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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琵琶蛇

东方顷寒被竹叶上的蛇吓得一脚踏落回地上扶住堃远,却见堃远的左肩处已渗出了深紫色的血,林堃远也随即晕了过去。

“快走!”顷寒深知此趟比自己想象的要凶险,潜伏的敌人究竟什么来头、什么心思全不在掌握内。“余奇,你先派人前往流泉庄告知薛夫人,让她赶紧配解药出来。”

余奇领命而去,赶到一半,恰在岔路口遇到赶去参加婚宴的流泉庄夫妇。

“林堃远中了蛇毒?”毕辰惊诧。

“蘅儿呢?”薛照影焦急万分。

“……不知所踪。”余奇回道,“我们在往吞州的方向上突遭暗敌。”余奇道,“东方郎君让我先来找薛娘子,看看此毒能解否。柳娘子也派其他人去找了。”

薛照影瞥了一眼余奇的麻袋,弯弯曲曲蠕动着,她打开麻袋,拎出一条小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这只是寻常的竹叶青啊。”

她望向毕辰,毕辰见夫人手提一条毒蛇如此镇定自若反倒被吓了不轻,他从来没有想过夫人竟然胆子这么大:“……娘子,你……还会这些大招啊?”

照影白了他一眼:“走,回庄里。”

流泉庄是吞州毕家的府邸,山庄绵延十里藏在万顷竹海之中,毕辰也曾是风流名儿满江南的神颜男子,但凡见过毕辰的少女,无不被他的风姿所倾倒。也正因如此,毕辰身边的少女不计其数,今儿荷包明儿香囊,无数香粉飞入流泉庄。而他不理庄里事务不说,还夜夜宿醉在朝花楼,是妥妥帖帖的纨绔子弟。但婚前的照影却不顾这些,没有任何愁容,反而不断地在为自己的婚事做细细的准备。整天不是描眉画眼尝试哪个妆容好看,就是到霓雀庄里和裁缝师傅商量嫁衣的图案、纹饰,甚至是针脚的缝制方法,脸上尽是她欢喜。

但让几乎所有江南少女没有想到的是,照影嫁进流泉庄后,毕郎君再不进出烟柳之地,连庄里每月的“风筑擂台”都不去了,安安心心在家里学起了生意。这一变化,令江南无数少女春心瓦落,也让奕香庄与流泉庄联系得更为紧密。两年间,两庄伙计迅速发展到数百人不说,话语权甚至要碾压过霓雀庄。

顷寒带着堃远赶到流泉山庄门外的时候,见庄子里又是竹林一片,夜深风高,想起白日里那红彤彤的蛇眼睛望向自己,不禁心里打了个鼓。

流泉庄的柳泉居内,薛照影换下了一身赴宴的华美衣衫,着一身浅绿色长衫,灵动飘逸,一支精美的银色牡丹簪利落地将长发挽起。她转进边上的小竹屋内,竹屋里,一张八仙桌,桌上盛放着各类器皿和工具,竹屋外面还晾晒着一些草药,千叶一支花、金银花、车前草、蒲公英……屋角边放着两个小炉子,一个已经烧上了炭,另一个已经滚滚地煮上了水。

“娘子,蛇已经扔进酒坛子里了。”陪嫁侍女甜曲说道,“这些比一般的蛇是要厉害点。”

“你没都扔进去吧?”

“没呢。”甜曲笑嘻嘻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条小蛇,“这条比较独特。”

照影拿过来仔细看着,青背白肚红纹,确实少见。她掰开蛇的嘴巴,两颗牙齿边的毒腺内还有些毒液。照影一手提起蛇颈,一手将一个石皿送入蛇口,那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小蛇耗尽了最后的体力,白色乳状毒液滴进了石皿。

“这些恐怕不够,你让它歇一歇,精神好了再挤点出来。”照影吩咐。

照影收拾小蛇配药的全程,郎君毕辰靠在一旁被惊呆到说不上话:“夫人,今天我才知道你还在我们的柳泉居藏了这么个地方。”

“毕庄主,这屋子这么大,一直都在这里~”

“你是怎么平白建出来的?”

