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博弈
天边才泛白何驰又回到了卫城，实在无路可投，要想不走华容道真的比登天还难。卫城早已人去城空，铁匠炉里还有热气，说明铁匠走的时候并没有把炉子熄灭，义勇们带走了随身物品、兵器、车马牲畜和那三个俘虏，其他的累赘一样不曾多带，连铁锅都留在灶台里。
走到锅灶边只见扣着一个碗，碗里有一个白馒头，馒头下面压着一封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江陵。
“诸葛亮摆空城计好歹有小童伴左右，我这的空城计就真的是空城了。”
何驰也不知道郝统的船队几时能到，他觉察到寿限变动的时候，应该是郝统反叛坐实的时刻，这样看来自己好歹为卫城义勇争取到了两三天时间，毕竟从江夏到乌林是逆流而上，大船靠浆划都要划上一两天。
切了些草料喂了马，何驰索性过起了荒野求生的生活，一个锅烧水洗澡，一个锅里煮着从江边淘到的各种螺。洗完澡坐在码头，就着江水吃螺肉别有一番风味。真不愧是古代，江水真的清澈见底，晚餐要想吃条鱼，只要你眼力够准身手够快一杆长枪就能圆梦。
何驰就这样一边吃挑着螺肉，一边盯着水里的游鱼，还不等他把脑内的想象付诸行动，一艘快船便已经向码头靠来。
“传令大哥好久不见，这次又是替山越大王打前哨来了？”
传令脚下的船还没停稳，一听何驰的话浑身一颤险些跌到水里去，连同划船的两个官兵也是一脸狐疑之色，他们断然没想到已经有人看破了他们的计划。
“胡说什么！”
“我胡说？”
何驰哈哈大笑起来，顺手抄了一下锅中的螺，挑了一个个头大的一边唆一边说。
“山越大王派来的六个刺客、七个密探全是我抓到的。”
三个官兵都说不出话来，何驰洒脱的样子完全不像装的，而他坐在码头的架势就像是等着对面来人，传令给下面的使了个眼色，两人绕过何驰往卫城里转了一圈，回来一禀报传令满脸的诧异。
“城中义勇当然是去江陵协助鲁太守守城了，连夜走的辎重都不曾带，想必现在江陵已在坚壁清野了，你们呀来晚了。”
“你！你们怎么知道的！”
传令指着何驰质问，何驰不恼推了推面前盛满螺蛳的锅，招手邀请他们一起品尝，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
“军爷我还是劝你一句，你们别回江南了赶快去江陵吧，现在投诚把事情原委说清楚还能捞个弃暗投明之功。江夏太守郝统就是个傻子，他自以为谋事缜密，却料不到自己的脑袋已经是别人账本上的军功喽。还有那山越大王的脑袋整一百万贯，襄阳曹纤小姐标的价，你们去襄阳打听打听，我有一句虚言天打五雷轰。”
谎言与恫吓有时候能起到奇效，传令官一直担任这郝统的眼线，不过平心而论这份差事真不是人干的，郝家非但兵卒克扣粮饷，平时打骂更是常态。作为平时为他跑腿的传令，自然少不得挨上两脚，一如上次惊扰了郝统的美梦被一脚踹飞的经历，他已经经历了不下十次。消息报慢了就是一鞭，消息报快了又被赏一脚，这种里外不是人的日子，他着实是过够了。
“哥们，我们怎么办？”
传令带过江的两个兄弟是他的亲信，因为山越探子全军覆没，他根本不敢一个人过江，带着两个过命拜把的兄弟才敢壮上胆子走这一遭。
“生死大事，容我先探探。”
传令示意兄弟们稍安勿躁，他挺直了胸膛走到何驰面前，大铁锅就在他脚前放着，里面还有半锅螺，何驰一脸的淡然耐心的唆着。传令将心一横，蹲下身去与何驰隔着大铁锅说。
“兄弟！那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不走？”
“你怕我走不脱吗？我可以骑马走，可以乘船走，可以往北走，可以往南走，我还可以往山里一钻，这山越王的大军还能为了找我去搜山不成。”
“不！我的意思是，你留在此地是不是有事要做？”
“眼力不错！我在这里还真有事要做。”
何驰演着顺风戏，他越发觉得自己演技了得，要是昭国有演员这个行当，他一定能在圈内混的风生水起。
“凑近些给你开开眼，这是御赐之物。”
何驰借江水洗净了双手，将那一摔两半的玉坠儿从胸口暗袋里掏了出来，左手拉过传令的左手，右手将这两半的玉坠拍在了传令的掌中。
“我乃天策军先锋校尉，如今天策金令已经到了江陵，我们将军派我在这里盯着呢。”
传令虽然是个小官，但他跟随在郝统身边久了，奇珍异宝也是见过几轮的，郝统身上有个玉佩整天对人吹嘘那是淮王所赐之物。传令看着那玉佩的成色不及手中玉坠的十分之一，再加上他经常在赌场里甩钱，什么样的东西能换多少钱，他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真的……羊脂白玉……。原来你是！那么之前也是……”
