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司谕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像是有着片刻的无奈。
她笑,他便也跟着笑了。
府内的景象与以往相同,沈枝鸢瞧前方瞧的模糊,不经意撞到一人时便被一小姑娘猛的抱住。
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刚打算将面前的人给拉走,却见沈枝鸢一只手拍了拍面前人的背,声音有着难掩的笑意。
“月季啊,我都要被你勒死啦。”
她虽看不太清,但她却熟悉极了月季,包括这怀抱的温度。
“小姐……”
哽咽的声音自脖颈响起,带着湿意,随后变得有些温热。
傻姑娘。
沈枝鸢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就像现在,她心里美滋滋的。
几人自前厅分别,沈枝鸢由着月季扶着入了她原本的院子。
她瞧不清面前的场景,可是一进门就闻见了那棵腊梅树发出的香气。
“小姐,你不在的日子内我每天都会打扫,等着你回来。”
“什么都没变。”
月季的声音还带着哽咽,像是一看见女子的白绫就忍不住想要哭出声来一样。
沈枝鸢点了点脑袋,随后凭借着记忆和模糊的轮廓缓缓走上前轻轻的抚摸那树枝。
再从门口逐渐抚到了那中央的石桌。
还记得吗?
在院子内,总会有个少年起来练剑,或是单手抱着剑冷漠的看着她,他会在她要说话时对她冷嘲热讽,会在他人诋毁之时永不弯下那少年的脊梁。
他会故意装高冷,然后偷偷摸摸红了耳朵。
不止这些,她还记得在黑市她跪地为保命,那少年笑着肆意将刀上的血一点一点抹在她的脸上。
真当是坏极了。
那时的他们鲜衣怒马,轻狂肆意,会轻笑着用扇子敲她的脑袋,而她无忧无虑,时不时的耍小聪明,会笑的跟骄阳一般,让人赞叹好一个笑如春月的小姑娘。
那个时候啊,她是个贪生怕死却又热爱生活的人,会跟凤柠作对,但她知道,凤柠是个很好的姑娘。
她也曾心动,心动过少年那泛红的耳尖,心动于雪地里的拥抱,心动于昏迷时男子拂过她的泪水。
那是故事的开始。
她曾在恍恍惚惚中再次瞧见,瞧见她穿着漂亮的衣裳,自由自在,犹如一只青鸟。
沈枝鸢叹了口气,从外将卧室的门给推开,面前的光影一瞬间铺满了整个桌子,像是跳动的精灵,给这尘埃许久的屋子掩上了一丝生机。
“宿主。”系统忽的淡淡出声,声音冷漠,不带任何浮动,“你的身体好像不对劲。”
“哪有什么不对劲的。”沈枝鸢不明所以,淡淡的问。
系统没有再说话,大概是自顾自的在后方查着数据,瞧着沈枝鸢有些红润的脸色,脑子里是愈发的不解。
屋内有两扇屏风,沈枝鸢坐在床上摸了摸那被子,随后轻轻的感慨道:“真好。”
话说完,她便从床榻边站了起来,玉手拂过细碎的床帘,伴随着悦耳声,沈枝鸢极轻的叹了口气。
“月季啊,我想出去看看……”
————
正厅内,司谕和沈国忠各自坐在位置上,那老将军声音颤抖,说了半天竟也是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沈将军是想问什么?”
少年身姿清润,眼内漠然。
他当然是知晓那支支吾吾以及红着的眼,可一向果断的他竟是一瞬间说不出话。
“四皇子……老夫就是想问问——”
话还未说完,司谕就轻而易举的将这话给打断。
“沈将军,别问了。”
少年酌了口清茶,叹了口气,“有些事,沈将军还是不知道的好。”
司谕知道,沈枝鸢是不会想让沈国忠知晓这些事的。
有些事啊,知道的人越少,反倒是对他们越好。
那老将军像是一夜之间将背给佝偻了起来,犹如近百岁的老人。
沈国忠知晓这眼睛会有多少的流言蜚语,他不在乎他人阴阳怪气,而唯独在乎的,便是沈枝鸢的心理。
流言蜚语有时候比那上战场更可怕。
京城小姐办茶会,饭后的闲谈大抵都会是他家的枝枝,他怕……
实在是怕。
他一身老骨头,若是他哪日离开了,又有谁能护着枝枝。
“四皇子,老夫斗胆一问,可记得自己曾说出口的承诺。”
这承诺写的自然是当初司谕派人上门求亲一事。
但总归不正规。
“本王记得。”司谕轻声说:“沈将军放心。”
“本王是真心心悦她,府上也只会有她一位,正妃自然也会是她。”
“好……”沈将军沉重的点了点脑袋。
对于这一诺,沈国忠是信的,四皇子此人不简单,城府深,但他到底也是过了半辈子的人,哪能不知晓一人看一人的眼神。
司谕从不轻易承诺,但若是承诺,必定是会应允。
起初他气急了他的算计,可今日一见,反倒安心了。
皇朝哪有什么真心相爱,沈国忠唯一希望的便是他的枝枝能自由。
不为情爱所困,有人护她一世的自由。
长安街格外的热闹,可又在她路过时忽的小下去,然后一步一步的离开她才忽的冒出声响。
像是从惊讶之中惊醒。
沈枝鸢此次出来并非是真的想出来看看,她只不过是想去瞧瞧阿肆,瞧瞧她亲爱的神医,以及那管着她小马的银钏。
“月季,你问清楚了吗?”沈枝鸢今日的笑格外的多,虽说看不清,但依旧左顾右盼摇晃着脑袋。
像是那一缕捉不住的清风。
月季在身后点了点头:“打听过了,小姐,我扶着你走。”
说完也不等沈枝鸢反应过来,立马上前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带至一处府邸。
这府邸偏僻,说起来倒也是不大不小,门口有着石狮子,沈枝鸢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
刚要敲这沉重的大门,却忽的闻到一抹淡淡的血腥味。
府外停着一辆马车,布帘厚重,将不少味道给掩盖了去。
沈枝鸢顿了顿,再次嗅了嗅,像是确定了方位,小心翼翼的往那处走,直至走到那马车面前。
繁琐的布帘上映着晦涩难懂的花纹,沈枝鸢刚要将这布帘给掀开便被月季一下子给拉住了手腕。
“小姐,脏。”
这血腥味不重,可月季却能清晰的闻出,这布帘之下定是惨烈。
“我不怕脏。”
沈枝鸢朝她笑了笑,随后凭着模糊的光影轻轻的扯了扯那布帘子。
浓厚的血腥味从内传出。
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让沈阳枝鸢冒出了冷汗。
满目的血,遍布的尸体,皑皑白骨,以及那绝望的眼神。
她打了一激灵,心里反倒是有了丝不好的预感,不知为何,沈枝鸢酸涩的想要哭。
“月季,可以给我讲讲”她顿了顿,断断续续的说,“面前的样貌吗……”
少女的声音有丝哽咽,指尖有些颤抖。
月季难得的沉默了。
并非是她不说,只是她不知该怎么描述。
坐上有几个盆子,里面的水已然不是清水,深的已经变成暗红。
几条血红色的布还搭在座椅之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依稀瞧得出是白色。坐垫上的血迹干涸……
红的发黑。
“小姐,有血。”月季握住了沈枝鸢的手。
“但是,也就一点。”
她撒谎了。
撒了一个弥天大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