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开堂公审
既要忠孝两全,也要不忠不孝!不忠不孝的炸弹已经埋下了,至于它什么时候炸就看哀牢与苗疆如何发挥,至于忠孝两全,何驰答应过留少冲一条命,那么自然说到做到!
“人犯少冲年纪大了免跪!耿平有冤呈报也免跪!”
惊堂木一响子时开堂,要不是今夜城中宵禁,一准有无数人前来围观。拖到半夜也算给自家的小外公一个面子吧,听审的人稀疏至少不会让他过于难堪。
“少冲,本官问你。砸土地祠铜钟的时候可在场?”
“不在!我也是事后才得知的。”
“耿平,本官问你。少家镇人砸土地祠铜钟的时候,你可在场?”
“在!当时铜钟一下没砸破,发出好大声响,小的村子里七八个男丁赶了去,第二声响时小的也到了。少家镇人太多我们阻拦不住,这个少冲组织人手砸的,他当时拿着大刀立在土地祠旁。”
听着耿平的证词,少冲一瞪眼一吹胡子,喝道。
“一派胡言!”
何驰的惊堂木落下,打断了少冲的话,只说。
“在不在场稍后再论,等天亮之后本官可去传唤其他证人到场,到时候自有分辨!”
一句话拨开了这在场与不在场的争辩,但只要拖到天亮这少冲是个必输的结局,现在半夜审案是给他一个机会,再拖沓下去何驰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
“这铜片上写,以祠前村道为田界分南北,落款于昭17年春,宛县县令——李墨。土地祠旧址可还在?”
耿平摇头,回道。
“回大人,早就不在了,少家镇那伙人直接把土地爷丢到了山里去,现在土地爷的塑像就在马头山山脚下躺着。您一去便能看到!”
“不敬土地,毁坏田契。将这两条罪状记下!”
少玄英、高正、余邱简和潘安四人同时写四份笔录,就算少玄英有意包庇,也要问过其他三人再说。
“我听说少家镇不但占地,还在别人的田上开渠,有没有这件事?”
何驰一问这件事,耿平犯难了,他不想把这件事闹这么大,只要还了田赔了钱自家村子和少家镇鸡犬相闻,以后大家还要过日子呢,真要因为此事结下仇怨那就不值得了。况且少冲只是占地,并没有伤人,与一干混账子孙比他都算得上清流了。
“何大人……”
“本官问你话呢,何故支支吾吾!”
“是……掘了田埂,三亩地每亩占去了一分左右开渠引水。但是大人明鉴,少家镇开渠之后我们村也受益了。”
“本官没问你这个!都好好的给我记!”
四名堂记四只毛笔,少冲看着都觉得心慌。
“报!报!刺史大人!棘阳少家聚拢三百多人劫了县衙大狱,打伤狱卒七人,劫走重犯十人。”
一个传令进来禀报消息,何驰表情镇定,这事发生的还真在预料之中!少冲额头上冷汗直流,何驰见他双腿打颤应该是隐疾复发。
“少冲腿脚有隐疾,赐座!”
传令慌了,夏侯珏就在门外等着消息,只要何驰一松口骑兵便能追上北逃的乱贼。
“何大人,夏侯将军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围剿贼众。”
“你去告诉夏侯珏将军,军令没有变,要沉住气!全营军士都给睡觉!”
该来的终于来了!就像一步步过滤,一点点提纯一样,把真正死不悔改的人剔除掉,留下愿意服从、愿意改过从善的人好好利用。
这三百人只是一个打先锋的,毕竟夏侯珏的部队压在城外,宛城又四门洞开,此时的宛城的确毫无防备,但敌人一旦进城若无法迅速占据四门固守依旧是瓮中之鳖,故而他们只敢劫人不敢直接占据宛城。敌军的兵力应该在两千上下,而且畜力极少。在本地少谦和少冲都不支持他们的情况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花来。这一夜任由他们去折腾,等他们四处奔波耗光了体力,天光大亮的时候看他们还怎么闹腾。
“王匣!发什么呆,赐坐。”
何驰手指一指,潘安立刻挪了屁股,让出一张椅子来,王匣和另一个衙役抬到少冲身后,请他坐下。
辅政大臣想要善终哪有那么容易,何驰必须等另一个人来,派人去请反而会落下口实,这样做就没有意义了。他能来最好,不能来固守少家镇也好,只要他不趟这浑水就万事大吉。
用过滤器滤去杂质后,何驰浑身都是道理,天子除非不认道理强行要作难,此为忠孝两全之策。于情于理该服的都服了,真要说何驰错了,那他也就认了,这个皇帝既然只认忠不认理,那自己以后为什么还要入朝堂去打拼?凑几条海船把全家搬迁去澳洲不香吗?更不用说还有风景如画的新西兰!
何驰要把一家人从父辈到子辈全部押在昭国,他也不奢求在这一代迎来政治体系的大变革,但至少不应该是一个弄权之君。也许大行皇帝晚年会昏聩,那也是晚年的事,至少现在正值壮年的皇帝要给何驰一个能够效忠的理由!君臣之间的压力测试来到了真正的白刃战阶段!