“在您百忙之日,未经您的允许,我把您的这间小书房给收拾出来的。”毕辰虽在婚后大变了样子,但是不爱读书却是没有变的,至于这间屋子,早就不记得了,“您的这些书呀,我都给存到后书房去啦。”

“夫人竟这般胆大心细,还会研制各类药品,真令人啧啧称赞。”毕辰嘴甜地哄着夫人。

“是不是觉得没有选错人?”

“我毕辰虽桃林万千,却只此一树开在我心。”

照影见毕辰又来哄她开心,也不觉羞云飞霞,“好啦,赶紧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劳烦庄主带他们来这里。”

“谨遵夫人懿旨。”毕辰转身往庄门口去了。

“冒昧打扰毕庄主了。”顷寒作揖,夜色下依旧可以看到毕辰白皙的面庞,吹弹可破的肌肤,一对剑眉下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流光闪闪,他常年着一身浅粉长衫,腰间系一道银色滚边的翠色祥云锦带,发色如乌,没有束冠也没有叉簪幞头,直披到腰间。因生得美貌,又行装自如,人们更愿意称他辰郎。

“流泉庄蓬荜生辉。”毕辰回礼道,“赶紧请林庄主进去吧。”

林堃远脸色发白,大汗淋漓。余奇将堃远的衣服撕开,露出伤口,四齿、出血、昏迷,伤口乌紫……照影看着林堃远的伤势,眉心微蹙:“什么人要他命。”

“已服了一颗芷冬丹。”顷寒道。

“这玩意儿你居然随身带。”照影道。

“我的姐姐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还好你给他服了这药,不然可能熬不过来。”

“这么严重?”

“咬在肩头,离心脏太近,毒液迅速进入血液直逼心间。”

“庄主,外面有一医者自称济世药庄苏韦,求见夫人。”毕辰侍从浦风来禀。

“你请的?”

“并没有。”照影道,“请他进来吧。”

“济世药庄苏韦拜见庄主、夫人、拜见东方庄主。”苏韦出身医药世家,主营着江南最大的药庄,虽规模比不得霓雀庄、流泉庄等江南大院名庄,但他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深受人们敬重。他人不高,一身深蓝的素麻布衣裳,眉宇间透着些担心,但脸上挂着勤勉的微笑,看到他,似乎还没有治病就觉得病人能马上好起来。

“苏大夫别多礼了,赶紧看看吧。”东方顷寒扶起苏韦道。

“我是受成庄主所托,来医治林庄主的。”众人皆疑惑他如何来得这么迅速,苏韦解释道,“成庄主的身体一直是我在照看,今日忽听得婚礼变故,担心庄主焦心伤身,特送去些丹药。没想到正好遇见霓雀庄送信来。”

“原来如此,那快请吧。”顷寒见信已递到也安下心来。

“来得正好,我正愁呢。”照影说,“我刚把那珍珠矾溶了,正想着谁来给林庄主上药。”

“夫人竟通医术。”苏韦赞叹道。

“比一般的蛇要厉害些,已经服了芷冬丹了。外伤得要靠这珍珠矾和这些草药了。”照影把溶了的珍珠矾和捣好的草药一并端到苏韦跟前。

一阵独特的茉莉花香冲进苏韦的大脑,使得那小陶罐里盛着的被捣烂的九头狮子草,混着的木芙蓉、白花舌草、蒲公英这些他早已熟悉的味道显得普通而无味。

他抬眼看着这位夫人素衣淡容、丰盈窈窕、细润如脂、嘴角梨涡浅浅,丰润洁白的手臂上戴着一只透着粉紫色光芒的玉镯,而她身上飘来的茉莉花香带着氤氲的腾腾热气,让愣了神。

“苏大夫?”顷寒唤道。

“没有想到夫人的医术如此高超,这珍珠矾和这草药的配比让它们发挥出更多的药效。”苏韦缓过神道,“我这就给二庄主上药。”

滚烫的珍珠矾滴在堃远的伤口,逼出了许多毒气,林堃远也被这灼热的痛感激醒,满面的汗水、发干的嘴唇、毫无血色的脸,他微微张开眼睛,看着围着的一众朋友,忍着疼痛问道:“若蘅怎么样了?”

