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新皇赴战场
“要不是知道你的底细,真的就被你装傻糊弄过去了,微生小公子。”
微生泽炎早料到皇帝派人查过他,此刻也不露怯,不紧不慢地反问:“皇上想从草民这里知道什么?”
“朕给你一个东西,你过来,拿好。”
即便银龙枭受伤将逝,可他依然是皇帝。这么多人都在,微生泽炎不好不从,便向前走近躬身举起双手。
谁知银龙枭并无赏赐意思,一把拽住了对方手腕,将手中之物放在他掌心。
微生泽炎毕竟是少年,手掌包裹不了令牌,露出其中一角,然后他下意识地迅速扫了一眼,发现那竟然是代表帝王身份的天子令!
不止他,珏玺穆冲和齐太医都在边上看着,已是震惊到不知如何开口。
“亚父,我知道你疑惑,为何我要将这个交给他。有些事,只有我亲身经历过,自然懂得其中奥妙,这个孩子与众不同,日后亚父自会明白。他与我有缘,这亦是上天的旨意。”
“既入族谱,那微生一姓不妥,玉册一事还要劳烦亚父。他是皇嫂在外遇见的孩子,天赐麟儿,天麟二字就很好。”
穆冲听银龙枭说完了所有计划,猜出这是一个早已形成的谋算,如今一切水到渠成才会这般顺利。
“我的底牌从来不是各方势力或军队,而是他们的思想和谋划,那些……尽在我掌握之中。皇兄能及时赶到,静王突然反杀闻人王室,这些事,哪件都是有迹可循。”
他的嘴唇染了血,唇色愈发深了。
微生泽炎听到他去世前的这些嘱托,不可置信,但事实摆在他眼前,又容不得他不信。
将代替银龙枭成为新皇帝的,是他这个摄政王的养子。
这应是他此生受过的最大惊吓。
“你藏得很好,不过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不那么好的事了。”
微生泽炎惊疑不定:“什么事?”
“你知道我的事情,同样,我也知道你的身世,以及,黎凤绾的来历。”
提到这儿,微生泽炎脸色一变。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你确实天赋异禀,也有足够好的运气。你震惊于我的决定,那你就不好奇我为何能未卜先知提前布置这些?”
“皇嫂,弥补我的空缺,同样是补全错误的关键。你不觉得你我行事很像吗?正是通过黎凤绾,我才预料到了将来和你的出现。你的成长便是我的消亡,你注定是要登上这个位置的。而黎凤绾,她的宿命已至,完成她的使命后,她的结局只会和我一样,不得好死。”
“不许诅咒娘!”
从一开始的细细倾听到后来的惊惧不安,微生泽炎品出了他话外之意,一时情急竟也忘了身份,双手掐上对方脖颈强逼他住口。
看到如此大逆不道的举动,台下人都已惊呆,不等穆冲阻拦银龙枭便抬手示意无碍。
脖颈被制无法出声,银龙枭额角青筋渐起,却轻飘飘地以口型问他
像吗?
只这二字,微生泽炎的心绪一下落定,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瞧银龙枭的眼神,恍然间,当真有种对镜自照的熟悉感。
失魂落魄的不安令他不自觉地松开了手,随后瘫坐在地上,双目失了往日神采,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无声诉说着愧疚。
他以为那是意外,可这个通晓玄奇之事的皇帝说他自己才是害了母亲的真正凶手。
必要称帝的是他,弥补空缺的也是他,而让沦落在外的人与皇族产生关联的则是救他回来的母亲。在这之后,顺其自然的结果就是两人皆会因他而死……
“肯定不是这样,一定有别的方法!”
