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娃子,不会是个洋鬼子吧
“嘎吱——”
域沉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身着朴素的人。
各个年龄段都有。
最前方，也就是来敲门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皱纹满面的老汉。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一群人看热闹似的围成半圆。
有流着鼻涕眼神懵懂的小孩子，有双手抱臂踏在田埂上看着的青壮年，更多的，就是一堆堆站在一起边嗑瓜子边往这边看着的中年大娘。
毫无疑问，这些本地人，都是过来凑热闹的。
域沉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在这些人新奇的目光下，皱着的眉头简直能夹死蚊子。
芽芽的反应倒是与他截然相反。
满打满算也就在大夏过过一段人类日子的小家伙并没有什么贫富观念。
小小的脑瓜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哇～他们穿得好特别哇！
具体特别在何处，芽芽也不清楚，只知道，这里围着的人，与她往日见到的人都不一样。
蓝汪汪的眼睛流转，宛若星河，差点没把面前的瘦高男人闪瞎。
系统空间默默窥屏的668默然。
能不特别吗？
八零年代，华国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处于极度贫困阶段。
要找到一个稍微胖点的人都难，大河村目光所见之处，皆是面色发黄黝黑的人。
小崽子哪里见过。
“唉——”
长时间处于带孩子中的668看着人群里穿着打补丁的衣服，面容消瘦的孩子，还是不忍心遁入了数据流。
能让668心软的，除了孩子，不做他想。
外界——
近距离被一大一小两张盛世美颜霸凌的村长，李大树眼神恍惚了一瞬，紧接着更为热情地迎了上去。
一双枯瘦的手往前伸着，作握手状，但瞥见自己手指甲缝里不知名的黑色泥状物时，悻悻然放下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开口道：
“你就是域先生吧？你好你好，我是大河村的村长，李大树。”
“这次来呢，是想来问问您的落户问题和地契问题，您看您……方便吗？”
边说，一双眼睛还边往玩手指的芽芽身上瞥。
他这个年纪，最稀罕的就是小娃儿，更别提这么漂亮的。
灰发蓝眼，小脸肉嘟嘟的，真稀罕。
域沉状若无意地侧过身，遮挡住村长看向芽芽的目光，扫了外面的人一眼，漫不经心回答：
“有空，你进来吧。”
那句话，不同于大河村带点地域口音的普通话，在众人听来，比收音机里讲的话还要标准。
那声音，也是大河村众人从未听过的悦耳，他们找不出词儿形容，但就是觉得这个后生说话格外好听。
哪怕他神色有些吓人。
等域沉带上李大树进屋并关门后，被他眼神震慑住的村民安静了好一瞬。
最后猛地炸开了锅，手里的瓜子嗑地飞起。
“我滴娘诶！那娃子长那个样，那不是洋鬼子吗？”
“啥子洋鬼子哦，人村长都说喽，那是这后生在外边生的什么……奥对，混血宝宝！”
“那还不是洋鬼子？”
“……俺不跟你唠，什么洋鬼子不洋鬼子滴，不过那娃儿是真好看诶！”
“对头，老汉我活了一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好看滴娃儿，你见过没？”
“你没见过，我到啥子地方见过？就是可惜了，是个女娃。”
“人家是女娃管你啥子事，我看人家亲爹稀罕的很！啧啧啧，那宝贝的样哦！”
“那是那是，这后生，也了不得嘞，这一下子看过来，忒吓人叻！”
