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冷风呼啸

很快，大家都聚在指挥部房间里，只有两只小马突兀地缺席。暮光在桌子旁，扫视房间内，仔细观察房间里的小马们。瑞瑞和小蝶在桌子一边小声地交谈，轻语和斯派克紧张地站在一旁，一言不发。苹果杰克和萍琪在左边，苹果杰克若有所思，萍琪静悄悄地站着，上下微微跳动。

云宝黛西和星光熠熠都还没有出现。前者大概是在档案库里查找着她说想要的资料，至于星光...暮光怎么也找不到她，想起独角兽之前的大动肝火，她便瑟缩了。‘万一她跑了怎么办...？’她心想。

她没能再往下思考此事，房门猛地甩开，一声重响，突如其来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云宝飞进房间，悬停在桌面上方。她突然而吵闹的入场，令在场的几位惊叫起来，但她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两只前腿伸在前方，上面摇摇晃晃地叠了一大堆卷轴。云宝小心地放下卷轴，体面地在暮光身旁落回地面。她扫视一番房间内，疑问地瞥一眼暮光：“欸，暮暮，星光呢？”

暮光的耳朵微微垂下去，她摇摇头。“对不起，云宝，我到处都找不到她。”她道歉，看向那一大堆卷轴，“这些是什么？”

听到星光不在，云宝失望地皱皱眉，但没有就此放弃，转身面向大家。朋友们有所期待地看着她，有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看上去像是准备转身逃跑的样子。暮光看到，云宝身体紧绷，安慰地用蹄肘推推她，从结果来看，这个小动作足以帮助云宝重新集中。她清了清嗓子，开口了：“大家...女孩们...我知道，最近我总让你们失望——像没脑子似的，带你们去马哈顿，然后又在火车上出了那种事，再又是和黑晶的这档子破事...不管怎么道歉，我也不足以弥补自己的过错了，不是吗？”

苹果杰克开口了，她整整帽子，严厉地看着云宝。“道歉有用，但不改正，也没好处。至少，咱是这么觉得。”她语气平淡地说，瑞瑞赞同地跟着点头。

“确实，尽管我不会这样说，但这种精神的确正确，无论场合。你需要愿意弥补过失才是。”她补充道，露出鼓励的神色。

萍琪在原地蹦跳几下，露出大大的笑容：“我知道你会愿意弥补的！你可是云宝黛西诶！你是忠诚元素的代表，要是你会让大家失望，元素就不会选你啦！”

“嗯哼，我们大家相信你，云宝。”小蝶也露出微笑，“我知道，你一定会让大家骄傲的。”

斯派克爬上桌面，绕过桌上堆成小山的卷轴，在云宝面前停下，看着她的眼睛，许久，玩闹地捶了一捶她的肩膀：“你可不是个软柿子，云宝，别再不高兴了，要重拾豪爽！我们大家都等着你呢！”

此时，轻语没有说话，靠近了小蝶。黄色天马将一只翅膀盖在她肩上，她放松了些，一只前蹄拉住小蝶的前腿，以防万一。

云宝看看朋友们，她们刚刚为她声援，她在其中尽可能地感受着慰藉与激励。尽管脑海深处，怀疑与绝望那挥之不去的耳语仍在回响，但她还是做出一副露齿而笑的样子，接着说下去。“那，既然你们都相信我能弥补过错，那我也不能让大家失望！这次绝不！”她一挥翅膀，从那叠卷轴中拿出最长最大的一个，慢慢把它卷开。斯派克让到一旁，跳下桌面，站在暮光身边，对她露出大大的笑。

“你对她说什么啦？”他高兴地小声问。

暮光低头微笑，蹭蹭他的头顶，接着，双眼飘向云宝的后脑勺。“我让她想起了我在她那里学到的一课...很久以前学到的一课...”她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一副怀念与热爱的样子。

很快，云宝展开了卷轴，原来是一张宽大而精细的地图，上面是水晶帝国和附近的山丘、农业用地。她盯着地图看了片刻，又抬起头看向朋友们。“邪茧女王和幻形灵们前来追捕我们，他们具有数量、力量、协调和计策的优势。看看情况便会知道，按照现在的局势，我们全无胜算。”她严肃地开口了，像是一位与部下对话的军官，“因此，实际情况就是，我们不能指望获胜。”

