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海中针

“你确定吗，亲爱的？真的确定吗？”瑞瑞轻声问道，面前的雌驹缓缓点头。瑞瑞有些泄气。又没线索了。

面前的雌驹，暗绿色，长着亮棕色的鬃毛和尾巴。她橙色的眼睛愧疚地看向地面，耳朵垂下去，紧贴头顶。“真的，小姐。好抱歉，我记起来了些事情，可是...都不是帮得上忙的那种。”她伤心地解释道，但又对瑞瑞露出鼓励的微笑，“但、但不要因为我灰心呀！只是我一只马而已，继续找的话，你一定能找到能帮上忙的小马的。”

瑞瑞微微点头，露出温暖的微笑：“好，谢谢你的帮助，希望你也能尽快找回记忆。祝你愉快，告辞。”她强挤出笑容，转身从此举身旁离开，沿街道走去。她的目的地就在几个路口之外，已经看得到了，真是谢天谢地。是一座很大的广场，中央有一座巨大华丽的喷泉。喷泉底座上，雕刻出了几组座位，萍琪和苹果杰克已经坐在那里，相邻着，讨论着她们的发现。

但愿她们比我运气好...

瑞瑞来到朋友们面前，萍琪首先注意到了她，她抽搐似地挥挥蹄子，露出大大的笑容。“喂，瑞~瑞~！你找到线索了吗？”她用尖尖的声音问。

瑞瑞露出弱弱的微笑，萍琪的笑容稍微感染了她的情绪。“和...我的期望有些出入。”她羞赧地笑笑，来了个‘大事化小’式的回答，但笑意很快消散了，“恐怕，我什么也没找到，亲爱的们。我原本抱着能有谁突破了失忆的侥幸，然而很不幸，看来并非如此。”

苹果杰克尖锐地点点头，跳下座位，站起身来。“确实，但症状似乎越来越轻了。”她说着，看向自己走来的街道，面带若有所思神情，“其中一个咱问过的妹子突然记起来，她开着花店来着，就是咱一提到云宝的时候，她看上去特高兴。”

萍琪赞同地点点头，看向宫殿。“哦，我也发现啦！这些水晶小马超喜欢云宝的！”她说着，愉快地咯咯笑两声，“有一位还让我帮她，‘向陛下致以崇高的问候’呢。哈！简直啦！”

苹果杰克挑眉道：“真的？有马叫你说那玩意儿？”

“你真的惊讶吗，苹果杰克？”瑞瑞问道，稍稍翻个白眼。

“嗯，差不多，”苹果杰克回答，看向瑞瑞，耸了耸肩，“云宝又不是他们领头的，和咱一样，都是外来的...”

“仔细想一想吧，”瑞瑞耐心地提示道，指向宫殿，“要记得，我们来到这里之后，云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整座城市进行飞行表演，还飞出了彩虹音爆；在受到阴影般的暴君统治后，我相信，舒解是国民们急需的。然后，黑晶王出现在帝国边界，云宝就带队前去将黑晶王驱逐到边境；后来，暮光和星光无法长时间阻止黑晶王，云宝又独自劝退了他，拯救了帝国。至少，我认为，云宝做出的这些事情，值得国民们的敬重。”

苹果杰克心不在焉地耸耸肩：“咱大概是没细想，要想的事儿太多了。”她解释着，转过眼看向宫殿，眼神变得严肃许多，嘴角担忧地下垂：“说到云宝...你几个觉着她们怎么样啦？”

两只雌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情绪也顿时阴沉了。瑞瑞有声地咽了咽口水，不安地动起来。“我...总之，我相信暮光是一位能力非凡的独角兽，她的魔法技巧举世无双，我确信无序的法术不足以为她带来困扰。云宝很快就会变回从前的样子了！”

“可是小黛西怕魔法呀，”萍琪指出，语气比平时沉闷得多，她看向瑞瑞，脸上强装的笑意中流露出忧虑，“暮暮得用魔法对付魔法呢。”

瑞瑞瑟缩了，看向地面。“我知道，萍琪，我知道...我、我的意思是，假如有谁能消灭无序的法术，而又不伤害云宝，那一定就是暮光了。”

“别想太多吧。”苹果杰克柔声安慰，伸出前蹄放在她肩上。瑞瑞抬起头，农场小马带着可靠的微笑看着她：“云宝那姑娘也不是吃草的。你自个说的，她对付过黑晶，两回呢。咱知道，暮不会害她的，没问题。”

