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凶的小丫头
凤柠说的话不假,即使是她不说,沈枝鸢也是有感觉。
“你为什么会来这儿。”沈枝鸢犹豫许久,还是将这话问出了口。
凤柠低头轻笑,若有所指的瞧了瞧牢狱之外,终是没有回话。
她想,或许是因为凤柠不好控。
周围的空气又忽的沉默起来,一片死寂里,牢狱外的脚步声变得嘈杂,紧接着门锁打开,两个黑衣人将她生拉硬扯至起。
她没有反抗,任由二人将她带至十字架上。
她其实很不喜欢这样的捆绑方式,因为手会酸。
“她来这儿倒是活的过于清逸了。”
沈枝鸢抬头,借着一点光瞧清了面前的女子。
是青玉楼的老鸨。
“我不喜欢这双眼睛,把她的眼睛挖掉。”
黑暗中的男子皱了皱眉,笑道:“青姨啊,别太任性了。”
“你答应过我的,我常年伺候你,这要求难不成都满足不了我?”青姨娇嗔的说了句。
听见这番话,沈枝鸢已经懒得抬头了。
她现在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她还是在那灼冽的目光下抬起了头,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随即勾唇笑了笑。
“好久不见。”那男子缓步从黑暗中走出,一身黑衣,是她熟悉的人儿。
撒黑一啊。
真是个硬角色,都被她捅成血窟窿了还不死……
“你很惊讶吗…?”撒黑一满足于沈枝鸢瞧他时的反应,大笑起来。
沈枝鸢轻飘飘的笑了笑,语气随意:“有什么好惊讶的,像你这种附庸在阴暗生物的恶虫,死不了也不奇怪。”
她呸了声,显得毫不畏惧。
没了掩饰,青姨的样子倒显得颇为难看:“你说什么?你这小婊子再说一遍!”
一旁的撒黑一没有反应,沈枝鸢呕了声,像是嫌弃极了他们。
“这么喜欢听吗?”
“我偏不说了。”
她勾唇笑笑,又低下头,装作看不见它人。
这副样子倒是让面前二人恨得牙痒痒。
她总是这般,像是万事都不在意,每每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引起众人的勃然大怒。
是她们暴露了。
就比如此刻面前刺耳的声音。
“黑一,把她眼睛挖下来!把她眼睛挖下来!”
这话说完,那男子果然上前走了几步,像是要将她眼睛真的剜下来一般。
沈枝鸢本以为自己会怕的,但这刻,却出奇的平静。
“你不怕吗。”撒黑一拿着刀在她的脸上比划,顺道用刀柄轻飘飘的拍了拍沈枝鸢的脸。
他吐出了令人恶寒的话:“求我啊。”
沈枝鸢眯了眯眼睛,将脑袋转向一边,算是摆明了态度。
刀尖自额头慢慢划至眼睛,随后悄无声息的加大了力度。
沈枝鸢能感觉到血的流出。
“你这眼睛着实好看。”在一瞬间,撒黑一又忽的放轻了力道。
下一刻,血肉刺进眼睛,那双眼竟然直接被男子给硬生生的剜了出来。
沈枝鸢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随后血缓慢的流淌在面容上。
一滴一滴。
一滴一滴。
周围的声音都在远去,逐渐让她变得彷徨。
“原来是个丑东西。”
撒黑一只剜了她一只眼,待到凤柠被放出来救治她时,瞧见的便是面前的场景。
那以往会笑的眼睛,此刻少了一只,血肉模糊的眼眶正无神的看着前方。
而那只漂亮的眼睛,此刻在青姨的脚下,被缓缓压下。
凤柠来不及想这么多,她只知道若是不及时救治,那她的另一只眼睛也会坏死。
然后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真真正正的盲女。
漂亮的青衣沾染了血迹,但沈枝鸢却想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凤柠只感觉她的双手在颤抖,心中呜咽,却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场面又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大概是过了许多天,等青姨再回来时,身上已经布满了血迹。
她像是疯了一般。
“你不是一直想问那个姑娘吗?”