“不指望获胜？！”苹果杰克不敢相信地喊道，将一只前蹄捶在桌面上，“云宝，咱还以为你有计划了呢！”

“我是有计划，”云宝回答，鼻翼微张，“听我说完，姑娘。”

苹果杰克歉意地缩回前蹄，但还是带着怀疑的神色。云宝看了一圈朋友们，想看看会不会还有谁想要打断她的话。

看来不会，她满意地接着说：“听好，现在这样，我们不能指望获胜，但我们不是独自在战斗，还记得吗？还有闪电天马和预备队员，还有云中城、马哈顿，以及别的城市派来的大规模军队，更不用说这些城市还有皇家卫兵预备役，都要去坎特洛营救公主，取回谐律元素。还有索拉克斯和法瑞克斯和他们接头，这样就更容易解决问题。而我们这边，帝国外面的雪地上有黑晶王镇守，他能好好地拖住幻形灵的大军。但我总觉得，他没法阻止邪茧。我们需要做好防御的准备，但不应该寄希望于打败幻形灵，而是尽可能拖住他们，阻止他们捉到我们。”

雪地微微向后缩去，云宝的语气显然是令她有些惊惶。“嗯...我们该怎么做呢？”她小声地问。

云宝得意一笑，用蹄子敲了敲地图上一处能看到雪的地方：“就用雪对付他们。”

暮光明白了云宝的意图，睁大眼睛。“雪！”她大叫一声，蹦到云宝身旁，也看向地图，“雪就是冰！融化的冰就是水，”

“而水蒸发就是云。”云宝证实了她的猜测，笑得更开心了，“他们要到这里，得穿过极北之地，这可是一大片危险的原始地区。那，我们就让暴风雪在城市里作为武器。我计划，厚实沉重的乌云，装满闪电和雪雨冰雹，藏在城市里，就像地雷一样，等虫群一到，马上出击。我计划，在城市里造成浓雾，阻碍视线与配合作战，此外，我们还需要暮光和星光建立护盾，用来拖延他们的行动。”

瑞瑞以蹄掩嘴轻咳一声，打断云宝的解释，问道：“打扰一下，云宝，可你不是说过，邪茧能轻易击穿她们的护盾吗？你之前否决这个计划，不是因为...呃...很危险吗？”

“会出马命。”云宝沉重地直接戳穿，瞥了一眼暮光，眼中带着一抹恐惧。她看到，暮光眼中坚不可摧的决心，在其中感到些许安慰，接着说道：“...但是，星光也说过，最严重的情况下才会这样，我们至少也得试一试。谁知道呢？说不准黑晶能减弱她的力量，我们的护盾足以抵抗她。我们是在为时间而战，能多一秒是一秒。”

暮光皱起眉头，双眼审视着地图，仔细看着雪花状街道四周的房屋：“那个，万一她和工兵们打穿了护盾，我们需要想办法保护这里的居民。他们的记忆没有恢复，保护不了自己的。”

“我们可以把他们都请到宫殿里来呀。”萍琪提议道，也走来看地图，“哦哦！有了，我们可以办一个‘寻找水晶之心夜间探险’派对！”

斯派克在暮光身旁，好奇地瞥一眼萍琪。“呃...可是水晶之心我们也用不了啊，对不对？”他说着，抬头瞥向云宝。

天马有了反应，耳朵一下垂下去：“是、是的...至少，我们用不了。但我是以小马国名义签的契约，不是水晶帝国，有可能他们不受约束。”

“不管咋说，值得一试，”苹果杰克插进话来，也看着地图。她微整帽子，又瞥向云宝：“那...要是邪茧真进来了，咱怎么办？你应该有个计划吧？”

云宝僵住了，一言不发，血液变得冰凉。所有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令她清楚明白地意识到失败的代价有多么沉重...然而与此同时，也提醒着她，她有需要守护的东西。她深吸一口气，平复紧张的神经，终于开口了：“嗯、嗯呢...大概有。”

“大概有。”暮光重复道，转身直面向云宝，“这是什么意思？你没有把所有计划都想清楚吗？”

