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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阴魂不散的流浪者

老家县城,有个流浪者,听说最近被一个酒驾的人,给撞死了。

这个流浪者,家境挺优渥,有几次跑出来,被家里人给找回去,想让他过上正常的生活,却又总是跑出去。

时间久了,家里人也就没有那精力再跟着他折腾,就由着他往外跑。

不过,他也不到处跑,每次跑出来,就坐到医院门口,也不知道在哪里捡个矿泉水瓶,一边往地上敲打着,一边像念喜歌那般,嘴里念念叨叨的。

有认识这个流浪者的人说,其实他本来人挺正常,在村里还是出了名的心眼多,只是后来,他的母亲去世了之后,才受了刺激,成了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

至于为什么他母亲的死,会让他受如此大的刺激,从而让他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者,可能跟父母的溺爱有关。

他是父母最小的儿子,老话说的好,“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

从小,他母亲就把他视作掌上明珠,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从小对他是百依百顺,所以就导致了他对于母亲的依赖过重,尽管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心理承受能力,反而不如一个小孩子。

这就导致了,他母亲一去世,仿佛他整个世界都坍塌了,从而受了刺激,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我亲眼见过,有一户人家出殡的时候路过他经常在的地方,他跑上前去,按照最高礼仪的叩拜方式,在棺材面前磕头,周围人见了,纷纷叫好,并不是看他的笑话,而是被他磕头磕的一板一眼的模样所折服。

因为在我们那里,老人家去世以后,等送路的时候,会举行专门的叩拜仪式,有磕头磕的好的,父老乡亲跟着叫好的,也有手忙脚乱,出了岔子,贻笑大方的。

而这个流浪者磕头的方式,就属于那种惊艳全场,让人忍不住拍手叫好的。

主家也不着急,等他磕完头,退到一边,才去送殡下葬。

而我从他满含热泪,极度悲伤的表情里,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痛楚,那是他母亲过世后,他的无法释怀。

也只有这一刻,我觉得他才是正常的,以后的日子里,再看见他,还是那副充满着笑意却疯疯癫癫的样子。

在县城里,有个专门开着大金杯,拉棺材送去火葬场的人姓周,具体名字没多少人知道,只知道别人送他的外号——周大胆。

周大胆胆子大,要不然,也不能做了这个行当。

一个初冬的夜晚,周大胆从火葬场拉完火化的人回来,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跑到拉面馆吃了碗面,就开着他的大金杯往家里去。

到了家,停好车,刚想着要熄火拔了钥匙回屋睡觉,突然听到车厢里响起一个声音:“这是到哪里了?”

周大胆吓得嗷的一声,从车上跳下来,就跑进了家里,一进屋,衣服鞋子都不脱,就跑进了被子里,媳妇见他这副模样,吓得失魂落魄,哆哆嗦嗦地问:“你……你……你今天是咋了,遇……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情了,能把你……吓成这样。”

周大胆也不说话,哆哆嗦嗦地躲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媳妇见周大胆吓成这副模样,自己更是吓得不行,眼见周大胆刚一股风似的跑进屋,想着他肯定没关好门,就给前院的老公公打了个电话,“爸,刚周猛一回来,就一股脑的跑进屋里穿进被子里,我问他他也不说话,你过来把大门给关一下吧,我也不敢出去。”

周大胆老爸接到儿媳妇的电话,觉得事有蹊跷,自己儿子平时都是跟死人打交道,也没见他害过怕,今天一回来就这样,肯定是遇到什么邪门的事情了,生怕儿子出事,就赶紧从前院直奔后院而来,刚出了大门,就见儿子的大金杯车上,下来一个人,自己也吓得一激灵,“谁,谁在哪里?”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周大胆他爸这才大着胆子走向前,一见是那个流浪者,“你怎么在我儿子的车上下来?”

那流浪者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说:“外面冷,车里暖和。”

原来,周大胆拉完活回来,把车停在路边,就去吃饭了,这小子平时就没锁车的习惯,一是车上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二是自己这拉死人的车,破破烂烂不说,别人还都忌讳,也不会去偷他的车。所以索性,他就没锁过车。

好巧不巧的,这流浪者因为冷,看见周大胆的车停在那里,就偷偷摸摸上了周大胆的车,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周大胆吃完饭,也没多想,开着车就来到了家里,这时候那流浪者醒来看着外面不熟悉的环境,就开口问了一句。

你想,这周大胆的车平时都拉死人,哪里见过开口说话的,这流浪者冷不丁的一句话,能不把他吓坏吗?

这才叫人吓人,吓死人。

周大胆他爸把流浪者撵走,就来到周大胆家里,“你咋这么不注意,让那个天天敲瓶子的傻子上了你的车?”周大胆他爸还没进门,就扯着嗓子冲屋里喊。

周大胆听他爸这么一说,才从被子里钻出来,“什么,你说是那个在医院门口敲瓶子的傻子,刚在我车上?”

“啊,我刚从前面过来的时候,看见那傻子从你车上下来,我以为偷东西的,结果你看是那傻子,就赶紧让他走了,你今天遇到什么事情了,一回来就吓成这样?”周大胆他爸好奇的问。

周大胆丢开被子,从床上下来,“妈的,我差点叫那傻子吓死我,刚我停下车,正准备下车,就听到从车厢里传来一句,这是哪里?我还以为今天遇到邪门的事了,原来是这傻子搞鬼,看我不弄死他。”

周大胆他媳妇和他爸这才知道为啥周大胆吓成这样,换做谁,也得吓没了半条命。

后来,这事就在我们县城传开了,不过人们都在津津乐道,觉得周大胆好笑的时候,也在想,如果自己遇到这种情况,说不定还不如周大胆,毕竟周大胆没有吓得尿裤子,更没被吓死。

这次,流浪者被撞身亡后,到了该拉着去火葬场火化的日子,而拉着他去火葬场的,又是周大胆。

走之前,知道周大胆那次被流浪者吓一跳的人,都纷纷跟周大胆开起了玩笑,“上次是人吓人,这次要是再像上次那样,可就不是人吓人那么简单了!”

