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化神之路

裂痕贯穿整面玻璃墙，支撑着巨大水箱的金属框架被挤压到扭曲变形。短短几秒钟，大量的玻璃墙全都碎裂脱落，整面墙分崩离析。像是大坝决堤了一般，水流从破口喷涌而出。

所有的人鱼都意识到了这面玻璃墙的变化，它们抛下了手中血肉模糊的食物，彻底撕开水箱的裂口，逃了出来。不计其数的人面鱼逃出水箱，重获自由。

幽蓝色的光幕中，地上落满了碎掉或是完整的玻璃砖，还没有彻底脱落的玻璃砖在灯光下摇曳着，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看着水流喷出来，少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紧紧地盯着异变的发生，仿佛那幽蓝色的狂潮是什么致命的美景一般。

“真是丑陋啊，这个世界。”少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就离开。在被幽蓝色的狂潮吞没之前，他消失了身影。

身后，不计其数的人面鱼嘶吼着从水箱中逃了出来，时不时发出令人毛骨悚然声音。它们摩擦着自己的利爪和骨鳍，声音尖锐刺耳，一听就会让人牙痒痒。

被束缚已久的恶鬼从深渊中逃了出来，即将开始它们的复仇。

“怎么回事，怎么会这么吵。”恺撒皱起了眉头，他的听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好很多，加上为了戒严，他的“言灵·镰鼬”一直处于释放状态，所以听到了一些不太正常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情吗？”楚子航看向恺撒，恺撒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让他觉得问题很不简单。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叫声，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恺撒摇了摇头，声音来自很深的楼层，他的“言灵·镰鼬”没办法抵达那么远的地方，所以只带回来了一些异响，却没有办法深入。

“是什么？”楚子航看着恺撒，源氏重工可是蛇歧八家的地盘，万一是什么机关的响声，那就完蛋了。

“像是什么东西的叫声，我也说不清楚。应该是从电梯井里传来的，实在是太深了，出了镰鼬的范围了。”恺撒抱着脑袋，仔细听了听，还是有一股嘈杂的声音，但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声音，“先不去管它，当务之急还是要离开这里，找到苏茜。我们炸了辉夜姬，如果不把苏茜救出去，我担心蛇歧八家会对她不利。”

“确实。”楚子航点了点头，恺撒负责打手电筒照亮壁画，他负责拍照。

恺撒高举着手电筒，照亮了整幅壁画，光柱照到的地方熠熠生辉。那是金粉，就和他们在高天原底层的杂物间里看到的圣母像一样，这幅画上也用了大量的黄金作为颜料。

绘制圣母像的年代，欧洲已经有了很多黄金，聪明的欧洲人用玻璃珠跟黄金海岸的黑人部落交换金子。他们还把玻璃说成是琉璃，送往神秘的东方国度。

在两千年前的日本，黄金属于极其稀罕的珍贵金属。得用船只从当时的中国运过来。水手们冒着生命风险穿越舟山海峡的北风带，小船经常颠覆于风浪中。来之不易的黄金本该用来打造珍贵的印绶和首饰，却被如此浪费地用在一幅壁画上，可见它在这些壁画中有着更高的地位。

壁画有一点抽象是一个长着翅膀的金色骷髅和一个人，骷髅和人围成一个类似“阴阳鱼”的结构。金色的人躺在白色的背景上，金色的骷髅躺在黑色的背景上，它的手上握着一块骨头，似乎是赠予那个人的。楚子航弯下腰，仔细地拍下了这幅风格异常诡异的照片。

整幅图都透着一股深邃恐怖的气息，骷髅和人类握着手，整幅图以此为圆心旋转着。楚子航揉了揉眼睛，画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眼中本是死物的壁画在不断旋转着，形成了一个旋涡，好像要把人的心神也一并吸进去一样。

“那是生死的流转。”楚子航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用手指捏了捏眉心。骷髅象征着死亡，人象征着生命，它们以手上的骨为契，不知道在传递着什么。

路明非看着那幅壁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生命的流转？如果把这幅壁画解读成生命的流转把那块骨头作为媒介，骷髅和人互换着生命的话，那他和小魔鬼是不是就是手握骨头的两个存在呢？他摇了摇头，不敢多想。他很想知道某些事情的真相，这里或许就藏着成为答案的某块拼图。但他又很害怕去接近那个真相，或许这样会让他不幸，会让他回到曾经的某个夜晚。是孤独也是迷茫。

“生命、阴阳的流转，这是太极图吧？”恺撒皱了皱眉头。

“我觉得不是，日本的太极文化理应来自中国。但是，太极图最早出现的朝代是宋代初年，可是很显然，这幅壁画的历史一定更加久远。”楚子航用手敲了敲自己的手心，“类似的图案在其他的古迹中也有出现过，像是双鱼相对游动、双蛇头尾相连。就像是某些生物的交媾。”