沈枝鸢没说话,但手指却无意识得动了动。
凤柠用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将沈枝鸢救回,不仅如此,她运用自己身上仅剩的内力,可是那只被剜掉的眼睛终究是看不见了。
她用衣服给她做了个丝绸带子,用内力烘干,用玄草和烈酒给衣服她消毒。
“就是那个笑起来有梨涡……”青姨似乎是感受到了女子的平视,笑着回看她。
她疯了,南宫彦被射杀了,撒黑一也逃了。
————
暗黄色的灯光照着男人的面容,司谕醒来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面前的南宫彦。
“三皇子醒了?”
面前的男人与以往不同,是恢复了他平常的面容。
司谕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看了看外面已经昏暗的天空。
毫无色彩,跟染了墨似的。
“她人呢。”
司谕平静的回望,淡淡的说道。
南宫彦挑眉,“当然是带走了。”
“不过……”他自顾自的倒了杯清茶
“我应该叫你三皇子,还是——”
男子的眼神直直的射过来,看着身着玄金色衣袍的男子。
“四皇子。”
他们早该想到的,从刚刚遇见撒黑一提一嘴时才知道面前这男子并不是所谓的三皇子。
而是皇朝的四皇子。
如果只是一个称谓,那自然是无所谓的,但三皇子与四皇子二者相差甚大。
撒黑一曾表示过,他们要尤其注意四人。
剑庄庄主——墨梓胥
头号通缉——姜肆
明安城山顶——夜斯年
以及皇朝的四皇子——司、谕。
起初,暗龙堂一众人都不明白,毕竟皇朝要说势头最大的明明是三皇子司禄才是,可为何却让他们去注意司谕。
而恰恰,也是因为撒黑一来了认出此人,不然他们真的可能会被一锅端。
“才知道?”司谕脸上并无害怕的神色,反倒是笑着说了句。
“现在知道也不晚。”南宫彦万分庆幸,虽说轻松些许,但不知为何,内心的戒心丝毫没有降下。
四皇子也不过如此。
“好狂妄。”司谕笑着摇了摇头,也动手给自己倒了杯清茶。
悠哉悠哉的神情看着到不像是人质,反而像是来做客一般。
南宫彦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叫来人询问了明安城分舵的情况,见无碍,才缓口气。
是他多虑了。
他刚准备笑着对司谕说,便见他忽的轻笑出声。
南宫彦此刻还没搞清面前的状况。
下一秒,门被敲响,一人匆匆的跑进了屋内,面色慌张,气也不顺的就往地上一跪。
“大人!不好了!走水了!”
屋外灯火摇曳,火色恍惚,脚步声踢踏。
————
“你将她怎么了。”
女子的声音从未有过如此平静,那双眸子被丝绸给遮住,瞧着有谪仙的意味。
但那双眼虽被遮住,可不知怎的,她内心还是犯怵。
了无生气的眸子带着一瞬间的阴霾,紧接着又变为清澈。
青姨清了清嗓子,努力的挺直了腰板,像是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的显得更有气势。
跳梁小丑罢了。
“她啊……青姨我倒是印象深刻。”
“铁骨铮铮的烈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孩,这样的女孩怎能让人记不住?”
青姨一步一步的走至沈枝鸢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她的背永远是挺着的,无论怎样,都不会让那背塌下。
所以她时刻不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磨难能让她在一夜之间猛的沧桑,压下那傲然的骨头。
她这样的人生来就耀眼,但耀眼的太过了。
青姨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少女,但都不如她。
面前的女子是与生俱来的,就像此刻看着她,那眼睛冷漠极了,似乎已经没有人类的情绪了。
沈枝鸢的眼里有悲凉,有同情,有让人讨厌的怜悯。
她想把她的骨头折断。
沈枝鸢微微一愣,双手很自然的放在腿上:“然后呢。”
“然后她被我折磨死了。”青姨的嘴角露出一抹狰狞的笑容。
“像她这样的女孩最在乎的就是尊严,那我要怎么折磨她?”
