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离经叛道

少年桃夭毕竟年纪不算太大，而且宋怜看他之前尚未入境，如今接受了魏庄残留的天人气运才堪堪进入一境，说白了如今也就是个一剑破三甲的水平，更何况他所修炼的拳术尚未悟到真谛，更何况这神武城中鱼龙混杂，待到他们走后不敢保证是否会有人上门寻仇迁怒，放他一人在此实在是让人不太放心。

宋怜虽然向来心肠冷淡，对于一些不关己的事都是不大愿意多管的，但是到底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有着一丝怜悯之心，留下了一本剑谱便就此离开。

这是当时在清乐城的登天楼里面顺出来的，连那位红衣剑仙都没发现。

是一位九境剑仙所修的剑术，对于现在他少年而言或许还看不懂。

但是之前魏庄所留下的剑谱宋怜也看过了，局限于作者自身的境界此剑谱不算高深，只能看到八境的风景，见不到九境的风光。

宋怜本来是想将陈淳安的一些剑术剑招写下送给桃夭的，但是却被一旁的颜渊制止了，说是少年不适合走陈淳安的路。

故而宋怜消去了这般打算，只是留下了一本剑谱，一旁的颜渊本着有缘与送佛送到西的念头，临走时朝着少年的脑中打入了一缕清风，其中蕴含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至圣弟子就如此这般任性，也是听小师兄说也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了。

而随意果真就此离开了，临走时还告诉宋怜，待他及冠之日便会拿到让其心仪的礼物。临走时还拜托颜渊将其护送到梦华城。

他这般说道:“你既然当了先生的弟子，成了我的小师弟，那便再也没有受欺负的理由。我这个人从来不认什么天道不天道，甚至不认什么文脉不文脉，我只知道你是先生的弟子，是我的小师弟，那么如果你要走上一条艰苦无比的逆天之路，那我也愿助你一臂之力。只需先生弟子这个理由就足够了。”

最后临走时他扭头对宋怜说道：“文圣一脉皆是顺天而行的儒生，如今出了你这样一个人，便算是很好了，好到不能再好了。”

宋怜此行见过了无数算计，便是自家的兄长也将自己算计在内，一路行来无比荆棘遍地，但是宋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面对这些便会有多苦。

人这一生总会吃到这样那样的苦，咽下去了，脚下的路才可向前。

没有谁是生来就欠任何人的，也没有说谁就必须还谁什么，更何况那些人难道便不是在帮自己吗，反倒是自己欠他们的还不清了。

爹娘早逝，自己流浪世间，过早的见识了这世间的黑暗，总觉得这世道这不好那不好，但是若是自己能用公正，宽容些的目光看待这世间，这世道虽没有多好，但却也知道是在慢慢变好。

宋怜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念头，不希望再有人因自己而死去。

几人走在路上，颜渊明显能感觉到宋怜的出神，轻笑道：“怎么？不舍得你的小师兄？这若是你担心这一路的平安，我劝你大可放心，我虽然困于天道不能全力出手，但是除非三教圣人前来，不然在哪我都能保你安然无事的回到梦华城。”

宋怜闻言只是轻轻笑道：“前辈说笑了，我自是信前辈的，不过是在思考其它的事情而已。”

一旁的李舒窈盯着这位素衣青年看了又看，竟是一点都没发现这位青年身上的气质竟和自己的神仙师父一模一样。

李舒窈看了又看，不自觉的便把目光投注在了颜渊的身上。

众人正在前去城楼的路上，颜渊这般感知敏感的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李舒窈的目光，但是他却没有理会。

颜渊继续道：“文圣一脉，嗯，就空灵山这一脉，包括唐先生在内，虽然我历经的岁月比唐先生还要长上不知多少倍，但是在我的心里还是愿意称其为先生。”

宋怜轻笑点头。

“包括唐先生这一脉在内，空灵山文圣一脉中算上那位鲜为人知的宋清秋的弟子风清则，再加上你们几个也不过是四个人，随意不算他骨子还是算一个剑修的。这四人之中也就是你最与众不同。”

宋怜轻踏脚步，几缕清风悄无声息的飞到李舒窈的脚下，让她的脚步轻盈了不少，这一路其实不算太远，但毕竟是小孩子，十几里路还是有些疲惫的。

“前辈，嗯，先生是说我过于离经叛道？”

颜渊目光看向远处的城楼，几缕清风吹动他的发丝，让他本就清秀的脸庞在此刻看起来终于像个书生：“我儒家授教化是为了培养君子，正如你的那把剑一般，君子不器。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而后又一位圣人提出，说读书人当以圣贤为表率，朝着这一条圣贤之路走去，舍生取义，当仁不让。”

“而观你的所作所为，虽有圣人之怜悯，但却无圣人之气格，更多时候还是出于私心，舍义取生，无法言说君子二字更莫谈圣贤之道。”

宋怜听到这番话，没有因为话锋尖锐而变了脸色，只是轻笑摇头道：“儒家教义确是不错的，但是学生以为，若人总是有七情六欲的，莫说自私，更多的只是为了自己，若世间读书人皆为君子，若世间读书人皆为圣贤，那这人间是否真会处处皆是君子之道，人人都说大道为公，世道当真就能变得更好？不瞒先生说，我的行为举动更多的是出于本心，我从没有以君子为自己的前进之路，更没有想过要当那万世留名的圣贤，那圣庙之中的神像高举苍穹之上，透过云海照耀而下的是圣贤之光，而我只希望这世间人能让自己的内心的光照耀自己，世间所有的不美好其实都是美好的一部分。”

“《道经》曾言：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惟弗居，是以不去。故而世间有比较才会有美恶，有好坏，制定道德纲常的人威压众生之上，俯瞰世人按照他们的意思奔行世间，其实啊这世间能顺心而行已是很难，想要求仁得仁更是无比困难，哪能要求人人如此。”

宋怜笑道：“万事到头来我仍是那句话，不求无愧天地，但求无愧于心。”

颜渊似乎没想到这个少年竟然能说出如此之多的道理反驳自己，他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轻舟已过万重山，你入道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