瑞瑞轻声叹口气，对苹果杰克露出感激的微笑。“谢谢你的观点，苹果杰克。”她说着，眼睛又看向宫殿，“哦...我真希望，能有办法在这里就知道她们的情况。一无所知，都要让我疯掉了！”

就在这时，萍琪也看向宫殿，脸上沉重的表情几乎一瞬间又亮了起来。“哦哦，你可以直接问她呀！”她说着举起前蹄，“她就在那儿！”

苹果杰克和瑞瑞看一眼萍琪，又扫视天空。果然，正如萍琪所言，她们很快便找到了云宝，她正在空中向她们飞来，面带友好的微笑。不过，她眼中的火，足以说明她不仅仅是来看望她们这么简单。云宝放缓速度，在四五米开外稳稳着陆，快步飞奔而来。“嘿，女孩们，找到什么没？”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问，在不远处站定。

瑞瑞叹口气，摇了摇头：“唉，恐怕没有，我们都没有什么进展。这里的小马，都还记忆不清。”

萍琪一如既往地把话题引向了别的方向。“手术怎么样？”她问，俯过身，面带满怀希望的表情，“她们是把它拽出来的，还是切下来的？它发光吗？发热吗？发电吗？闻起来像牵牛花吗？【注1】”

云宝一脸懵逼地挑起一边眉毛，看向瑞瑞和苹果杰克：“谁来给我翻译翻译？毕竟这一整天她都在你们这里。”

“这孩子是说，呃，你和暮光的那事。”苹果杰克不加修饰地解释道，耸了耸肩，“咱也正要问呢，情况咋样？”

“你好些了吗，亲爱的？”瑞瑞问道，走上前来将一只前蹄放在云宝的头侧，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发烧，“你好些了，对吗？”

云宝轻声笑笑，将瑞瑞的蹄子轻轻推开：“嗯，瑞瑞，我好了，我们把无序的魔法从我脑子里摘出去了。”

“啊，感谢上天。那你现在感觉如何？”珍珠白色雌驹追问道，但声音中带着的宽慰显而易见。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离云宝太近了，羞涩地笑一笑，向后退了几步。

“我没事，头痛了一阵子，看来大晴天，闪现和挖脑魔法不很配。”云宝不做粉饰地解释道，脸不适地扭曲在一起，“哎哟！不过，不算太严重。”

苹果杰克走上前来，睁大眼睛。“你遇着闪现了？！看到啥了？”她急切地问，在瑞瑞身旁站定。

“酷不酷？！”萍琪插嘴道，也走上来。

云宝摇摇头：“不算酷，萍琪。我看到的...你们记得，之前我们在图书馆一起遇上的大闪现吗，里面有个‘帮了大忙’的图书管理员那个？”她问道。朋友们点点头，她接着说道：“好，那，那位真的是图书管理员。在我的闪现里，我看到她恢复了所有记忆，还告诉那个我，关于一个叫做水晶之心的东西——水晶帝国的一样重要的神器——的事情。还有，更重要的，水晶之心就是帝国的力量源头。”

“唔唔，听上去就很闪闪亮！”萍琪推测道，原地坐下将两只前蹄拍在一起，“在哪里？我们怎么用？”

云宝瑟缩了。“我...不知道。这就是问题所在。黑晶王，那个可恶的家伙，把那玩意儿藏起来了。我让暮暮和星光在宫殿里找水晶之心，你们三个也回去帮忙吧。”她解释道，展开翅膀，伸了一伸。

“那你呢？”苹果杰克问道，挑起眉毛。

“我在这外面找。”云宝回答道，收起翅膀，“我就在天上飞，上面什么都看得到。我来，比大家都要快。”

瑞瑞理解地点点头：“我们明白。来吧，萍琪、苹果杰克，我们得回——”

“比赛！！”萍琪突然大喊一声，打断瑞瑞的话，沿着街道跑下去，只留下一道残影。三只雌驹听到萍琪朝她们喊叫的声音：“最后到的是惹不起【注2】！”

瑞瑞和苹果杰克有些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接着，耸了耸肩，一点头，跑着往宫殿的方向追去。小广场里，留下的只有云宝一马。她看着朋友们的背影，过了一会儿，看向天空，看着纯净湛蓝，一云不染的天空，用力猛地一拍翅膀，蹬地挑起。一阵空气从她刚刚站立之处四下喷散，吹起些许尘埃，云宝又回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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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宫殿里沉默得令马不鞍，暮光和星光穿过不计其数的走廊与房间，都点亮着独角。每一次，她们走进房间，用魔法扫上一两遍，查找不正常的东西，接着便离开。时不时，她们找到留下的魔法痕迹，但都是安全而无关的魔法——这儿一面钢化镜子，那儿一座自动书柜。

