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雨中的故事
走在熟悉的小区里,路明非已经不知道这是他第几次走过这条路了,细密地秋雨淅淅沥沥地落着,秋色渐深,落叶遍地,枝头上的绿意越来越少。就快要走了,看着早就看腻了的风景,莫名感伤,怎么就有些不舍呢?
“绘梨衣,你毕业之后打算去卡塞尔学院是吗?”
“不是哦。”绘梨衣捡起一片落叶,看着上面的脉络,“不是我,是我们,路明非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去的吧。”
“是哦。”路明非小声说道,“你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龙族和言灵的事情?”
绘梨衣丢下了叶子,呆呆地看向路明非:“我告诉过你吧,卡塞尔学院是一所教屠龙的学校,是你自己不信的。”
“这样吗?”路明非挠了挠头发,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那时候他把绘梨衣当成是中二病犯了。
“前段时间卡塞尔学院的古德里安教授找到了我,希望我去卡塞尔学院上学。”
“这不是挺好的吗?”绘梨衣用脚尖扫了扫面前的树叶。
“你会去卡塞尔学院的,对吧。”路明非低着头,“我想和你去同一所学校,我们说好的。”
“嗯,我会去的,你就先去学校等着我吧。”绘梨衣已经在心里策划下一次的离家出走了。
路明非的脸上有些担忧:“听古德里安教授的意思,你的家里恐怕不会答应。”
“没关系,我会离家出走。”绘梨衣蹲了下来,“我这次就是离家出走来的中国。”
“不会次次都成功的吧。”路明非想起了绘梨衣那个妹控老哥,他都已经找到中国来了,带走绘梨衣只是时间问题。绘梨衣被带回去之后只会被管的更严,想要再逃出来,几乎不可能了。
“那就多逃几次。”绘梨衣自信地挥了挥小拳头,然后看回了地上,“好多蚂蚁啊。”
“要下雨了。”路明非顺着绘梨衣的目光看到了搬家的蚂蚁。
绘梨衣站起身,“听完那个大叔的故事,我突然很想讲一讲自己的故事,路明非愿意听一听吗?”
“你说吧,我听着。”路明非打开了手里的伞,轻轻向绘梨衣倾斜,刚刚已经有两滴雨丝落在他的脸上了。
“路明非知道言灵和血统等级吧。”
“大概清楚了。”
“那就好讲了。”
绘梨衣挽住路明非的胳膊,两人一起靠在伞下,少女轻声诉说起了她的故事。
“我出生在一个名叫‘蛇歧八家’的大家族里,就像名字叫的那样,这个家族有八大姓氏,而我来自上三家之一的‘上杉家’。”
绘梨衣掏出一个青色的御守,上面画着“竹与雀”:“这是家族的家纹。说是家族,但家里其实只有我一个人。和我一样的还有政宗叔叔和哥哥,他们分属于‘源家’和‘橘家’。听哥哥说,我们两个都是政宗叔叔找回来的。”
“哥哥是家族的‘天照命’,A级血统,又是男孩子,所以从小被作为蛇歧八家的下一任大家长来培养。而我是家族的‘月读命’,血统比哥哥还要高一点,但却因为血统太高所以很容易失控,偏偏我的言灵是高危言灵‘言灵·审判’,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口伤人,如果被族人知道,一定会被杀死。为了保护我,哥哥和政宗叔叔把我安置在家里,除了他们之外不让我接触任何人,所有的交流也都通过书写来实现,这样就不会伤害到别人了。”回忆起那时的经历,少女的脸上挂着一丝愧疚,“想着想想还真是给他们添麻烦了。”
路明非想起了绘梨衣和他说过,小时候她得过一场大病,不能说话,所以养成了在本子上写字和人交流的习惯,现在看来,她所谓的病其实只是血统过高的弊端罢了。路明非并不理解为什么血统过高,就会伤人,更不理解为什么家族知道了绘梨衣的情况会想要杀死她。
“这不是你的错吧,你只是天生血统高于常人而已,所以没必要自责。现在已经治好了不是吗?你可以放心的和他人交谈,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吧。”路明非说。
“原来古德里安教授没有和你讲过高危言灵的事情啊。”绘梨衣摇了摇头。
“高危言灵怎么了?”路明非早就从古德里安教授那里听说了高危言灵的事请,看来古德里安果然没有猜错。
“高危言灵就如字面意思所说的,危险性极高,不管是对使用者还是被施加者,都是一种诅咒,是不被允许的存在。”
“那又怎么样?错的不是绘梨衣吧,绘梨衣又没有用这份力量去干坏事。”路明非轻轻拍了拍绘梨衣的后背,“没想到,绘梨衣原来这么厉害。”
路明非不是不能理解她的感受,从小一个人住在深宅之中,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那该有多孤独啊,那个家对他而言就像牢笼一样吧。从小,路明非就被丢到叔叔婶婶家里,对于这个家庭来说他是外人,所以他必须学会忍让,学会妥协,学会逆来顺受,所幸叔叔对他不错,婶婶虽然没办法把他当作家人,但也没有过多的责难他,所以牢笼的锁,早就为他打开了。而绘梨衣,她的哥哥和叔叔只想着把她留在家中,这层心里的枷锁想必只会越来越深吧,真是可恶的妹控老哥。
想到这里,路明非愈发生气:“那个可恶的妹控,我遇到他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和哥哥没关系的,他是为了保护我。”绘梨衣没打算多做解释。
“那你又是怎么离家出走到国外来的。”路明非不太不明白,一个从小被关在家里的少女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出国的。
“我做了一个梦。”绘梨衣说道,“梦里有个人自称Sakura的弟弟,他告诉我说中文我的言灵就不会失控了,他教会了我中文,也教了我很多生活常识,还给我写了一份离家出走的攻略。”
路明非挠了挠头:“这算不算拐卖啊。”
绘梨衣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在梦里,我还遇到了Sakura,你对我很好,也很温柔,他答应了要去找我,然后最危险的时候用四分之一的生命作为代价,救了我。他就是你,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四分之一的生命?路明非忽然回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境:“是在红井下面吗?”
