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雷峰探母梦蛟立志
大生堂门口,梦蛟、碧莲、碧青出门。
陈贵、王月英、喜掌柜、陈伯仁、卢氏随后跟出送行。
陈伯仁道:“梦蛟,谢谢你让我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许梦蛟微笑道:“陈老伯您说哪里话!这都该归功于陈老板啊!”
陈贵道:“哪里!哪里!若不是你,我还真感受不到一家团圆会这么温暖呢!
许梦蛟打趣道:“哎!看来我那纸诉状算是白写了啊!”
陈贵道:“惭愧啊!惭愧!我也预祝你能够早日救出白娘娘,一家团圆!”
许梦蛟道:“谢谢陈老板!”
碧青道:“那你们一家人就安享天伦吧!这段日子,多亏你们照顾梦蛟和碧莲,我这就带他俩回去了!”
王月英道:“别客气!以后来苏州,这里的门随时都为你们敞开着!你到苏州要是不进来,我还要怪你们呢!”
李碧莲笑道:“哦?既然这么说,以后咱们隔三差五地就来苏州玩一趟!可别嫌我们烦呐!”
王月英笑道:“好啊!那你干脆就别回去了!留在这儿给我做女儿好啦!”
卢氏有意看看梦蛟道:“只怕——要留,就得留一对呢!”
李碧莲害羞地道:“哎呀!大娘您也来开我玩笑!”
碧青道:“时候不早了!你们都进去吧!我们这就上路了!”
梦蛟、碧莲、碧青上路而去……
众人挥手告别……
许家,秀琴正在做针线活。
碧青领着梦蛟、碧莲进门。
许梦蛟道:“娘!”
秀琴猛抬头,看到梦蛟,禁不住热泪盈眶,上前抱住梦蛟道:“梦蛟!你终于回来了!我的蛟儿……你离家这段日子,叫为娘好不担心!”
许梦蛟道:“娘!孩儿在外有青姨照顾,一切都好!您看我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嘛?”
秀琴道:“好!好!回来就好!”
许梦蛟道:“娘,孩儿这趟回来,已经彻底明了自己的身世。明天,我就到雷峰塔去探望我亲娘!”
秀琴惊喜道:“嗯!明天咱们一起去!”回头对碧莲道:“嗳?碧莲啊!你也赶快回家见见你爹娘吧!他们肯定也担心死了!”
李碧莲心虚地道:“啊?我……我怕……我爹他该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秀琴笑道:“哪个父母的心不是肉长的?他担心你都来不及!现在看到你平安回来,哪里还会责备你呢?放心吧!待会我让你金伯伯送你回去!”
李家客厅,知县周天禄起身欲告辞。
李彪和许氏慌忙起身相送。
李彪春风满面,许氏却愁眉苦脸。
周天禄道:“李头,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李彪点头哈腰道:“是是是!承蒙大人您抬爱!小女这是高攀了!”
周天禄道:“好!那我这就回去托个媒人,挑好日子,就过来提亲了!”
李彪道:“好好好!大人您放心!”
金升领着碧莲走到李家大门口,碧莲有些胆怯地收住脚步。
金升见碧莲胆怯道:“碧莲,别怕,有我在呢!”
金升正欲领碧莲进门,却见知县周天禄被李彪送出门来……
李彪道:“大人您慢走!”
碧莲跟金升看周天禄走远后,才赶到门口。
李彪跟许氏同时看到碧莲——许氏惊喜万分,李彪却板着面孔。
许氏道:“碧莲!你终于回来了!让娘担心死了!”
金升笑道:“姐姐、姐夫,你们别担心!我把碧莲安然无恙地给你们送回来了!”
李碧莲笑对许氏喊了一声“娘”,又转眼不安地看着李彪……
李彪冷笑道:“哼!不错啊!还记着我是你爹啊!”说着转身进屋。
许氏笑对金升道:“哦,金掌柜,进屋喝杯茶吧!”
金升道:“不用了!姐姐,我是特意送碧莲回来的,我还得马上赶到店里去忙,就不打扰了!碧莲她什么事都没有,你可别怪她!吓着孩子了!”
“好好!那你去忙,我就不打扰你了!”许氏看金升走远,领碧莲进屋道:“哎!碧莲,你爹正在气头上,你可别跟他硬碰硬!进去好好地认个错、请个罪!知道没?”