周大胆哈哈一笑,“上次差点没被他吓死,那是因为人吓人才吓死人,我周大胆,拉了半辈子死人,哪里害怕过半分,你们也别拿着那件事开玩笑,换做你们,说不定没被吓死,也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知道你小子胆子大,但是你也别吹牛,当初可是你吓得跑进屋子里,要不是你爸看到他从车上面下来,估计你小子,现在早就改行了吧?”一个年纪大一些的人,丝毫没给周大胆留情面。

周大胆脸上微微一红,“哼,那都是谣传,都是你们这些人来编排我的,谁要是不服气,这次跟着我车,坐在副驾驶上,跟我我去一趟火葬场,我都敬他是条汉子。”

“你小子,是不是被我们说的害怕了,才想着用激将法,想要有个人陪着你一起去,你这算盘打的挺响,可是我们却不上你的当,你可千万别吹了牛,到时候半路吓得扔掉车自己跑了,那样可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不敢去就是不敢去,说那么多废话干嘛,哪次我都是一个人开车去,也没想过要人陪,但是你们上下嘴唇一碰,好的歹的都让你们说了。”周大胆被他们说的有点烦躁,话里带着气。

众人见周大胆真的当真,就不再逗他,笑着走开了。

众人把棺材抬上车,周大胆就开着大金杯出发了,朝着火葬场行驶去。

周大胆自己开着大金杯在前面,流浪者的家属,跟着私家车在后面跟着。

周大胆在路上行驶着,想起刚才那些人跟自己开的玩笑,忍不住吐槽起流浪者来,“都怪当初你小子,偷偷摸摸的跑上我的车,害得我一世英名差点毁于一旦,也差点让我断送了我的职业生涯,现在这帮小子们,还拿当初我被你吓得躲进被子里不敢出来的事,跟我开玩笑,弄的我跟没面子,要不是你出事,这次我见了你小子,肯定要揍你一顿。”

周大胆一边开着车,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一肚子怨气发不出来,实在是憋屈的很。

周大胆又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唉,你说你这一辈子,先是因为自己母亲去世,受了沉重的打击,弄的精神不正常,天天跑到大街上,敲敲打打的,这就已经够惨的了,谁曾想,又遇到个喝醉酒的,半夜开车把你给撞死了,真是有够倒霉的,你说我一个大活人,还跟你一个死人置啥气?”

话音刚落,就听见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当初我不该爬上你的车,把你给吓一跳,我也不是故意的。”

周大胆吓得一激灵,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上,刚想着要跳车,想起今天他们跟他开的玩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没有跳下车,“咱……咱先说好了,刚我……都是……嘴碎,说着玩的,你可……别当真啊。”

后面家属坐的车,就紧跟在后面,见周大胆的车一个急刹车,差点追尾,幸好刹住了,流浪者的家属从车上下来,敲了敲周大胆的车门,“咋了师傅,怎么不走了?”

周大胆见有人敲自己的车门,这才回过神来,跳下车,“我这车年数有点久了,刚直接给不上油,就停这里了,我看看是哪里的毛病。”周大胆只能假装是车出了故障,爬到车底下,装模作样的检查起车来。

趁着假装检查车的时候,想着一会儿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一个想法从周大胆的脑袋里冒出来,那样不仅不会让自己露馅,还能有人陪着自己,让自己不必再那么害怕。

周大胆从车底下爬出来,对那个敲车门的家属说:“这车我看着没毛病,不过突然发生这种事,我觉得应该是死者不想孤零零地去火葬场,你们家属谁平时和他最亲,坐在我副驾驶上,陪他这最后一程,说不定,车子就能走了。”

那个家属听了周大胆的话,来到后面的车子上,跟其他人把刚周大胆说的话,说了一遍,这时从车上下来一个男子,“我去陪着弟弟这最后一程吧,以前小的时候,他最听我话了。”说着就来到周大胆的车旁边,坐上了副驾驶。

周大胆一看有人来,赶紧摘了挡,把钥匙关了,又重新打火,车一下子就着了,“我就说嘛,我这车虽然有点破,但是没啥毛病的,刚突然间熄火,肯定是有什么灵异的事情。”周大胆赶紧替自己打回圆场。

重新启动汽车的周大胆,一脸油门恨不得踩进油箱里,飞快地朝着火葬场行驶,生怕多待一分钟,自己就多害怕一分钟。

来到火葬场,火化完了流浪者,周大胆又该拉着棺材回去了,正在周大胆不知要怎么说的情况下,众人把棺材抬上车,流浪者的哥哥,又坐到了周大胆车的副驾驶上,“师傅,咱们回去吧。”

周大胆点点头,上了车,转动钥匙,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周大胆冷汗直流,“真他娘的邪门。”周大胆小声嘟囔着。

又试了一次,汽车终于启动了,周大胆长舒了一口气,挂上档,风驰电掣地跑出火葬场,一口气把棺材拉了回去。

拿到钱的周大胆,给自己卖二手车的哥们打了个电话,“你看我这大金杯还值多少钱?找个路子给我卖了吧。”

“咋了?你卖了用啥拉棺材?”那边疑惑的问。

“这都多少年了,刚差点把我扔到路上,也不知道我当时感觉多丢人,趁早卖了!”

后来,周大胆卖了大金杯,再也没有干起老行当,买了个货车,跑起了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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