云宝叹口气，闭上眼睛。“听我说呀...我们这里，除了你、星光和我之外，都没有战斗能力。”她沉重地回答，睁开眼睛，“我们当中的大多数，只不过拥有能用漂亮的珠宝发射一击必杀彩虹光波的技能而已，除此之外，只是普通的小马国国民。而现在，在漂亮珠宝过来之前，我们毫无反击之力。”

小蝶猛地睁大眼睛，一只前蹄举起来捂住嘴。她惊恐的吸气声引来了大家的瞩目。小蝶瑟缩了，咽下喉咙里堵住的沉重：“云宝...你不会是说，你们三个去和邪茧打吧？”

这个念头盘踞在朋友们的脑海中，大家转头看向云宝，期待她的答复。云宝低下头，再次摇摇头：“...不，暮暮和星光还要专心维持护盾...我要独自和她对抗。”

在场的大家异口同声地高声道：“什么？！！”

“不行！！”暮光大喊道，走到云宝面前，用一只蹄子戳她的胸口，“我不答应！你不能独自和她战斗！你会死的！”

“才怪呢！”云宝反驳道，不顾胸中的后悔与恐惧，强装勇壮，“她舍不得杀我！他们是来抓我的，要是把食物都杀死了，他们吃什么啊，对不对？最多就是把我关茧里而已。”

“蠢。”苹果杰克插嘴道，绕过桌子靠近云宝，严厉地瞪着她，并不支持，“就算不杀你，把你抓了也完蛋！我们六个少了谁，元素都不管用了！”

“还不简单吗，等塞雷丝缇雅、露娜和谐律元素到了，再把我救出来不就好了。”云宝反驳，展开翅膀。苹果杰克被她的姿态惊得一退，云宝瑟缩，收起翅膀。片刻，她接着说：“大家，我比声音飞得还快，而且还是运动员。再加上迷雾的掩护和一批巧妙放置的雷云陷阱，我说不定能拖住邪茧，一直拖到谐律元素送到。”

“不，不行，我不答应！”暮光猛然反对，又一摇头，眼里含着泪，“太危险了！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云宝看到，一滴泪水顺着暮光的脸庞流下，顿时变得憔悴，她伸出前蹄，慢慢地拉过暮光，紧紧抱住她。独角兽无力地抱回她。两只雌驹感受着彼此，云宝看向她身后的大家：“听着...我知道这计划还不够好，但我们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我们需要时间，这就是最能拖时间的办法。”

萍琪走上前来，耳朵垂着。“小黛西...你真的决定了吗？”她用异常冷静沉重的语气问，鬃毛稍稍泄了些气。

云宝点点头。“没错。我需要保护你们。我是小马国最后的公主，保护小马国，保护我们的国民，是我的职责，无论代价。”她与她对视，轻声说。

不管她是在和暮光，还是在和大家说话，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几秒沉重的沉默。猝不及防，轻语从小蝶身旁跳上桌面。“你要我们做什么？”她问，令大家有些惊讶。

斯派克看向轻语，挑起眉毛：“呃，轻语，我觉得吧，我们两个只能坐着看，帮不上什么忙了。”

“别这么小瞧自己，小子们。”云宝说，露出小小的笑容。她安慰地拍拍暮光的肩膀，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我们都有任务在身。萍琪，你和苹果杰克尽量多找些水晶小马来帮忙，收集雪，带进帝国来。要造出够大的风暴，我们要用很多很多雪。”

“如果弄成收集雪的比赛，那大家都会努力啦！”萍琪尖声尖气地说，原本的热情稍稍回到了声音中。苹果杰克点点头，但没有说话。

云宝看向斯派克：“斯派克，你和暮暮要控制好局面，确保一切按计划行事没有乱。如果需要，弄个清单也行。”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是感觉身后暮光露出了微笑，“还有，你可以用龙火把雪蒸成蒸汽。”

“那我呢？”小蝶问道，微微动了动，“我也想帮忙...”