李碧莲紧张地道:“哦……”
李彪闷闷地坐在客厅。
碧莲端着一杯茶,不安地上前道:“爹您喝茶啊!”
李彪没有反应,许氏戳了他一下,他才转身接过茶。
李碧莲道:“爹……女儿对不起……”
李彪道:“对不起?你有什么错啊?”
李碧莲道:“女儿不该偷了您的马跑出去……”
李彪道:“哎!女儿大了也由不得人了!我呀只盼着赶快把你给嫁出去!到那时,哪怕你闹到天上去!我也管不了啦!”
李碧莲惊道:“什么?嫁人?我嫁给谁啊?”
李彪道:“你没看到知县大人刚才来咱家提亲了吗?那还有谁啊?”
李碧莲突然激动地道:“啊?爹!莫非您要把我嫁给那个周文信?”
李彪道:“怎么了?人家知县公子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李碧莲道:“我不要嫁!我讨厌那个周文信!”
李彪道:“嗨!嫁不嫁得我说了算!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还惦着那个小妖孽!我可提前警告你:趁早打消那念头!别白日做梦了!”
李碧莲道:“你……我和蛟哥哥是指腹为婚的!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李彪冷笑道:“哼!你还真不害臊!现在就称起‘夫妻’来了?什么指腹为婚?我告诉你!那根本就不算数!”
许氏道:“老爷!这可是当年我跟弟弟、弟妹亲口许诺的!怎么能不算数呢?知县大人的这门婚事,咱还真不能草率决定啊……”
李彪道:“哎!方才你也都听到了!知县大人已经说得明明白白!多少人想高攀都攀不上!他家公子能看中咱们家碧莲,那是咱家的福气!你还往外推啊?”
许氏道:“可梦蛟毕竟跟咱们更亲,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李彪不耐烦地道:“行啦行啦!你们都别再打那主意了!姑且不说那梦蛟是个小妖孽。就算他是正常人,那也不过是个穷书生!除了那个保和堂,他家有什么啊?嫁给他能有什么前途?”
李碧莲道:“蛟哥哥聪明过人,文章又好!将来说不定还能中个状元!那他知县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彪冷笑道:“哼!中状元?就凭他?别做你的春秋大梦啦!你呀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准备嫁到县衙里去!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跑出家去跟那小子鬼混!倘若我再看到你私自出门,当心我打断你一条腿!”
李碧莲不服,见李彪离开后,又对许氏道:“娘!那个周文信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还心术不正!上次差点害得蛟哥哥坐牢……爹怎么能让我嫁给他这种人啊?”
许氏道:“哎……娘知道!娘知道!反正这事也还没说定!也不急在这一时啊!还是先搁搁再说吧!”
一幅画卷被展开,露出其中的一缕头发。
秀琴将头发拿开,梦蛟惊见画中的白珍娘。
许梦蛟道:“啊?这画上画得不就是白娘娘吗?这幅画不是挂在雷峰塔底的吗?怎么会藏在家里呢?”
秀琴道:“没错,你在雷峰塔底看到白娘娘的画像就是照着这幅画临摹出来的!”
许梦蛟道:“那……这幅画真是照着我娘的样子画的吗?”
秀琴点头道:“你可知这画出自谁人之手?”
梦蛟疑惑不解地看着秀琴。
秀琴道:“看看这画上的题诗……”
梦蛟好奇地看着画上的题诗,念道:“黄昏将近夕阳漫,鸣笛萧瑟断琴弦。风送歌声月影寒,惊回魂梦泪思残。人去楼空悲寂寥,相逢疑是梦中看。回首不堪悲欲泪,风清露冷忆婵娟……莫非——这就是我父亲当年的笔迹?”
秀琴点头道:“当年你娘被收镇在雷峰塔底之后,你爹心灰意冷,相思难尽……这幅画就是他在你娘离开之后留下的——唯一的遗物……看到这画里卷着的一缕头发了吗?”
梦蛟这才留意到画上牵着的一缕头发。
秀琴道:“那也是你亲爹留下的……”
许梦蛟惊讶道:“啊?爹他为何要留下自己的头发?难道他——”
秀琴道:“当初你爹留下这些东西之后,就不告而别。后来听说他是跟着一个老和尚走了。”
许梦蛟道:“啊?那老和尚是不是法海?”