微生泽炎猛然站起,面对着皇帝质问他,哭红了的眼中依然存着不信。
银龙枭感受着生气流失,咳出了一口黑血,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
“你不得不信,我所说的可能有些夸大其词,但按我猜测,她能活的时间便是我来此之后的年数,是真是假,就看今后。”
这时,周皇后从偏门走出,看到银龙枭的瞬间,怔在原地。片刻,她缓过神走至高台之上,把生息无多的人扶靠入怀中。
“皇后……为何来此”
“我年少之时进宫拜见,见你多次,倾慕之心从未变过。后来,你性情大变,我不知为何,却晓得在那之后你不信任何人,连我,也看不清你的心。”
“你本就聪慧,在皇嫂出现后,怎会猜不到那个结果。”
这货真价实的温和笑容,是周皇后一直所求的,如今幸而得见,再无遗憾。
“前世今生,我误会了许多,微生泽炎,有些事,只能由你办了。”
银龙枭深深看他一眼以作叮嘱,之后靠在皇后怀中气息渐微,握着对方的手缓缓松下。
布局多年,朝堂战场上的变化都被他算入其中,经年心结,却也需经年消磨。滔天的恨与痛蒙蔽了他的双眼,以至于后来拨开迷雾看到真相时,愧疚倍增。
到底他只是不甘背叛,心性纯良却尝遍痛楚被逼上绝路,旧事今亡,今日是他的死期,却也是……他最痛快高兴的日子。
齐太医上前试探鼻息,得到答案后惶恐跪地。
“皇上”
穆冲轻叹一声,一掀衣摆双膝跪地向前叩首。
殿内众人听闻此讯,纷纷叩首送别先皇,迁庆珏玺也不例外,一个个双膝跪地无比恭敬。
在场之人除微生泽炎外,跪成了一大片,在此情形下,单独站立的少年便成了最为瞩目的存在。
“老臣,叩见新皇!”
许是银龙枭刻意为之,他死前的那番话所有人听得清晰,看到穆冲叩见,其他人依样拜见新得帝位的少年。
微生泽炎默不作声,反而是直愣愣地看着那块令牌,想捡又抗拒拿它。
“小公子,王妃还在歹人手中,生死未卜。”
珏玺的一句话点醒了犹豫不决的人,微生泽炎想到唯有滔天的权势才可与敌人抗衡,再不心忧,缓缓拾起地上的令牌。
“我早就听父亲说过大将军,您劳苦功高,不必跪我。”
他亲手将人扶起,看了看正极殿中的混乱,目含憎恶。
“迁庆,你派人把皇后护送回宫,保存好先皇遗体。之后将这大殿中的尸体拖下去,厚葬先皇忠仆保其家眷一生富贵。”
“是”
尽管曾经是敌人,但有银龙枭的命令,他们也会照做微生泽炎的一切吩咐。
“然后——”
才要动作的迁庆一听还有命令,再次躬身站好。
“你与祁大人钟将军商议,把军中的奸细给我找出来,要全部。只要是北陇国的奸细,全部斩首示众以做惩戒,再有犯者,受五马分尸之刑。”
迁庆惊于少年的手段,也不敢停,立马着人去办。
“我只留半日,半日之后,我会骑马去前线,京都有钟将军与禁卫军镇守,不会有变。后方还要仰仗大将军的威严,届时我会让于帆先生从旁协助将军平定朝堂。至于白丞相,丞相行事优柔寡断,且他劳累半生,就让他好好在府中颐养天年,别让朝堂上的风雨刮着他就好。”
白文的态度与行事他有所耳闻,忠君到控制亲子成为武器,这种程度的忠心,微生泽炎可不敢要。
“时间有限,这半日,还请诸位尽力。”
他躬身面对台下恭敬施了一礼,其他人不敢受君王之礼,忙跪地还之。
宫变被大军平息后,皇城处处混乱,微生泽炎下了令,内外同时整治,那些潜伏在军中和百姓中的奸细被早已掌握情报的龙卫清除。
银龙枭在死前布了几步棋,这些,是在为新帝铺路,同样是为当年的他做最后的复仇。
微生泽炎看懂了银龙枭的苦心,也没有辜负他这番布置,借君王之名雷厉风行地处理了朝堂内外的麻烦。
半日的时间,他沐浴换衣,叫了一桌饭菜,将身体状态调整到了最好。
在他走前,穆冲特意来看,其实穆冲是想私下里劝服少年留下,奈何他辩不过对方,还得知了一个让人惊喜的消息。
“英兰姐姐她们会和世子郡主一起进宫,由父亲手下的精英贴身保护。我已和周皇后说了此事,到时还望大将军再加派人手看护。”
“你是说王妃……”
“娘生下这一对龙凤胎还未满两月就遭遇了意外,所以炎儿希望大将军明白,此战,我必须要去。”