“叫什么？”恺撒皱起了眉头，很显然，以他的中文水平，似乎并不知晓楚子航口中最后两个字的意思。

“通俗一点讲就是交配。”楚子航面色阴沉，如果是普通的物种交媾，他自然也不会觉得奇怪，哪怕这上面是两只缠绕起来的龙他都不会意外。可是那是一个死人和一个活人啊！

“嘿，这是日本人的恶趣味吗？那可是……”恺撒下意识看了一眼樱，确认对方没有掏出飞刀，“人和骷髅做这种事情？”

“我想，他们的交配应该不能算是生理意义上的，而应该是某种宗教或是精神层面的。换句话说，他们在交换某种东西，比如生命，比如这块骨头。”楚子航看着壁画说道，“这块骨头处在壁画的最中央，说明画师是以这块骨头为核心绘制的壁画。重点就是那块骨头。”

“那上面的文字呢？”恺撒知道，在没有诺玛的情况下，在他们之中能翻译这些内容的就只剩下楚子航了。

“不清楚，有很多的古体字和异体字，我对篆文的了解其实也算不上太多，没办法很好的解读。”楚子航摇了摇头，“我能明确表述的只有八个字‘黄泉古道’以及‘化神之路’。”

“什么？黄泉，那是汉语中地狱的意思吧。”恺撒看了看楚子航又看了看路明非。说来也奇怪，今天的路明非出奇的话少。或者说不是今天，而是见到过壁画之后，昏倒然后醒来，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沉默寡言，垃圾话也没有了一副“思考者”的样子。

“你还记得《翠玉录》吗？”楚子航看向恺撒。

“知道，当然知道，任何一个有文化的混血种都应该知道。《翠玉录》之于混血种，就好像《圣经》对于基督徒一般。”恺撒看着壁画，怔怔地出神，“难道说，这是日本版地《翠玉录》？”

没错，他已经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从刚刚开始的壁画，他们所见的是日本的龙族历史、日本的混血种领土、日本人混血种的先祖……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日本的“圣经”。

《翠玉录》所记载的，是混血种蜕变成龙族的进化法则，是炼金术最高成就的自我炼化。而他们面前的，就是日本版本的《翠玉录》，骷髅所赋予的不是什么骨骼，而是进化的法则或者说“化神之路”？

恺撒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他们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个了不得地方。蛇歧八家最大的秘密潜藏在这里，他很担心自己会被樱找机会灭口。

楚子航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翠玉录》中有记载，‘下入同上，上如同下；依此成全太一的奇迹’。上下轮转，这就好像一个不断翻转的沙漏。或者说，太极图。”

“那金色的骷髅师是白王，它将自己的骨血赐予人类，或者说其他生物，来实现他们的进化。而走在这进化最前端的就是所谓的‘皇’，白王掌握精神的龙王，所以能帮助混血种无视临界血线，强的异于常人。从而借助过往留下的秘法成为真正的龙族？”恺撒看向了矢吹樱，她知道的应该是最多的，奈何不开口。

“抱歉，无可奉告。”樱耸了耸肩膀，没有给出回答。

“好，那我们就自己看最后一幅壁画寻找答案。”恺撒的手电筒指向更深的暗处，画卷并没有收尾，所以肯定有后续。那里隐藏的应该就是“化神之路”的真相——混血种最完美的进化之法。

“见鬼，知道我们要来，所以撕了吗？”恺撒的手电筒照在了一面空白的墙壁上，雪白的墙壁反着光，像是在嘲讽迟来的众人。

“这就清楚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执行局干部倒在这里，我们的入侵为什么比想象中容易那么多，过去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被发现。”楚子航冷哼一声，“有人偷走了蛇歧八家的至宝，一件不能外传的东西。而且，那家伙在进入这里之前就知道了壁画的存在和‘化神之路’的存在。这样一个人，比任何人都知道蛇歧八家重视。所以并不是源稚生和绘梨衣为我们吸引了视线，调虎离山，而是有个胆大包天的蟊贼带走了全部的警卫。”

“真可惜啊，那可是完美的进化之法。”恺撒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是坚决不同意的使用这些的。”楚子航摸了摸“村雨”的刀柄，“如果我那么做，我爸爸会很失望的。”

“说的也是，虽然我也想试试，但我妈妈应该也会失望吧。”恺撒摇了摇头。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路明非。

路明非慢慢举起一只手：“我也不要，用婶婶的话讲，这就叫‘好好的人不当去当畜生’。我可不傻，我现在有可爱的女朋友，毕业之后是美国名校的海归，有和睦的家庭，之后还要找机会见见多年不见的父母。我可不贪恋那些力量。当然，这个东西要是能帮人提智的话，我可以要一份，我堂弟明年高考。”

一旁的樱忍不住哼哧一笑，用“化神之路”给人提智，这真的没谁了。

楚子航松了口气，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虽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不过，那个满口垃圾话的家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