星光好不容易才把暮光从自动书柜旁拖走。

就这样找了好几个小时，还是毫无成果。萍琪、苹果杰克和瑞瑞不久前也会来帮忙，在楼下寻找，星光与暮光则一路往楼上去。开始搜寻后一小时，索拉克斯和小蝶就动身外出帮云宝去了，轻语留下来，和斯派克待在其中一间书房里。

“可恶...简直是胡闹！这简直是在大海里捞针嘛。”星光低吼着，又一扇门在她身后甩上，她的脸恼火地扭曲变形，“我们都不知道这座愚蠢的城堡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事实上，不是城堡，而是高塔。”暮光紧接着纠正道，抬头瞥一眼天花板上挂着的烛台。

星光一蹄子拍在脸上，明显的一声响：“呃啊！”

暮光走到半步，停了下来，羞赧地笑了。“嘿嘿，对不起，跑偏了...”她道歉道，用魔法打开另一扇门，向里看去，独角上火星四溅，她又退出来，失望地拉着脸，合上门，“储藏室，唉。”

星光叹口气，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用魔法打开下一扇门：“都第几个了？六个？”

“八个。”

星光嗯了一声，将注意力转向门后。像是一间给幼驹，或者别的什么宝宝的客房。两面床上铺着厚厚的、彩色的毯子，印着有趣的各种形状。墙面要比大部分卧室颜色亮得多，上面印着简单的形状图案。果然是幼驹房，一面墙边的书柜上，放着几盒桌游，房间一角还有一个箱子，装满了蹄工玩具，多得都快满出来了。星光脸上露出小小的微笑，回忆起自己童年中更快乐的部分，她用魔法扫过房间，拖慢了一点时间，让甜美的天真洗刷过她。

暮光在不远处，看到星光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走上前来。“找到什么了吗？”她好奇地问，推开门向里瞥去。

“没有。”星光直接回答，停下法术，向后退去，“只是幼驹房罢了。”

暮光也环顾房间，视线很快落在箱子旁的一颗球上。她眨了眨眼，脑海中，一段不久前刚刚想起的记忆，再次浮现。

“这是躲避球，暮暮，你应该，那个，躲开它，不是吗？”

暮光会想起那一幕，微微一笑，合上门，跟在星光身后，继续向前走去。她时不时看看那只雌驹，看到她的情绪稍稍积极了些。又是一个无用的房间，她终于决定打破沉默，提了一个问题：“那个...现在云宝看到你，不会怒火中烧了，你觉得她怎么样？”

星光回头看向暮光，被这突兀的问题惊讶到了。她转头看向正前方，慢慢放缓蹄步，停了下来，考虑片刻，露出小小的微笑。“嗯...其实，我还不知道。”星光微微一耸肩，承认道，“法术消失之后，我只和她说过一次话，但是，总之...”

星光不再说话，暮光偏偏头。“但是...？”她轻声追问，向独角兽踏了一步。

星光瞥向暮光，笑意大了许多：“但是，就我目前看到的——尤其是你和她之间的事情——我觉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暮光宽慰地叹一口气。“那太好了。”她说着，轻声笑一笑，打开下一扇门。又是储藏室。“第九间。”

“哦哦，连击奖励！”星光打趣道，向前走去。

星光说的一点不错，所以暮光好气哦，她哼了一声，关上门，跟了上去。

星光查看过下一扇门后，看向暮光，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是一起长大的，是吗？”

暮光高兴地点点头。“嗯哼，她九岁那年，住进了坎特洛。那年我十一岁。她那时...”暮光的笑容渐渐上扬，她脸上流露出深情的回忆之色，还有怀念，“她那时...很不一样。那时的她，活力十足，绝对自信，争强好胜，不怕困难...”她的笑容渐渐消散，“和她在一起，总是那么好玩...可是后来无序...”她停下来，叹了口气，耳朵紧贴头顶，笑意消散。

星光看向一旁，不敢说出自己在想的话。

“那之后...她每天都不停地道歉。”暮光接着说道，声音温和而沉重，“就好像，见过无序之后，她所有的自信和勇气全都蒸发了一样。她容易难过，情绪不稳定，总在怀疑自己...说实话...”她抬起头看向星光，眼中燃着歉意，“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开始会答应和她一起去找你。我以为，也许，如果能让她不再害怕你，我就能重新拥有，我的云宝黛西...”她垂下眼，闭上眼睛。

