在宋怜的面前才会稍微露出笑颜:“这么多年都是在修习剑术,知道年纪大些了才想起自己应该多读点书,所以到了空灵山之后才开始慢慢接触棋道,后来也慢慢喜欢上了下棋,下棋也没什么好的,只是容易让人心静。”
宋怜道:“难不成江姑娘也有烦心事?”
江滢却是摇了摇头:“我向来不喜多思多虑,我自负只要一剑在手,世间便无可让我烦心之事。”
宋怜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说话。
反倒是江滢眼睛直直盯着宋怜,半晌后笑道:“古人言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我虽然读书不如你多但也知道你心思深沉,眸光中有着少年人不该有的沉稳,很多时候有很多事较真了,就很容易陷进去。”
“而你,却占了一半,慧极必伤。”
宋怜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世间人世间事并非非黑即白,我向来不信命运,但是慢慢的我发现我不得不信,所以做事我总是喜欢未雨绸缪,心累是必然,却未必有多不好受,江姑娘或许从没试过在泥泞中行走,也从没见过没有光明的黑暗,更何谈这世间沧桑悲凉加身。”
“天地间无人不伤,天地间何人能寿?我不在乎这世人的眼光,同样也不会在乎那摸不到的虚无缥缈的天道。”
江滢问道:“只尊自己,只走己道?”
宋怜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反问道:“江姑娘难到就从未想过此生自己想要什么吗?”
江滢闻言只是愣了愣。
宋怜却没等江滢回答,起身离去:“剑道魁首,天下第一,这都是些不太值钱的玩意儿,远不如身边人重要。”
江滢只是看着宋怜离去背影,觉得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同了,不同于初见时的拘束,后来慢慢相处时的腼腆,曾经的阴狠,而如今他的身上多了一种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只在寥寥的几人身上看到过……叶谪仙,齐修平,还有……陈淳安。
那东西似乎叫……浩然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