“诶呦！凶归凶，人长得可好看勒，俺就没见过一个男人长这样的哩。”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一个面色黝黑的、较为年轻的妇女随口吐掉瓜子皮，一张大手拉着要好的婶子，努努嘴，大声说着。
“呦，李根家的，你该不会是看上了这后生吧？咋？不怕你家男人收拾你啊？”
一个膀大腰圆的婶子捡着话头回答，笑嘻嘻的，却没人觉着不对劲。
这个年代的农村妇女可没有什么娱乐方法，唯一能找的乐子就是八卦了。
因此口无遮拦，吐点荤段子正常的很，这还算收敛的了。
周围的婶子笑得前仰后合，新妇倒是矜持些，但也抿着唇笑。
唯有被打趣的李根家的朝那婆子啐了一口：
“赵婆子你害不害臊，显着你了是吧？”
把手里的瓜子壳往地上一丢，拍拍屁股转身钻出了人群。
众人面面相觑，挑起话头的赵婆子撇撇嘴，这李根家的和她装？
平日里聊的最欢的还不是她自个儿。
赵婆子哪知道李根家的想法，平日里打趣的都是本村人，一个个长得歪瓜裂枣的也没人当回事儿。
这会儿来了一个天仙般的人物，把人家扯到这些不害臊的话头里，怎么好意思？
李根家的差点羞得脸都热了，还好有晒黑的肤色稍微掩盖掩盖，不然明天村里就得传出她思春的玩笑去。
域沉家门前，李根家的一走，气氛到底起不来了。
婆娘们拍拍屁股，随意唠了几句，就扯着自家孩子回家了。
谁都没注意，域沉家对面，在众人离去之后，留着的一道门缝也悄然关上。
林甜回到自己的专属椅子上，一张干净的脸阴沉极了。
这群长舌妇嘴里可没什么好话，连她们都这般夸赞那个小屁孩，那就意味着那个小孩是真的好看。
再联系到从人群缝隙中隐隐窥见的白皙肤色，林甜心里便涌起了一阵阵的危机感。
前世她记得这域家从头到尾没有小孩子出现的，否则村里不可能没有小道消息。
那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域家自己有小孩，她还能顺利认干亲吗？
林甜从凳子上起身，慢悠悠回到屋内，看见的就是逼仄的空间里，斜着身子靠在瘫在椅子上的父亲，和低眉顺眼洗着碗的母亲。
因为钱和地都不够，他们起的房子，只有两个屋子，甚至连个专门的厨房都没有，只简单搭了个炉子。
见识过后世的林甜自然不满意，她烦躁极了。
嫌弃地看了父母一眼，回到了自己的小隔间。
她的人生绝对不要是这个样子的，她的父亲，就该是像域家主人那般，又有钱，又有颜！
而非懒惰又丑陋，还半点没有上进心！
林甜想了很久。
域家，她是一定要攀上的，最好是取代那小孩子的地位，成为域家真正的大小姐。
先做跟班，再慢慢取代她的地位，这只是她的下下之策。
毕竟她是老天的闺女，做人家的跟班太过于掉价了。
最好的法子，就是那个占了她位置的小屁孩自己消失，到时候，她顺势安慰，相信必能在域家主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想起来，大河村环山，大山深处野兽不知道有多少。
听林家那老虔婆念叨的，她大儿子就是饥荒年代进山被大虫叼走了。
林甜的视线缓缓移动，顺着破烂的窗户，落在了郁郁葱葱的大山上，要是……
眸色渐深，一瞬间，这一个四岁小女孩不经意间露出的神色，令人不寒而栗。
房间之外。
林母已经洗完了碗，这会儿正搓着三人换下来的衣服，神色麻木。
对自己女儿的举动也不在意。
倒是林父，看着这小兔崽子略过他直接进屋，顿时皱起了眉头，冲着林母破口大骂。
“臭娘们，看看你惯出来的好闺女，这小兔崽子这会儿连她爹都不放在眼里了！”
“以后老子老了，还能指望她？”
吧嗒吧嗒抽了一口旱烟，林父嫌弃地看着林母。
“连个孩子都保不住，老子还留你这个娘们有什么用？！”
要不是村口那寡妇嫌弃他穷，林父早就想休了这个黄脸婆。
没保住他儿子，一天天跟个死人一样。
还好，那寡妇是个好生养的，只待几个月后，他就能有个大胖儿子了。
林家的香火，他还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