“好,你是君王,那么一切都由你定,何况他那般肯定,你的过人之处必定配得上这个位置。老臣会安排好一切,不会让那些人走漏风声,路上,请皇上善自珍重。”
“多谢”
送走了穆冲,微生泽炎拿上包袱,这次他没准备带珏玺前往,而是另派给他一个合他心意的任务。
毕竟已是天子,有些事总是推脱不掉的,哪怕有朔凛相随,穆冲也不放心他独自前去,急忙调了一支精骑做支援。
穆冲的用心良苦微生泽炎能感觉得到,也没再拒绝,带领人马奔赴前线。
虽说在之前的战役中临夏国取得优势,可闻人虎并非只会败退的木头脑袋,他耐心等待着白瑜露出破绽,也一次次地结合前次失败经验进行排兵布阵的改进。
白瑜又非天神,他做不到百战百胜,而他的行事风格与派兵方式逐渐被看穿。闻人虎一次次的试探,一次次的设计,就是为了给人以虚假的败况。
胜败自有时,而在这些战役中,双方各有输赢,当所有人都以为最后的决战可以击退敌军时,那就是他计划的开始。
众将都以为终于可以结束那最后一战,不想闻人虎也将转折之机寄托在了此一战上。
开始一切顺利,可后来,火药打了白瑜一个出其不意,尽管之后临夏国也做出了同样反击,但占得先机的闻人虎并不愿放弃机会。从前的刻意隐藏都只为了给敌人毁灭一击。
无论是撤退路线还是援救时间,都被他堵得死死的。闻人虎亲自指挥,断了白瑜退路,认定其他人不能及时驰援,铁了心要斩杀主帅,再然后便能趁京都内乱之际一举攻城,任何人都挡不住他的脚步。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低估了白瑜的应变能力和顽强的生命力。在陷入围攻时,白瑜还能拼着重伤与数十人打出缺口逃了回去。
那一站,将双方拉回了最初的博弈,并且单看主将实力,临夏国已落下风。
银景弈不想打草惊蛇,来的时候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在路上抓到了北陇国的探子,逼出了黎凤绾的动向就急速赶往了白瑜所在的炎州。
甫一入营,银景弈察觉到了一股异样,而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他见黎烈时。
“王……王爷”
摄政王位高权重,遭人暗害也是无可避免,黎烈心中早已将杳无音讯与死无全尸划成了等号。乍一见到活着的王爷,他震惊万分,反复眨眼进行确认。
没等银景弈出声,先一步缓过来的黎烈激动地向前迈出一大步,眼角还噙了一丝不易见的泪花。
“王爷无事乃是我等之大幸,这下看那些贼人如何猖狂!”
表述完了心中的激动喜悦,黎烈不免想起了摄政王妃,向银景弈打听起王妃近况。
“本王的王妃被北陇国军掳走,不然前线已有主帅,本王怎会日夜兼程赶至这里。京都的乱子才得平息,若不是梦梦她……”
他压下心里涌动的愤恨,问起近日战况如何。
谁料听完黎凤绾被掳走的消息,黎烈像是被点了哑穴,良久说不出话。
“先前一战,闻人虎设一毒计,将我等与白瑜所率部队断开,后集中力量杀我方一先锋一大将,损失惨重。至于主帅……臣——臣只知主帅受了重伤,伤势如何,军医知道更多。”
银景弈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但他此刻心急,并没细问,了解了大致情况便赶去主帐。
主营帐内,白瑜躺在床上不发一言,周围将领用尽了办法也没法让其吐出一字。
直到银景弈掀帘而入,众人才看到了希望。
“王爷……王爷!你回来了!”
军中的将领大多曾参与过前些年的战争,一看银景弈突然出现,好似看到绝望山谷中的一条求生路,纷纷围了过去。
“白瑜现在怎么样了”
银景弈挤过一干将领,走到床前查看。
“的确受伤不轻,看来闻人虎这些年也没闲下,这么快就找出了应对之法。”
两日,白瑜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此刻看到银景弈,那双眼睛才似人一般转了转。
“王爷,我能求你一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