至于那个不忠不孝是何驰留的紧急脱离装置,给自己留个后手总没有错。
“本官还有几个疑问,少家镇田亩扩出去了多少有没有登记造册。”
如此细细碎碎的问题何驰只要想问,可以一直问到天亮,不过少谦显然不糊涂,半个时辰后少谦领着两百多人进了城来到郡守府前求见。
“少太师来的正好,本官正在询问少家镇田亩之事,你既然来了正好多个证人。”
“何刺史大人,县衙大牢……”
“慌什么!你们两兄弟都是上过战阵的,我何驰也不是吃素的,斩奸除恶急于这一时吗?还是说那些少家人是少太师怂恿的,想要急着去杀人灭口呢?”
夏侯珏听着,门外的兵卒也在听着,里屋更有巧思宁听着。何驰堂审的记录一式四份,今晚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将被记录在案。
“少太师可知道,如果本官不问清楚,真坐实了毁田的罪名,那你的弟弟就只有死路一条。那群宵小之辈能跑到何处去,最多就是在南阳郡里打转罢了,放他们跑一夜等日上三竿他们还能跑到何处去。死不悔改之人自有他们的末日,敢上公堂过审之人本官要给他们一个公道!”
何驰惊堂木一落,大声问道。
“少谦,本官问你,家中占田一事你可知道?”
“隐隐察觉。”
“在家中你是长辈,俗话说长兄如父,你对弟弟疏于管教,如今罚他也罚你,你认不认。”
“少谦认罪伏法。”
何驰点了点头,看向耿平道。
“耿平!本官现在就还你们村一个公道!”
“谢何大人!”
“本官宣判!少冲毁祠掠地,抢占邻村田亩,掘地开渠毁地三分,证物、证人皆在,此罪证据确凿。念其年事已高免其死罪,家兄少谦对少冲有不教之罪,兄弟理应二人共担罪责。本官考虑到邻村乡亲,重则结怨,轻则失了律法威仪。罚少谦、少冲两家,替白河村开垦土地五十亩水田抵偿其过,并且出资重修通渠,今后两地以渠为界五五分渠共享渠水,重修土地祠迎回土地本尊,本官负责出资重铸地契钟。”
“谢……”
耿平对于这个结果已经很满意了,正要道谢,却被何驰堵了回来。
“谢什么谢,本官还没说完呢!”
何驰拍了一下惊堂木,指向少冲说道。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官先打你三十下板子,再递交刑部议罪。罚少氏兄弟两族银钱万贯充入府库以资周边乡村开田之资,三年内持续提供六十匹畜力、徭役一千人以做开田开渠之用。应罚尽罚,以儆效尤!”
刑部是少玄英主持,将这事递到刑部就是何驰有意放少冲一马,少冲也知道这是对他最轻的处罚了,钱财、畜力、徭役这些都是小意思了。镇定心神少谦和少冲过了一眼,两人已经在心头应下这顿罚,少冲双手撑着椅子缓缓起身。
何驰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现在他已经不怕南阳郡的人来翻旧账了,棘阳少家反叛清算之后分田地、分家财、分牛马,这大动脉一出血那些平时遭受少氏欺辱的百姓既出了恶气、又得了实惠。真是猪一样的蠢材,活活把自己变成了年猪,还把刀子递到了何驰手中。
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稳的少冲,何驰问道。
“念你年迈,家中可有儿孙来代受板子。”
“不用了,老头经得起。”
“睁眼说什么瞎话!你眼前不就有一个!”
何驰从公案后面起身,手指捻起一根红签,大声说道。
“少冲,你抗拒提审在先,毁田证据确凿在后,不施以惩戒实在难以服众。念你为国出力落下残疾,只是一时糊涂且能及时醒悟,责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因年事已高不宜动刑,故由亲族子孙代受!何驰为少家亲族,代外公受罚,夏侯珏听令!
夏侯珏走入公堂,何驰将手中的红令递出,说道。
“三十大板由你执行,打轻了不算!”
“得令。”
王匣和衙役皱着眉头执行命令拿来了板子,公堂之上四根笔杆子齐齐落款,伴随着三十大板打完,这案子终于了结了。夏侯珏三十板子打完,何驰憋着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顿的往公案后面挪,豆大的汗珠停在额头上,两只裤腿已经浸出了血渍。
“这里是公堂,你们出来干什么!滚!”
何驰毫不客气的将巧思宁和阿努吉骂了回去,双手撑着身体,一步步挪到公案后面。
“夏侯珏听命!”
“末将在!”
“立刻派出传令,告知沿途各村、各镇、各县严防贼子作乱。大营五更造饭天明出击,遇到死不悔改者立斩不赦!”
“得令!”
何驰把头转向两个外公,说道。
“少谦、少冲!此间有贼不服国法,该当何罪?”
少谦:“立斩不赦!”
少冲:“死罪难恕!”
“两位老臣既有如此觉悟,本官便遣你们随夏侯珏将军去捉拿贼子。本官不放心夏侯珏,怕他不知轻重纵兵无度惊扰百姓,而你们土生土长威望颇高,好好跟着夏侯将军平了这乱局。将功赎罪去吧!”
少谦、少冲:“多谢大人!”
“去吧!”
何驰一挥手夏侯珏带着少谦、少冲离了郡守府往南门外大营去了,王匣带着衙役护送耿平去客栈投宿,如今城外贼子作乱,还是等天亮了官兵清扫反贼之后送他回去。不到半刻四门守军就赶回了城,除了南门还开着,其余三门均已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