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少年如何长少年

大漠孤烟直，黄沙滚滚来。

帝关之地常年黄沙漫天，时不时卷起一城沙土如同天地开一线，直通上苍。

大夏铁骑驻守此地，由裴家掌管，而裴家长子裴清凌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经离去，前往梦华城述职。

裴家掌握大夏冠绝天下的铁骑，裴家家主官至大将军，长子被封为冠军侯，曾在十六时出征北俱芦洲与北蛮王朝大战草原之上，斩获敌军数万人，一路打到封狼居胥山，真正做到了饮马翰海，封狼居胥。

而次子仅仅比他的兄长小一岁也在中枢官至兵部尚书，裴家一门可以说是大夏三大支柱之中最为辉煌的一门，世代为将，满族荣耀。

虽然三族之中以宋为尊，但是说到底三族之中并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所负责的部分不一样罢了。

裴幼安一身戎装从帝关的府中走出，他缓缓走到城楼上，抬眼望去以往无比的黄沙，那条无法忽视的沟壑顿时映入眼帘。

当年他也是一个夜夜流连青楼的风流才子，出生在这样的将门之家很多时候是没有选择。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裴幼安轻声呢喃着自己年少时写过的诗句，那时的他日日流连温柔乡，家中的长辈都骂他。说满门将才怎么就出了这么一颗老鼠屎。

但是他的父亲似乎对于这些话语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摆摆手随他去。

裴幼安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心境，只知道自己的父亲那时每年只会回家一次，当他老了他摸着自己的胯下的战马道：“以后我要是死在马上就好了，将军死在马上是最好的归属。”

可是最后他的父亲却死在了那温柔的床榻之上，一生的征战浑身的伤疤，一个百战将军，死在了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

裴幼安一辈子都忘不了父亲在床榻时，那眼中闪烁的光芒。

有遗憾，有向往，但更多的是不甘啊。

“来世我还要做大夏的铁骑，陛下，我去寻你了。”

他的父亲是一位九境枪仙，曾经跟随夏武皇帝征战七国。

但即便是修为高超，也曾无数次面临死境。

那是个漫天战火的时代，人命如草芥，天人不出，九境剑仙便是人间极致，那是自远古到如今最混乱的几百年。

所以父亲离去的时候他脱去了锦衣华服，穿上了铮铮铁甲，他拿起当年父亲曾经握过的长枪，踏上父亲曾经策马而至的那片土地。

裴幼安对那个混乱的时代有所向往，他希望建功立业，但他同时又十分厌倦流血牺牲。

他把自己的长子带在身边，不为别的，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跟自己一样老之将至才知道后悔，这个儿子也十分的争气，年仅十六岁便做到了史书上历来多有将领都不曾做到的事。

饮马翰海，封狼居胥。

裴幼安很欣慰，他的儿子没有丧失家族的荣耀，只是偶尔想起那位宋家玉璧，似乎所有人都会黯然失色。

确实很优秀的宋玉璧，连裴幼安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首辅将这个国度推向了盛世繁华，这是数百年来，甚至于数千年不曾出现过的王朝，宋家果然人才辈出，便是他们裴家也比不上。

所以裴家甘愿退让，在朝廷之上他从不发表任何有悖于宋玉树的看法，甚至于为了防止皇帝陛下对三大家族过于亲密而产生怀疑，裴幼安让身在朝中的次子表示出对宋玉树的不满。

不满他独断政事，不满他控制中枢，这样裴家世代忠勇，宋家世代忠心，顾家则永远作为大夏最坚固的后方。

这样的大夏或许会真的成为千秋万代永不磨灭的王朝。

当年第一次见那位宋玉璧的时候，自己似乎才是二十多岁，而那位宋玉璧十多岁。

现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宋玉树看起来才刚二十出头一些，或许他真的已经修得长生，只要未来不发生太大的变数，裴幼安相信这位宋家最得意，人间新得意会一直庇护着这个王朝安稳健康的走下去。

而这位宋玉树虽然是为儒生，但是在兵事之上也有着超越无数人的见解，当年进攻北蛮王朝的总体战略虽是他为主要制定者，但是却是宋玉树送来的一封信让他有了启发。

那时的宋玉树还不是一朝首辅，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在梦华城初露头角的读书人。

《驱蛮十三策》裴幼安依然记得这封信的内容，里面所涵盖的东西太多太多，便是像他这样兵事大家看到这一封信的时候心中也是大为震惊。

他认可了宋玉树，他知道这位宋家的后代未来必定是这个国家的支柱。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宋玉树便以宋家新家主的身份在神武殿前与那位学识渊博的宋老夫子来了一场辩论。

裴幼安当时也在场，亲眼看着那个云淡风轻的年轻人将那位年岁过百的老夫子辩得吐血。

而后，宋家玉璧登临天下，成为大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大人。

而上一位最年轻的首辅大人是他的一位先祖。

天下文脉半出空灵，空灵文气玉璧占半。

此话果然不假，故而此次边境之患，虽然紧急但当宋玉树一封信件到来之时便已经解决大半。

剩余那部分便不是一封信件就能解决的了。

裴幼安知道宋玉树为何迟迟没有到来这里，宋家的另一位少年回京了，并且也要及冠了。

他不曾走过江湖不知道江湖有多精彩，但他知道江湖多精彩也比不上沙场上金戈铁马的波澜壮阔。

那个少年他有一个让世间所有人都肃然起敬的父亲，那个人便是让裴幼安脱下盔甲迎接他也愿意。

那个人虽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做的事便是他这种沙场武夫都不得不赞一声好。

所以裴幼安对那个少年同样也充满了期待，这样的家族到底会出现几个宋玉树。

他不知道，世间人也不知道，大夏的天穹终究还是让他们这些年轻人撑起来了。

年轻的臣子，年轻的皇帝，年轻的国度。

少年人就是该有这样的朝气，前方困难为何物不知，天地多高无需知道，我只需要去争，争个天大地大我最大。

裴幼安看向天空见到了两道身影，低声呢喃道：“异族，我等终有一战，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边境再无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