“你负责急救，”云宝一点头，指示道，“应该会有些辛苦。不管出了什么事，只要有马受伤，就交给你了。”

“那我呢？”轻语急切地问，向前踏了几步，“索拉克斯在努力，我也想帮忙！给我发任务吧！”

云宝轻声笑笑，轻语的热切不仅可爱，而且富有感染力：“你可以帮小蝶急救，当她的助理。”

轻语瞥了一眼小蝶，她露出温暖的微笑，点点头。接到任务，绿色的小夜骐跳回小蝶身旁，朝云宝露出大大的微笑：“我保证完成任务！”

“我相信你，小子。”云宝回答，看向瑞瑞，“瑞，你用魔法把蒸汽收到容器里储存。我可以把蒸汽做成云和雾，但我需要星光或暮暮帮忙，才能给它们加上需要的功能。电啊，冰雹啊，雪啊什么的。”

“听上去不是淑女该做的事...”瑞瑞噘嘴说道，接着挺胸抬头，“但紧急情况有紧急措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云宝黛西，我保证。”

“好...还有别的事吗？”暮光问，她仍为云宝要和邪茧单独战斗有些不安，“没有吗？”

云宝点点头，转身面向暮光，将一只翅膀安慰地盖在她背后：“没有了，都说完了。”

苹果杰克露出自信的微笑：“那，咱听着还不错，啥时候开始？”

云宝看向农场小马，得意地一笑。“现在就开始。虫群就要来了，我们没时间拖延！上吧，大家！”她高喊道，朋友们都跟着欢呼。准备离开时，他们才注意到了，自己此前一直忽略的一件事。

星光熠熠站在大开的门前，看着大家，表情深不可测。紧张的沉默，云宝与星光对视时，这紧张愈发加剧了。云宝的嘴突然变得很干，她舔舔嘴唇，僵硬地绕过桌子，来到她面前。“...星光。”她小声说。

“云宝。”星光回答，声音冷漠，毫无感情。又是几秒过去，星光向前走来，挤过云宝身旁，看向地图。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地图，挫败地叹了口气。“我得承认，你花了不少心思，计划也不错...”她思索道，沉重地看向云宝的方向，“...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你。你犯了错，想要弥补，可途中又会犯更多错。”

云宝一抽，视线落下去。但过了片刻，她站直起来，直直看向星光的双眼：“我不需要你喜欢我，星光。”

星光换上了惊讶的神情：“诶？”

“我不需要你接受我的所有决定。”云宝接着说，毫不在意她的惊诧，她缓缓走上前，与那只曾令她噩梦连连的浅紫色独角兽眼对着眼，“我只需要你，星光，尽力而为，和我们一起获胜。这之后，你就可以回家，再也不用见到我和我的朋友们。可是现在...”她举起一只前蹄，轻轻放在星光的肩上，“现在，我们需要并肩作战。我们大家。”

星光咀嚼着这句话。她低下头看着地板，游移不定的双眼揭露出心中的混乱。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换上严肃的神情，睁开眼睛再看向云宝的双眼。“好吧...没问题。毕竟我一开始就是来帮忙的，”她放宽了语气，草草瞟了一眼暮光的方向，“半途而废也不好啊。”

云宝露出笑容。“没错...”她看向星光身后，自己的朋友们，一拍翅膀飞入空中，看着大家：“大家，我们还等什么呢？！该来一场风暴了！”

又是一阵欢呼，这一次，星光也加入进来。八只小马和一只小龙的队伍跑出 { 或是飞出 } 指挥部，往宫殿的大门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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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茧女王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面前仿佛无尽延伸的雪原，在荒芜而几乎一寸不毛的大地上寻找着黑晶王的踪迹。她的虫群就在身后，站满了山坡，遮蔽了天空。昆虫般的翅膀，深沉的嗡鸣，震击着空气，任何不幸经过的生物，都能感到胸口在震动。

邪茧扫视着极北之地，看到了些什么。在北方遥远、遥远的天际线上，她看到一团野生的雪云爬过天空，向她和虫群袭来。她能感觉到渐渐到来的风暴中，冷风啮着她的甲壳，穿过她腿上的洞，沙沙地穿过翅膀。她在冷风中微微发抖，又看到了另一样东西。

在更遥远的地方，几乎被狂暴的暴风雪遮蔽之处，她依稀看到一点点粉色的光。那是遥远而浓厚、纯粹而自发的爱意，垂在她的侦察兵们汇报的水晶城市之上。虫群还要几天才能到达，但现在，看见了目标的邪茧，情不自禁地伸出舌头舔舔嘴唇，残暴而饥饿地露齿而笑。

冷风愈发猛烈冰冷。

是时候了。

- - -注 释- - -

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