秀琴道:“也许是吧!可令人费解的是……既然他那么痛恨法海,又怎么可能随他去金山寺修行呢?他到底去了哪里,到底有没有出家,甚至于他还在不在人世……都没人能说得清楚……”
许梦蛟道:“我在金山寺见到法海时,他也没提过我爹……真不知我还能否再找得到他?”
秀琴道:“你爹走后不久,我和你姑母才发现他留下的这幅画……怕你将来问起这画中人是谁,我们这才找画匠师傅临摹了一幅,把它安置在雷峰塔下。年年都带你去祭拜,只说拜的是白娘娘……”
许梦蛟道:“孩儿从小就听您讲给我白娘娘的故事,年年都到雷峰塔去祭拜……可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白娘娘就是我亲娘啊!”
碧青从外走进道:“梦蛟,你准备好了吗?咱们现在就前往雷峰塔去祭拜姐姐!”
梦蛟看着碧青,坚定地点点头!
梦蛟、碧青、秀琴三人从西湖边走过。
碧青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西湖美景,感慨万千道:“这么多年了,西湖的景致还是那样迷人,却不知世间已经物换星移,几度春秋了……”
秀琴道:“是啊!每次一走到这儿,我就想起白娘娘当年在断桥上被那金钵收走的情景……只要稍微地一想,就好像被谁用刀子剜到心上一般的难受……”
碧青突然注意到远处的断桥,惊奇道:“秀琴姐姐你看!那断桥当年不是被金钵所发出的佛光给震断了吗?怎么现在又连上了啊?”
秀琴道:“哎!这都是杭州城的百姓后来集资重建起来的!大家都说,这桥不能断……只要把它连上,白娘娘和许相公就还会有重聚的日子!”
许梦蛟道:“断桥?是不是因为爹娘在这里被拆散,所以大家才把这桥叫断桥的?”
碧青道:“这倒不是……当初姐姐和许相公刚认识的时候,大家早就已经叫它‘断桥’了!”
秀琴道:“青姑娘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断桥原本是叫做‘段家桥’的!不是‘隔断’的‘断’,而是‘姓段’的‘段’。果真是后来发生了你姐姐的事儿之后,大家才将它改叫‘断桥’的。”
碧青惊愕道:“原来还真有这么一说……”
许梦蛟道:“是啊!桥断情不断。若如此说,还是‘隔断’的‘断’字更合意味……”
三人看着远方的断桥,不觉浮想联翩……
过去断桥合钵的场景仿佛在眼前重现——
许晋贤撑着雨伞,遮过白珍娘头顶的金钵,彼此的身体却接触不得……
许晋贤伸手给白珍娘雨伞,白珍娘却怎么接也接不到……
白珍娘一声惨叫,金钵开始下压,已经没过了额头……
白珍娘流下的一滴血泪,竟顺着佛光穿出一个小洞。
许晋贤使劲将手插进这个小洞,竟穿透了佛光,拉住了白珍娘的手……
白珍娘随着金钵腾空而起,身体一点一点地缩进钵中……
许晋贤紧紧地拉着白珍娘的手,身体随着金钵腾空起来……
白珍娘的声音不绝于耳:“相公保重……为妻去了……”
白珍娘的手就要被完全吸入……
许晋贤正牢牢抓着,金钵猛地发一阵金光,将许晋贤弹回,继而一下子将白珍娘全部吸入……
许晋贤随着金光往下跌,手中的雨伞随风飞出几丈之外……
众人惊慌地赶上去,欲接住许晋贤……
就在许晋贤即将跌落在断桥上的一刹那,断桥竟被佛光的力量所震慑,摇摇欲坠,呼啦一声,断裂开来……
许晋贤没有摔到断桥上,随着桥体断裂的残渣落入西湖水中……
许晋贤手中的那把雨伞落入西湖水中,孤零零地随波飘荡着……
金钵飞起,飞回到法海脚下,钵中游曳着一条小白蛇……
——秀琴从过去的回忆中挣扎出来,协同梦蛟、碧青走开,渐行渐远……
身后依然是秀丽的西湖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