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虫群之心 Bug In The Herd【注1】

“怎么样了？”一小时后，云宝问道，回头紧张兮兮地打量自己的翅膀。石膏已经拆了，马医生（doctor horse）【注2】——一位浅棕色雄性独角兽，暗褐色鬃毛和尾巴——将独角轻轻放在她的翅膀上。金色的魔法从他的独角中亮起，流进她的翅膀，能量流入肌肉与骨骼的感觉，令她全身僵硬。这样时停时续，已经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医生中断魔法，都是为了给云宝放松的时机。

医生抬起头，微微皱眉，云宝紧绷的肌肉舒展下来，她长出一口气。“理论上来说，应该好了，你现在应当可以飞行，但我仍然强烈建议，除非迫不得已，近期尽量避免飞行。”

云宝点点头，从自己坐着的空木箱上下来，拉伸僵硬的身体：“好，这样就太好了。谢了，医生。”

马医生的眉头更紧了：“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但我强烈要求暂时不撤离。你的治疗还没有彻底完成，要是我坐着火车逃到大都会去，就不能继续治疗了。”

云宝用力摇头：“想都别想。我说过，如果可以，我希望这座镇上的小马尽量不要冒风险，这当然包括你。”

“但是——”

“医生，”云宝打断他的话，用锐利的眼神看着他。马医生只好闭嘴。“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云宝停顿片刻，叹口气，“我以公主身份命令你撤离。”

医生迟疑片刻，无可奈何地低下头。“遵命...”他低声说，转过身，“我那班车也快要走了，对吗？那我就该出发了。”

“我有个建议，”云宝叫住他，医生转身好奇地挑起一边眉毛，云宝露出安慰的微笑，“你可以留些笔记给小蝶。虽然她的伤患一般是小动物，但我估计我也可以当一回动物嘛。”

医生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好吧，我也没别的选。那我走之前会去找她的。”他说着，点头致意，随即快步向车站的方向跑去。云宝脸上的笑容散去，她用一只蹄子捂住脸，恼火地低哼一声。

云宝花了些时间让焦躁的神经冷静下来，睁开眼往火车站走去。最后一批镇民也要离开了，疾风和暮光却还在候车厅里。不管他们有什么理由，云宝也等的够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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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用力咬住嘴唇，双眼扫过她与索拉克斯交谈时记下的一大叠笔记。她和他仍躲在售票窗后，索拉克斯把自己粘在地上，还没有松开。他说，这是为了防止他伤害暮光。大约谈话十分钟后，他变回疾风梦语的样子，以防轻语突然醒来。暮光缓缓放下记事板，自然地看向索拉克斯的双眼：“我不得不说，我愿意相信你。”

索拉克斯听到这话，明显放松下来，眼里亮起点点希望。

“但我不能放你走。”

索拉克斯眼中的希望消失，化作恐惧：“什、什么？可是、可是我什么都说了！”

“我相信你。你告诉了我，你们以爱为食，你们的女王严苛而强大，你还告诉了我你们的魔法——顺便一提，谢谢你，”暮光脸上闪过一瞬的微笑，又板起脸来，“你还告诉我，你为自己在坎特洛的所作所为感到惭愧，所以希望以保护和风轻语作为补偿。”

“你相信我，对吗？”索拉克斯满怀期盼地说。

“我相信你。”暮光眯起眼，“但这不足以让我原谅你。是你绑架了和风轻语的哥哥，是你冒充他，欺骗这孩子。也是你，亲蹄击倒了露娜公主！！”暮光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她站起身，“我明白你想要弥补过错，我相信你真心悔过，真的，但是...”她停顿，重重叹气，合上眼，“但是我不敢确信，如果我放你走，你会不会继续这样做。”

索拉克斯低下头，叹口气。“我...我懂。”他艰难地嘀咕道，以蹄掩面，“...我现在是战俘了，对吗？”

“并不是。”暮光回答，声音里多出一分温柔的同情。索拉克斯困惑地抬起头看去。暮光露出鼓励的微笑：“我相信，你希望能做正确的事。我希望你，能帮我们取回谐律元素，帮我们打败邪茧。”

“帮你们...？”索拉克斯瑟缩道，“我...我不敢回去！他们肯定把谐律元素收起来，派了一整队幻形灵看守的！”

暮光皱起脸，思考着他的话：“好吧...但不论如何，你要和我们一起。还有...至少云宝应当知道真相。”她说，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有些紧张。

索拉克斯本想出言反驳，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挫败地闷哼一声，趴回地上。“好吧，好吧...我尽量，但是...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暮光挑眉：“什么事？”

“不要告诉轻语。”索拉克斯恳切地说，“她已经很可怜了...如果让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哥哥...”

暮光缓缓走上前来。“...我可以保证不主动告诉她，但她总还是会发现的。你也知道吧？”她点亮独角，将他蹄上绿色的粘液扯开。

“我...我知道。但我希望她能先回到哥哥的身边，再明白真相。也许那样，她就能原谅我了...”索拉克斯喃喃道，他睁开眼，看向暮光。

“...好吧，那我保证。”暮光微笑道，伸出前蹄帮索拉克斯起身，“我们得和云宝，还有大家谈谈，想个办法出来。”

说曹操，曹操到。大厅门被推开的声音传来。“喂，暮暮！你在吗？”云宝的声音问。

“在这里。”暮光说着用魔法打开门，走出售票亭。索拉克斯紧跟在她身后，看上去有点紧张。

轻语打了个可爱的小哈欠，坐了起来——她被云宝草率的闯入吵醒了。轻语用蹄子揉揉眼睛，眨了几眨。“唔？什么声音呀？”她迷迷糊糊地说。

云宝羞愧地轻声笑笑，从她身旁走过。“对不起，小朋友，我不知道你在睡觉。”她说着又看向暮光和索拉克斯，“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暮光紧急应对，指指轻语：“我们怕把轻语吵醒，就到隔壁去了。”

云宝耸耸肩，点了点头：“好咯。那，疾风，你有些什么主意？”

索拉克斯看向一旁，不安地晃动着：“呃...那个...”