传令的两腿直打哆嗦，回想起之前种种他的脑子里炸响了惊雷，卫城之中警备松懈，却在遭遇贼军夜袭时反应迅速，刘豹可不就是被高人一箭射中天灵盖死掉的嘛，那训练有素的十骑杀得七进七出也是传令亲眼所见。如此便说的通了，守卫城的哪是什么义勇，这一城原来全都是天策军呀！
“你腿抖个什么劲，小心把这锅踢到江里去，我的螺还没吃完呢。”
传令“噗通”一声跪下了，双手将那羊脂白玉递回到何驰面前，后面两个兵卒也是同一番模样，人人都说天策军视死如归，见到何驰如此镇定的坐在江边吃螺，定是天策军中悍将无疑。
“求天策将军给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兄弟三人也不想沾上这差事。可是那江夏全是郝统一人说了算，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将军我家有妻儿老小八口人，我不想造反，军令在郝太……呸，是郝贼手上，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求将军给我们指条明路！”
何驰一拍手，惊得三人浑身一颤，转过笑脸来对三人说。
“生路我指给你们，去江陵城找天策陈术陈将军，以此为信物把你们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天策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劳什子我带在身上也是没用，你们可以把它当成信物交给陈将军，也可以带在身上当去黄泉的买路财。自己选吧。”
三人缓缓抬起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细声讨论了几句，转过头来叩首便是重重的三拜。
“谢将军明路，我们感念您一辈子！”
“去吧去吧。”
传令三人撒开脚丫子一路闷头往西跑去了，何驰坐在码头有唆起了螺肉，现在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驰看不到对岸的军情，相同的对岸也不知道乌林的情况。两边都是互猜，郝统和山越大王联手这件事，何驰猜的七八不离，乌林卫城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无论对岸派谁来打探连个音讯都传不回去，行军打仗就怕这个，更何况还是渡江这样重要的战役，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现在可没有什么气垫登陆艇，登上岸的部队轻易可退不回去。
一片死寂的卫城又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尽力隐藏在阴影之中，前队后队交替前进，骄阳当空地面上蒸腾起滚滚热浪。震耳欲聋的蝉鸣压住了弓弦颤动的声音，直到领头的三人发现身后的部队没能跟上自己的脚步才转回去查看，只见山越精兵一个个匍匐在地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有埋……”
又是一箭封喉，还剩下两个！
“速速回报大王！”
一箭穿过藤甲的缝隙，直接穿透了那人的心脏。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他如脱兔般左右跳跃，以树木为掩护向江边的船只跑去，上了船他刚刚摸起船桨，一枝利箭如期而至。一队山越精兵就这样全军覆没，风吹过渗血的草地，四下除了蝉鸣便无其他声响。
在一棵高大的树上，一个山越探子紧紧的贴着树干，右手捂住嘴巴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山越大王已经猜到了卫城之中藏龙卧虎，所以这一次派小队渡江侦查还留了一个鹰眼作为保险，精于暗杀偷袭的山越族人第一次遭受如此的挫败，更可气的是一个小队十五人死于弓箭之下，这最后的鹰眼居然还没发现敌人藏身何处。
“绷！”
弓弦颤动箭矢划空而至，鹰眼机敏的扭身避开了要害，背上中了一箭的他搏命般的跃下大树，五步便跨到江边一头扎入水中。
何驰并非想放走他，而且距离百步远，就算不借住系统补上一箭也并非难事，难的是他的箭囊之中已经没有箭矢了。收拾残局让他忙到了日落，从十五个山越精兵的身上只拔回了六只箭，重新磨砺擦拭挂羽后何驰将它们收回了箭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