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回：吕布投刘与李郭之乱

曹操在定陶大破吕布，吕布于是在海滨收集败残军马，众将也都前来会合，想要再次与曹操决战。陈宫说：“如今曹兵势力强大，不可与之相争。我们先寻找安身之地，到那时再来报仇也不迟。” 吕布说：“我想再次投奔袁绍，怎么样？” 陈宫说：“先派人到冀州探听消息，然后再去。” 吕布听从了他的建议。

袁绍在冀州，听说曹操与吕布相持不下，谋士审配进言说：“吕布是豺狼猛虎一般的人，如果他得到兖州，必定会图谋冀州。我们不如帮助曹操攻打他，这样才能没有后患。” 袁绍于是派遣颜良率领五万兵马，前往援助曹操。细作探听到这个消息，飞报给吕布。吕布大惊，与陈宫商议。陈宫说：“听说刘玄德刚刚领了徐州，我们可以去投奔他。” 吕布听从了他的话，径直前往徐州。有人将此事报告给玄德。玄德说：“吕布是当今英勇之士，我们应该出城迎接他。” 糜竺说：“吕布是虎狼之徒，不可收留；收留他会伤人的。” 玄德说：“如果不是吕布袭击兖州，怎么能解徐州之祸。如今他走投无路来投奔我，怎会有其他心思！” 张飞说：“哥哥心肠太好。虽然如此，也要有所防备。”

玄德率领众人出城三十里，迎接吕布，然后并马入城。众人都来到州衙厅上，行礼完毕，坐下。吕布说：“我自从与王司徒设计杀死董卓之后，又遭遇李傕、郭汜之乱，在关东飘零，诸侯大多不能相容。近来因为曹贼不仁，侵犯徐州，承蒙使君您大力救助陶谦，我于是袭击兖州来分散曹操的兵力；不料反而中了奸计，兵败将折。如今投奔使君，想与您共同图谋大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玄德说：“陶使君刚刚去世，无人管理徐州，因此让我暂且代理州事。如今幸好将军到来，理当相让。” 于是将徐州的牌印送给吕布。吕布正要去接，只见玄德背后关羽、张飞二人都面带怒色。吕布于是假装笑着说：“我吕布不过是一介勇夫，怎么能担任州牧呢？” 玄德又相让。陈宫说：“强宾不压主，请使君不要疑虑。” 玄德这才作罢。于是设宴款待吕布，又收拾宅院让他安顿下来。

第二天，吕布回请玄德，玄德便与关羽、张飞一同前往。饮酒至半酣时，吕布请玄德进入后堂，关羽、张飞也跟着进去。吕布让妻子女儿出来拜见玄德。玄德再三谦让。吕布说：“贤弟不必推辞。” 张飞听了，瞪大眼睛大声叱责道：“我哥哥是金枝玉叶，你是什么人，竟敢称我哥哥为贤弟！你来！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玄德连忙喝止张飞，关羽也劝张飞出去。玄德向吕布赔礼说：“我这弟弟酒后狂言，兄长不要见怪。” 吕布默默无语。不一会儿，宴席结束。吕布送玄德出门，张飞跃马横枪而来，大叫：“吕布！我和你大战三百回合！” 玄德急忙让关羽劝阻。

第二天，吕布来辞别玄德说：“承蒙使君不弃，但恐怕令弟们不能相容。我应当另投别处。” 玄德说：“将军如果离去，我的罪过就大了。我那弟弟冒犯了您，改日我一定让他前来赔礼。附近的小沛，是我昔日屯兵的地方。将军如果不嫌弃地方狭小，暂且在那里歇马，怎么样？粮食军需，我一定谨慎供应。” 吕布谢过玄德，自己率领军队前往小沛安身去了。玄德自去埋怨张飞，这里暂且不提。

曹操平定了山东，上表奏明朝廷，朝廷加封曹操为建德将军、费亭侯。当时李傕自封为大司马，郭汜自封为大将军，横行无忌，朝廷中无人敢说话。太尉杨彪、大司农朱儁暗中上奏献帝说：“如今曹操拥兵二十多万，谋臣武将数十员，如果能得到此人扶持社稷，剿除奸党，那天下就万幸了。” 献帝哭着说：“朕被这两个贼子欺凌很久了！如果能诛杀他们，实在是大幸！” 杨彪上奏说：“臣有一计：先让这两个贼子自相残害，然后下诏让曹操引兵诛杀他们，扫清贼党，以安定朝廷。” 献帝说：“计策怎么施行？” 杨彪说：“听说郭汜的妻子十分善妒，可以派人到郭汜妻子那里使用反间计，这样两个贼子就会自相残杀。” 献帝于是写下密诏交给杨彪。

杨彪立即暗中让夫人以其他事情为由进入郭汜府中，趁机告诉郭汜的妻子说：“听说郭将军与李司马的夫人有染，关系十分密切。倘若司马知道了，郭将军必定会遭他杀害。夫人最好断绝他们的往来。” 郭汜的妻子惊讶地说：“难怪他经常整夜不归！竟然做出如此无耻之事！若不是夫人您说，我还不知道呢。我定要小心防范。” 杨彪的妻子告辞回家，郭汜的妻子再三称谢后分别。