暮光赶紧插嘴。“这、这个，呃，”她回头看了一眼轻语，面露难色，“我、我们到外面去吧？”

云宝挑起一边眉毛：“呃...为什么？”

“我的情报有、有点，呃，不妙。”索拉克斯假笑着说谎，“我不想在妹妹旁边说起这些事。她已经吓坏了。”

云宝看上去不太相信，脸色也有些僵硬。但最终，她从鼻孔中轻哼一声，微微转身：“好吧，我们走。”

轻语伸个懒腰，跳下椅子，仓促地追上来。索拉克斯转过身，俯身看着她。“你在这里等我，好吗？”他轻声说。轻语撅起嘴。

“为什么嘛？我想和你一起啊！”她呜咽道，用一只前蹄捶向索拉克斯的肩膀。他轻声笑笑，将轻语的前蹄轻轻推回地面。

“皇家卫兵的任务，是最高机密哟。不能泄密。”他将一只前蹄放到嘴唇上，又用这只前蹄碰碰轻语的鼻头，“我不会走远的，说完就回来找你，好吗？”

轻语被碰了鼻子，哼了一声，吐吐舌头。“好吧，梦梦。快回来呀！”她扑上来紧紧抱住索拉克斯的脖子。索拉克斯又轻声笑起来。

“啊啊！当然，但我快要憋死啦。”

“哎呀！”轻语松开他向后退去，露出歉意的微笑，“对不起！”

索拉克斯微笑着揉揉她的鬃毛，起身往门外走去。暮光和云宝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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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宝用复仇之鹰的眼神瞪着索拉克斯，暮光复述着她和他刚才的谈话，云宝的左眼角动了动。事实上，这‘复述’主要是暮光在说话，索拉克斯只偶尔纠正几句，或者回答一两个问题。过程中，索拉克斯暂时放下过伪装，用以证明暮光说的话；就是从那时起，云宝的神色从好奇与困惑变成了沉默与敌意。他们站在集市的一个帐篷下，为了这次谈话，他们事先将帐篷里的东西清了出去，将门关上。褐色的布料中透进阳光，帐篷里的一切都被投上了暗黄色的光。

暮光解释完了。独角兽与幻形灵紧张地看着云宝。云宝的眼睛又抖了一下，暮光安慰的微笑看上去明显夸张过头，索拉克斯瑟缩起来。

“暮暮。”云宝冷冷地开口，举起一只前蹄，“我要揍他一蹄，然后他才能帮忙。”

暮光困惑地眨眨眼。一记重拳，整个帐篷都是巨大的响声。索拉克斯惨叫一声，跌倒在地，用蹄子捂住脸：“啊啊啊！！啊啊！！”

云宝甩甩蹄子，像是上面粘了什么脏东西，将前蹄放回草地上。“这是替露娜小姨报仇。”她说。

“云宝，有必要这样吗？”暮光不悦地质问道，瞪了云宝一眼。

“是没必要。”云宝回答，露出一点微笑，“但我解了气，现在就暂且原谅你了。你刚才说，叫索拉克斯是吧？”

索拉克斯仍疼痛地嘶叫着，这一蹄准要让他的脸肿上好几天。他抬起头，看向云宝，点点头。

云宝微笑着向他伸出前蹄：“现在，我们是同志了。”

索拉克斯恐惧地盯着她的蹄子看了好半天，才满不情愿地伸出颤抖的前蹄，想与她握蹄。结果，云宝不是要握蹄，而是用蹄子和他碰了一碰，帐篷里一声脆响。索拉克斯困惑地盯着自己的蹄子看了看，露出微笑：“呃...谢啦？”

云宝的笑容消散，严肃起来。“别让我后悔，索拉克斯。那现在...”她看向暮光，“暮，你能把他带到图书馆去吗？我去火车站，等最后一班车走了，就把朋友们都找过来。”

“那轻语怎么办？”索拉克斯急忙问，向前走了一步，“她还在车站，我不想把她丢下太久。”

“我们可以顺路找到她。”暮光说着，安慰地拍了一拍他的肩膀，促他走出帐篷。帐篷外，暮光停下来，回头对云宝皱眉道：“还有，云宝，打架解决不了问题。”

“站在这儿怼我也解决不了。”云宝勾起嘴角还嘴道，走出帐篷。她在暮光身边停下，动了一动，看向暮光的眼睛：“...呃...还有，暮暮...我在林阴镇说的话...在诊所里——”

“没关系，”暮光轻声打断，将一只前蹄放在云宝背上，“我们可以等有时间再说。”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云宝叹口气，用蹄子揉揉太阳穴，想压住突然涌起的头痛，“...我一整天都在想这事。我后悔了，那些话不该说的...”

“云宝。”暮光稍稍加强了语气，“有时间再说。”

云宝看向一旁，点点头：“好吧...好吧，有道理。那，今晚怎么样？”

“看情况。”暮光轻轻拍拍云宝的背，催她动身，“我们该走了。”她说着往街对面等着的索拉克斯走去。

云宝低头看着泥土与草地，好一会儿才板起脸，挺胸抬头，向前走去。

- - -注 释- - -

注1（虫群之心）：本章标题与作者早期作品《bug In the herd》重名，因此做此处理。

注2（马医生）：这是一个wiki译名表都查不到翻译的角色，只好自己动蹄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