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人血馒头,这黑锅要我背
第167章 人血馒头,这黑锅要我背?
距离孔老夫子传出病危的消息,又过去两天。
张异倒是想去孔府看看孔讷,不过每次来到孔家,门口车水马龙的情景,让张异打消了念头,转身回去了。
他虽然推动过一些事,却不想自己暴露在那些官员的目光之下。
至于自己刚刚推动,却因为孔克坚重病而中断的计划,他也无所谓。
反正时间还长,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怕等不到机会。
老朱是个急性子的人,鸡鸣山那边的工程进度也有点快。
关于国子学要彻底搬迁的消息已经逐渐成为现实,甚至有一部分人,都开始过去了。
忙碌的代价就是,国子学中上课也变得不稳定。
这正适合张异这种偷鸡摸鱼的人。
孔讷不在,他在国子学中和其他同学打屁聊天,还从老乡那边拿了点特产在吃。
在国子学,总不免会有人聊到孔讷,聊到孔家。
各种八卦,谣言满天飞。
大家最关注的,大概还是那本《孔家算经》是不是孔家出的。
孔木言这个笔名,早就被人猜出来。
有人传说,算经是孔老爷子呕心沥血之作,大概也是因为如此,老爷子出完算经,就一病不起了!
身为士子,只要孔家人不要下场跟他们抢饭碗,在他们心目中孔家还是有光环在的。
这和他们对待张异不同,张异和他们相处久了,他们连自己道士的身份都忘了。
这大概就是在士子心中的孔家的光环远比龙虎山重!
张异观察这种现象,倒是觉得有趣。
虽然后世已经习惯了华夷之别,对于孔克坚那种行为大多数人一致性也说成汉奸。
可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看来,对于孔克坚他们是理解,或者说同情的。
人皆有立场,在张异这个现代人看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人缺乏【教化】。
这更加凸显,朱元璋这位皇帝出现的重要性。
“要是《孔府算经》挂名在孔克坚名下,他死了恐怕又要有一波销量了……”
张异想着有的没的,他其实也想过要不要拉孔克坚一把。
恻隐之心谈不上,他主要也想试试药……
毕竟老朱试药是老朱的事,大蒜素的效果老朱知道,他可知道不多。
可想一想还是算了,出手救孔克坚麻烦太多了,
他见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正准备离开。
却远远见到,那些世家子弟在盯着自己?
常茂是老熟人,朱昱自己也认识,还有一些人,大抵也是功臣子弟,但他没听说过。
张异本以为这些人会来找自己麻烦,可事实上这段日子,常茂表现得很乖。
他大概也知道是为什么,就凭着皇帝三天两头盯着他们的成绩,这些人被考试折磨得快要哭了。
别人考不好没事,他们考不好时不时要面对来自宫里的棍子,
朱元璋这位皇帝的风格就是,大事小事他都要管。
他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之余,时不时还要抓一抓功臣子弟们的教育进展。
有皇帝帮忙折磨这些人,张异自然落得清净。
只是张异溜达的时候,常茂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意有所指,张异觉得莫名其妙,这些家伙又在搞什么坏水?
他出门的时候,和从外边回来的许存仁撞了个满怀。
“你又逃学?”
许先生板着脸,张异讪笑。
提前放学这件事,能叫逃吗?
许先生侮辱人了。
“不过也好,你最近还是不用来国子学了,避避风头也好!”
“怎么?”
许存仁给张异整不会了,平时他逃学,先生要把他撸回来上课,如今却主动放他假?
张异想起常茂等人的眼神,似乎明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你是不是给孔老爷子治病了?”
“嗯……”
张异点头,如果说一开始在道观这件事还有隐瞒的可能,他后期出入孔府,这件事想要隐瞒也瞒不住。
“伱跟我来吧!”