星光垂头丧气，尴尬的沉默降临在两只雌驹身上。接着，她慢慢地、慢慢地，伸出前蹄，轻轻地拍着暮光的肩膀，作为安慰：“那，我也要说...害她那么害怕，我很抱歉。”

暮光眨眨眼，看向星光：“可是...为什么？你什么错事也没有做啊。”

星光皱起眉头，收回前蹄。“没有吗？也许，不是现在的我，但事实就是，有一个我，回到了过去，想毁灭你们的马生。据我所知，这一次，我也差一点又成为了那个我...”她耳朵垂下去，眼中露出愧疚的神色，“如果不是日耀他，给我写了信，我...我可能又无药可救了，我会变成魔鬼的...”

暮光挑眉，稍稍上前来：“这是什么意思”

星光缓缓摇头。“...记得我之前说过，我差点走上歧途吗？”她问道。暮光点点头，她于是接着说：“日耀离开之后，我...很受伤。我觉得，他背叛了我，我孤独，我彷徨。爸爸不理解我，所以我渐渐疏远了他...我一直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你明白吧？为什么我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就这样离开，连再见都不说一声...？”

“我那时还很小，但我想要弄明白。我只知道，一阵闪光，日耀有了可爱标记，然后他就离开了...”她苦涩地笑了一声，“现在想想，我那时真蠢，可那时候的我，只能想到可爱标记和日耀离开我两件事，我...”她又闭上眼，“我那时不想要可爱标记了，也再也没有交过朋友...我害怕也会失去他们。”

暮光露出同情的表情，伸出前蹄，想要给星光些许安慰。“你会遭遇这些，我很抱歉...”她无力地说，星光轻轻推开她的前蹄。

“唉，后来更严重了。”她接着说，双眼紧盯地板，来回踱起步，“不仅是害怕失去新朋友，我还变得愤怒起来。我以为，是可爱标记偷走了我的朋友，所以我想复仇，我...”她停下来，紧紧闭上双眼，“我...想要发明一个法术，一个...”

暮光看不到星光的脸，但她颤抖着。那一定不是个好法术。星光举起一只前蹄，仔细看着它，深吸一口气，接着开口了，这一次，声音冷漠无情：“...一个能抹除可爱标记的法术。”

暮光轻声吸一口气，眼睛睁大。“什、什么？！”她惊讶地喊道，“星光，拜托告诉我这是玩笑！”

星光叹口气，转过身来，与暮光四目对视：“不是玩笑。我的法术，可以从小马身上移除可爱标记，不会造成物理损伤。他们的命运会被阻遏，他们的特别天赋会被抑制，他们的性格也会模糊...无论谁中了那法术，都会变成一个样子。平等...可这算什么平等啊。”她又垂下眼。

暮光仍然为这消息震惊，终于找到了声音。“你...还留着它么？”她小心地问。

星光打了个响鼻，回头看向暮光。“别担心，法术从来没有做完。日耀后来找我了，记得吗？他的信送到那天，我把所有的笔记都烧得一干二净...唉，我当时觉得自己真傻...”她微笑道，接着轻笑一声，但声音里还带着苦涩。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走廊前方：“可他要是再早一点就好了...那就能省很多事。”

“你还是...生他的气吗？”暮光迟疑地问，小心地看着星光对此问题的反应。

星光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将一只前蹄拍在额头上。“我不知道该怎么想。虽然，能重新得到我的朋友是很好——我跟你们来这里，都是为了救他——可是，整整两年，差不多三年，他居然连一封信都不写...？”她嗤笑一声，睁开眼睛，“我也要稍稍批评他一下了。”

暮光听得出来，她话中藏着恼火，向后缩去，耳朵平贴。幸好，星光缓缓一摇头，又向前走去，打开下一扇门，往里看。她一扫描完，便退出来，关上门，鼓励地朝暮光微笑：“走吧，水晶之心等着我们。”

暮光缓缓一点头，跟上星光。两只雌驹继续在宫殿中搜寻着。

- - -注 释- - -

注1（发光吗？发热吗？发电吗？）：都没有，所以整个过程中，动能守恒。——我的令人敬重的物理老师如是说道。

注2（惹不起）：原文“muddy stick”，意思是 [ m级别警告，悬停查看 ] ，此处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