她说到此处声音忽的高昂,瞳孔睁大,无不意外的说明“疯癫”二字。
她自顾自的说道:“我把她衣服扒了,她不是最有自尊吗……那我就让她被所有人看!然后你知道怎么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跪下来求我哈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她跪下来求我!求我给她件衣服,给她点体面……”
“你给了吗。”女子的声音过于寡淡,眼神空洞的瞧着面前的人。
青姨更加的生气了。
“我当然没给,我不仅没给,我还把她的腿打断,她是处女之身,她还有用,但是,我偏偏要让她接受世界上所有的肮脏……”
“你没救了。”沈枝鸢面色平静,可那双手却已经紧紧的撺握着。
凤柠的眉已经深深的蹙紧,半晌才呼出一口郁气。
面前的青姨继续疯癫的说着,大概是被撒黑一抛弃的棋子。
大家都认为撒黑一跑了,但只有沈枝鸢知道,她还在,那撒黑一肯定跑不掉。
“她死前说了什么吗?”沈枝鸢忽的抬头没尾的说了句。
那双眼睛充斥着怜悯,从另一只眼睛里,青姨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沈枝鸢自嘲般的笑了笑,地上的锁链尚能支撑她走一些路程。
青衣随着动作散落,她仰头,看着牢房上的一个点。
“她是个好孩子。”
这声像是喟叹。
“很奇怪吧。“沈枝鸢笑了笑,”虽然我和她才认识几天。”
“可是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沈枝鸢从来没觉得自己很好。
从开始,她是一个胆小鬼。
现在也是,在感情上根本不敢面对,不仅如此,她像是个灾星一般。
可她也曾经看见过以前的自己。
袅袅和她的以前很像。
纯真,善良,乐于助人……
“她是个好孩子。”沈枝鸢又说了一声,发丝被穿堂风吹过,女孩睁着那只漂亮的眼睛苍白的笑了笑。
凤柠没看见过沈枝鸢生气,但面前的女子猛的上前掐住了青姨的脖颈,将她抵在了墙上。
她的嘴边还喃喃的说着一句话——
“你知道吗。”
青姨面色发白,并不能回答沈枝鸢抛出的问题。
但不可否认,就算此刻的她落魄,如今也是将头上带满了钗子。
“你嫉妒的样子真的很丑。”
她拔出钗子,将那钗子一点一点的刺入青姨的心脏。
在流散的血色之中,心上像是盛开了一支巨大的彼岸花。
她将钗子抵的更深了一些。
“你看。”
她轻声笑着:“你快要死了。”
所有人都太低估她了,就像此刻死在她面前的青姨。
低估到敢一个人来见她。
狂妄至极。
可这般死,终究还是便宜了她。
沈枝鸢慢条斯理的将她的衣服一件件脱掉,随后看了看身后的链条,想试着掰开,可无论如何也掰不开那锁链。
南宫彦死了,撒黑一一定会来抓她,她不能这么被动,拖别人的后腿。
想到这,沈枝鸢又使劲的掰了一下那根长长的锁链。
依旧不动。
“你把墙打掉。”凤柠试着说了句。
沈枝鸢看了她一眼,随后走上前一拳将那墙给打凹了进去,硬生生的将那锁链给扯了出来。
她的裙子上是血迹,那几根芊芊玉指上也布满了伤痕。
“这个给你。”凤柠从一旁的草堆中随意的抽出了一把普通的剑丢给了她。
沈枝鸢看了她一眼,随后点了点脑袋。
外界已经黑了天,阴森森的天内还流落着几展孔明灯,她拖着女人的头发,脚步一深一浅的往外走。
所走之处,鲜血弥漫一地。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外面众人的鼻腔,让人隐隐约约有种呕吐之感。
“这是什么味道。”
青姨是带了人,只不过是没将这些人带进牢房。
这些人努力的捂住鼻子,但随着味道越来越浓烈,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你去看看。”
其中一人大概是头头,他指派着离门最近的人,让他进去瞧瞧。
只不过此人刚走进去一步,便又吓得立马退出。
他面色苍白,一只手颤抖着指着前面的血青色人影。
青衫乌发,嘴唇渗满了血丝,身姿蹁跹,随着白炽光的照射,众人缓缓看清了面前人的样子。
观音面,朱砂痣。
那只秋水般的明眸盈盈一转,仿佛是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可又像是谁也没看,犹如一抹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春光。
天色沉寂,直到那女子手上的另一人跟随着出现时,众人才像是反应过来那般忙后腿了几步。
四周寂静,唯有锁链摩擦在地板上的声音,不知那方唤了声轻笑,像是蛇蝎一般的目光从她面目划过——
黏黏腻腻。
“好凶的小丫头。”
撒黑一自远处现身,身后跟随的,是数不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