许存仁将张异捞回来,带着他前往自己常住的小院。
关上门,许老才说:
“最近前往孔府的人比较多,大家都想趁着皇帝原谅孔家的当口,去孔府找找存在感……”
老许面带不屑,对最近应天官场的行为下了一个定论。
张异嘿嘿笑,算是同意了许先生的看法。
去孔家的人,十个里边有八个人大概就如先生说的一样,是刷存在感去的。
他们未必会对孔家感冒,可孔家的地位放在那里,去表示一下自己尊重孔府后裔并不需要投入多少成本。
尤其是李善长和刘伯温这两位大人带过头之后,
他们更不需要有心理压力。
一开始也许只有部分人想去,但等到大部分人都去的时候,不去反而是异类。
只是去的人多了,幺蛾子迟早会出现。
其中有一部人,会过于关心衍圣公的情况,将问题集中在太医身上。
这类吃饱没事干的人,名字叫做言官,以找茬闻名。
于是,关于太医对孔老爷子照顾不周奏疏,如雪片一般飞往皇宫。
大家都心知肚明孔府如今的情况是怎么回事,始作俑者还不是深宫中那位?
可是这种事不能明说,这些人借着骂太医的名义,在骂皇帝。
老朱对于这件事自然心知肚明,他虽然性格偏激,却不是真的小肚鸡肠,没有任何城府之人。
其他事情他可以找你算账,但这种指桑骂槐的事,皇帝冷笑置之,没有当回事。
想让皇帝暴跳如雷,然后挨点板子,完成职业生涯的KpI,捞个忠臣的名声,这是言官们的老套路了!
你装傻,皇帝也装傻,君臣之间比的就是谁脸皮厚。
于是一个只有太医受伤的情况马上达成。
太医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想撂挑子不干了,皇帝还不允许。
苦巴巴的太医们承受不住压力,也开始往外甩锅……
“所以,这锅甩我头上来了?”
张异听着许存仁娓娓道来,一脸郁闷,特娘的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人在家中坐,还有巨锅从天而降,还让不让人活了?
张异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娘的,这很有可能会要命的呀!
也难怪许存仁让他回去避避风头。
许存仁点头,继续给张异说了最近几天的情况。
大概就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承受不住压力,将锅甩给张异。
张异用睡眠术给孔克坚治病的事,顺理成章被揭露出来。
他所谓的治病手段,怎么看都不是正经人应该用的法子,
所以,这件事就有了炒作和发酵的余地,
这事放在平时没有事,可一旦有心人上纲上线,已经有人朝着类似巫蛊之乱,妖言惑众这类的性质上引导了。
老实说,张异是有点紧张的。
妖言惑众这种事,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可大可小之事,尤其摊上朱元璋,谁都不敢说自己没事。
朱元璋是什么人,喜怒无常呀!
他可以无限信任你,也可以转眼猜忌你!
除非你是他血脉传承的家人,不然谁都白搭。
别看龙虎山如今圣眷正隆,但任何想要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想法,有都不要有。
皇帝用张家,是因为张家有用且听话,不惹麻烦。
可真有什么事把舆论造出来,那也是祸害。
张异平静地听许存仁说完来龙去脉,心中的怒火已经不可遏制。
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低调了,可政治的旋涡一旦卷起来,还是不可避免会卷到自己。
那些御史的言行,明面上是指责自己,指责龙虎山。
他们真正指责的,还是皇帝本身。
不过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可能只是皇帝训斥几句,或者挨几个板子。
但落在龙虎山或者自己这种“平民”身上,很有可能是杀生之祸。
“不过为了沽名钓誉,却要将贫道的身家性命拿去给他们豪赌前程,很好……”
张异平静一笑,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怒火。
许存仁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位不是弟子的弟子,他跟张异相处了一段日子,可知道这小子的魔性。
且,这小子也有足够的胆子和本事,去掀起风雨。
“你莫乱来,听老夫的话,我给你准个病假,去道观里待着就是……
其实说起来,现在我想着让你子在国子学待着,也未必是福分!
你在国子学次次算学第一,也让有些人颇有意见……”
“只是这等小事,就值得他们如此出手?”
张异面对信任的人,终究还是忍不住发了些许牢骚。
“朝堂的浑水,本来就很深,平时没有利益纠葛的时候,大家你好我好!