“路明非也梦到过了吗?”
“是啊。”路明非回想起那个噩梦,还是有些后怕,“那个自称我弟弟的人,是不是带着猫头鹰的面具。”
“没有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礼服,眉眼之间和路明非有一点点相似。”绘梨衣的手指放在下巴上,像是在回忆,“他说他叫路鸣泽。”
路明非手上的伞突然掉到了地上,那个自称“路鸣泽”的家伙,如同缚骨之蛆,这个恶魔,原来一直都在自己身边,还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没想到,竟然会从绘梨衣的嘴巴里再次听到他的消息。
“所以绘梨衣会来中国,会找到我,都是因为那家伙吗?”路明非的双手微微颤抖,青筋暴起,像是在恐惧,又像是在愤怒。回想起开学那天,绘梨衣会坐在自己旁边也不是偶然吧。
“有关系,但不大,因为用中文说话,我的言灵不会失控,所以我想来看看这个国家看看,在这里,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和人聊天,不用担心伤害到任何人。”绘梨衣满脸欣喜,完全没有注意到路明非的情绪有些不对。
“假的,都是假的,对吗?”
“什么假的?”绘梨衣看出了他的情绪异样。
“所以绘梨衣会喜欢我,全都是因为一场奇怪的梦境,对吧。”
“不是,不是这样的。”绘梨衣有些急了,她没有想到,路明非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到底该有多自卑才会这么想啊。
“我就说嘛,绘梨衣这样的女孩子,凭什么看上我这样的废柴。”路明非冷笑道。
雨下大了,豆大的水珠从脸上滑落,路明非也分不清那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他没有理睬,从地上捡起雨伞塞给绘梨衣,转身往家里走去。
“你给我站住。”
“你喜欢的才不是什么路明非,你喜欢的是那个叫Sakura的家伙,与我无关。”路明非连头都没有回,他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整个世界都在离他远去。
绘梨衣快步追上他,一把拉住他:“不许走。”
“你放开。”路明非甩想要开绘梨衣的手,却没有甩掉。
绘梨衣从背后抱住了他:“你错了,我喜欢的是路明非,不是什么Sakura。”
雨伞自手中滑落,两人就这样呆呆地立在雨中。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感觉绘梨衣的身体在颤抖,让他不敢挣脱。
“那场梦是假的,我知道,我怎么可能因为一场虚假的梦就草率地喜欢上一个人。梦是假的,Sakura是假的,但是路明非是真的,和路明非一起度过的时间也是真的。”绘梨衣歇斯底里地喊道。
路明非从来没有听到过,她用这么大的声音说话,一声声如同惊雷,从他的耳朵传进脑袋,像把锤子一下下敲打着路明非的心脏,振聋发聩。
“我会离家出走,会来中国都是只是想更早见到你而已。按照梦里的意思,我们还有好久才能见面,可我想看看那个愿意为了我付出四分之一生命的人,他到底长什么样。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哥哥和政宗叔叔从来都只关心我的身体状况,担心我有一天失控,会伤害别人。所以他们把我关在屋里,不让我出去,他们不是真的关心我,只是关心我的力量而已。只有你,只有你出现在我的梦里,陪我玩,陪我闹,用你四分之一的生命,救了我。”
“可是你是因为那个梦才起了来找我的念头吧。”
“就算那些都是假的,可是在和路明非相处的过程中我喜欢上了你,你也喜欢上了我,这些都是真的啊。”
“这些都是那场梦造成的蝴蝶效应,如果没有那场梦,我们不会遇到,我也不会喜欢上你了。”路明非低着头,不敢去看绘梨衣。
“你敢说自己不喜欢我吗?”绘梨衣拉着路明非的胳膊。
“我……”
“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的心不会改变,我喜欢路明非,是路明非,不是Sakura,我喜欢的是那个会拦在体育生和我之间的路明非,那个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想要拿自己作人质换回我的路明非,那个愿意陪我一起到处玩到处闹的路明非。和路明非一起度过的时间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岁月。路明非要是不喜欢Sakura这个称呼的话,我以后就只叫你路明非,不会再叫你Sakura了。”
路明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把绘梨衣环在自己身上的手轻轻拿下来,转身摸着她的头发:“我也喜欢你,所以我担心这样的我配不上你,我也想要努力,可是好像怎么也比不上你心里的那个人。”
绘梨衣看着路明非的眼睛:“你在说什么啊,我心里的那个人明明就是路明非吧。以前是,以后也是,Sakura不过是梦中的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我喜欢的人叫路明非,不叫Sakura,你就不能自信一点吗?”
“我……”路明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绘梨衣一边哭着一边一拳一拳的捶在路明非的胸口,力气算不上打,但明显带着怨气:“最讨厌路明非了。”
路明非看着哭的和泪人一样的绘梨衣,心中一沉:“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不要。”绘梨衣依旧死死地抓着他,没有松手的意思,“路明非是混蛋,我要是松手你一定会跑掉的。”
“你松开,我不会跑掉的。”看着她伤心的样子,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我不信,你又会食言的。”
“我不会了。”路明非蹲下来,捡起了地上的伞,递给绘梨衣,“你上来,你拿着伞,我背你回去,这样就不用担心我逃跑了。”
绘梨衣趴在路明非的背上,眼睛红红的,放在路明非手上的两只手死死地捏着他,生怕他丢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