过了几天，郭汜又要前往李傕府中饮宴。他的妻子说：“李傕性情难以捉摸，况且如今两雄不能并立，倘若他在酒后下毒，我该怎么办？” 郭汜不肯听从，妻子再三劝阻才作罢。到了晚上，李傕派人送来酒筵。郭汜的妻子于是暗中在里面下毒，才献进去，郭汜正要吃。妻子说：“食物是从外面送来的，怎么能随便吃？” 于是先拿给狗试吃，狗立刻就死了。从此郭汜心中起了疑心。

一天早朝结束后，李傕极力邀请郭汜到家中饮宴。到了晚上宴席结束，郭汜醉醺醺地回家，突然腹痛难忍。妻子说：“一定是中了他的毒！” 急忙让人用粪汁给他灌下去，郭汜呕吐之后才安定下来。郭汜大怒说：“我与李傕共同图谋大事，如今他却无端想要谋害我，我不先动手，必定会遭他毒手。” 于是秘密整顿本部甲兵，想要攻打李傕。早有人报告给李傕。李傕也大怒说：“郭阿多怎么敢这样！” 于是点齐本部甲兵，前来杀郭汜。两处合兵数万，就在长安城下混战，还趁机掳掠百姓。

李傕的侄子李暹领兵围住宫院，准备了两辆车子，一辆载着天子，一辆载着伏皇后，派贾诩、左灵监押车驾；其余的宫人内侍，都步行。众人拥出后宰门，正好遇到郭汜的兵马赶到，乱箭齐发，射死的宫人不计其数。李傕随后掩杀过来，郭汜的兵马退去，车驾冒险出城，不由分说，径直被拥到李傕营中。郭汜领兵进入宫中，把宫嫔采女全部抢掳到营中，还放火烧了宫殿。

第二天，郭汜得知李傕劫持了天子，便领军到李傕营前厮杀。皇帝和皇后都受到惊吓。后人有诗感叹道：“光武中兴兴汉世，上下相承十二帝。桓灵无道宗社堕，阉臣擅权为叔季。无谋何进作三公，欲除社鼠招奸雄。豺獭虽驱虎狼入，西州逆竖生淫凶。王允赤心托红粉，致令董吕成矛盾。渠魁殄灭天下宁，谁知李郭心怀愤。神州荆棘争奈何，六宫饥馑愁干戈。人心既离天命去，英雄割据分山河。后王规此存兢业，莫把金瓯等闲缺。生灵糜烂肝脑涂，剩水残山多怨血。我观遗史不胜悲，今古茫茫叹黍离。人君当守苞桑戒，太阿谁执全纲维。”

郭汜的兵马赶到，李傕出营迎战。郭汜的军队失利，暂且退去。李傕于是将皇帝和皇后的车驾转移到郿坞，派侄子李暹监守，断绝内使往来，饮食供应不上，侍臣们都面带饥色。皇帝让人向李傕索要五斛米，五具牛骨，用来赏赐左右。李傕发怒说：“早晚都给你们送饭，为何还要其他东西？” 于是把腐肉和朽粮给他们，都臭得无法食用。皇帝骂道：“逆贼竟然如此欺人！” 侍中杨琦急忙上奏说：“李傕性情残暴。事到如今，陛下暂且忍耐，不可触犯他的锋芒。” 皇帝于是低头无语，泪水湿透了袍袖。忽然左右报告说：“有一路军马，枪刀映日，金鼓震天，前来救驾。” 皇帝让人打听是谁，原来是郭汜。皇帝心中更加忧虑。只听坞外喊声大起，原来李傕引兵出迎郭汜，用鞭子指着郭汜骂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谋害我！” 郭汜说：“你是反贼，为何不杀你！” 李傕说：“我在这里保驾，怎么是反贼？” 郭汜说：“这是劫持天子，怎么能说是保驾？” 李傕说：“不必多言！我们两个都不许动用军士，只凭自己一决输赢。赢的就把皇帝带走！” 二人便在阵前厮杀。战到十个回合，不分胜负。只见杨彪拍马赶来，大叫：“二位将军暂且停手！老夫特地邀请众官，来为二位讲和。” 李傕、郭汜于是各自回到营中。

杨彪与朱儁会合朝廷官僚六十多人，先到郭汜营中劝和。郭汜竟然将众官全部关押起来。众官说：“我们是为了和好而来，为何如此对待我们？” 郭汜说：“李傕劫持天子，难道我就不能劫持公卿！” 杨彪说：“一个劫持天子，一个劫持公卿，你们想干什么？” 郭汜大怒，便拔剑要杀杨彪。中郎将杨密极力劝阻，郭汜才放了杨彪、朱儁，其余的人都被关押在营中。杨彪对朱儁说：“身为社稷之臣，却不能匡正君主、拯救主上，白白活在天地之间！” 说完，两人相抱而哭，朱儁昏绝在地。朱儁回到家后就一病不起，最终去世。从此以后，李傕、郭汜每天厮杀，一连五十多天，死者不计其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