可一旦有了利益纠纷,一点小错也可以无限放大!
老夫的遭遇,难道你没亲眼所见?”
许存仁想起前阵子因为算学入科举被孤立的情况,也是感慨。
他身为国子学的祭酒,已经算是够远离权力中心了,可一旦动了别人的利益,平日的那些老兄弟都恨不得他死。
张异的情况却和他有些不同,但本质上一样。
有些人需要他成为靶子,他本身的情况其实并不重要。
“这件事,是刘大人在背后推动的?”
张异有了主意之后,开始询问细节。
言官,大多数是刘伯温管着的,如果是这老家伙出手对付自己,那就麻烦大了。
他再自信,也不敢说他能跟那位名臣掰掰手腕。
“你太看得起自己了,你还入不了老刘的法眼,这件事并无任何大员推动,如果推动,你就不是如今的样子!
嗯,怎么说呢,刘基虽然掌着御史台,但御史台也不全是他的人,你明白吗?
而且,就算是属于浙东派的人,也不是每个人,每件事其他人都要过问追随刘基!
且,这件事经过酝酿,也不是只有浙东派的人出手,怎么说呢,朝堂中有一部分人,看你龙虎山不顺眼很久了……”
“妈*!”
许存仁说的是个正理,张异也明白。
就算是浙东派,大家聚拢在一起抱团,终归也是为了利益。
但在一个派系中,有维持大家团结的大利益,也有彼此之间争夺的小利益。
张异这件事在朝中大员眼中,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们连眼皮都未必会抬一下。
可队友某些人来说,却是可以刷一波存在感的好机会。
这种事不涉派系根本利益,对龙虎山不满的官员也不涉及浙东还是淮西,
甚至,他们挑起这件事的人,对张异的印象未必有多坏。
只是张异有利用价值,他们就可以当个棋子利用一下,仅此而已。
可是被利用的人,却要以身家性命去陪着他们,身不由己。
“合着,我是被那些大人们,当成人血馒头吃了?”
张异咧开嘴笑:“这些大人们是逼着贫道要当个妖道?”
许存仁赶紧说:
“你也别悲观,大概率事情不大!
你先避风头,回头我去找刘基,让他斡旋……
且,这件事的定性,不说皇帝在不在意,就算他在意,也要问过孔家人的意见!
孔讷那个孩子站在谁那边,你也是知道的!”
张异无声点头,他也不是什么偏激之人,只要事情不惹到他头上,他避避风头就是。
朝堂中的污水,比他想象中更脏。
许存仁见他同意,安抚了一下,张异转身出门。
出了门,远远见到常茂等人,他们脸上的讥讽张异读懂了。
他也不介意,自顾离开。
许存仁等张异走后,也第一时间出门去找刘伯温。
刘伯温下朝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偏厅中等候。
“你是为那孩子而来!”
刘伯温还没等许存仁开口,就已经开门见山说明情况。
许存仁无声点头,刘伯温笑了。
“你想让我斡旋此事?其实你也是瞎操心,那孩子的贡献别人不知道,皇帝心中还没底吗?
他有他的价值,所以他不会有事!”
许存仁闻言,道:
“你说的我都懂,可是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堂中的波诡云谲,有时候很小的一件事,会被人推波助澜,变成大事!
就算皇帝想要保他,也会被舆论所裹挟,不得不做出违背自己心意之事!”
刘伯温沉默,许存仁担心的其实不是没有道理。
大家都在官场上混自然明白,那种利用一件小事发酵,然后裹挟着大义的名分,对皇帝进行逼宫的动作,
任何官员都轻车熟路。
上次百官逼宫,就是他们做的一次尝试,只是官员这一方败下阵了。
可只要士子和君王共天下,臣子永远会利用各种手段去试探君王的底线,去夺权。
君王也会不择手段,想尽办法削弱相权。
张异不过是一个棋子,没有人关心一个棋子想什么?
“你是怕,他其他的东西,被那些人挖出来?”
刘伯温说出许存仁的担心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