“庄主莫要用神,在下为庄主敷药,蛇毒毒性剧烈,怕是敷上去会有些疼。”

“顷寒,若蘅怎么样了?”林堃远似乎没有听到苏韦的话。

“已经和柳庄主、成庄主通报了,加派人手去追了,我们等等消息看。”顷寒看着堃远仍然发白的面色,“你先好好休息,这个事情交给我了。”

苏韦将草药盖在伤口处,黄色脓水瞬间流了出来,黑紫色的血肿也消下去许多。

甜曲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刚想给洗洗帕子给林堃远擦擦汗,身旁一个陌生小子把她的巾帕给抢了去。

“唉,你是哪里来的臭小子?”甜曲被吓了一跳,怒道。

小子一身浅青色麻布衣裳,卷起两个袖子露出一段白皙细腻的手臂,他速速洗了帕子奔到堃远的塌前:“二郎,你还好吗?”

“待弦?”

“是的,是待弦。听闻二郎遭遇暗袭,待弦真的心急如焚,求了哥哥一定要带待弦来看望。二郎,好了待弦才能安心。”这“小子”说道,此时早已泪水涟涟。

“各位不好意思,这位是舍妹。平日里就跟着我给人瞧病,女扮男装方便些。”苏韦知道妹妹的心思,也拗不过她,只是她这样在大家面前哭得如此伤心让他也是感到了略略的尴尬,只是他也心疼妹妹的这番心意,“待弦小时候落水,二庄主救过她一命,此番听闻庄主遇袭也很担心。”

苏韦说得也没错,并不只是圆场。

待弦小的时候随苏韦入霓雀庄给昭远治病,路过堃远住的汲水居,掉进了水塘里,亏得堃远及时把待弦救了上来。

照影眯起了眼打量这位姑娘,身材娇小、皮肤白皙、鼻挺而略翘、双眸大而亮,此时哭得梨花带雨,非常惹人疼爱。

林堃远的毒已经解了,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写,可她还不知道妹妹的安危,又见苏待弦这娇媚可怜的样子,实在有点生气,但在这山庄里,她是女主人,来的都是客人,又不好发作,只得轻轻咳一嗓子:“苏大夫,依我的经验,今晚上要每两个时辰换次药,您看呢?”

“夫人说的是,剧毒虽解,无性命之忧,但此毒易使疮口溃烂,今晚得多换几次药。”

“草药我都调好放在这陶罐里了。请苏大夫赶紧去客房休息吧,换药的事情我来安排。”

“夫人,我受成庄主所托,必当尽心,换药之事,我自己来就好。”苏韦道。

“是啊,夫人请放心,我也会协助哥哥照顾好二郎的。”待弦马上接道。

“苏大夫既如此说,那我这妹夫就托付给你了。”照影故意以“妹夫”二字提醒着看起来怪怪的苏待弦和那个心里不知道怎么打算的林二庄主,“内服的药,我也已经备好,稍后请苏大夫瞧瞧是否妥当,没有问题的话,我就命人去煎了来。”

林堃远汗如雨下,强撑着一边从塌上起身,深深作揖道:“堃远谢谢各位救命之恩,堃远现在已经无妨,但若蘅我一定要救她出来。”说着便要走下床去。

待弦一个箭步跨到塌前,扶着他担心道:“二郎,你这伤口不轻,不能随意走动。”

“是啊,林庄主,既然他们往吞州方向来了,流泉庄也定义不容辞,你先安心休息,赶紧把伤养好。”毕辰说。

“让各位费心了。”堃远虽强撑起身体,坐了一会儿已备觉吃力,眼皮要耷拉下来了,他看到一旁脸上泪水都未干的待弦道:“待弦,你也去休息吧。”

苏待弦并未答他,只是仍一双泪眼望着堃远。

“夜已深了,客房已经备好,请各位用些点心安歇吧。”见待弦未动,照影道。

苏待弦从塌边缓缓站起,去了药几上查看草药,心里道,自打我第一眼见到堃郎,他就是我心中的光芒,无论那天我是被救起来还是落在汲水居里永别人世,我也是要一直跟随他的。自他婚讯传来,多少个日夜我都把全部的思念失落藏在这百草之中,可如今上天眷顾我,给我机会,我一定不会再错过。

甜曲端了些堃远的晚饭到房间来,她瞥了一眼待弦,见她正要接过去,便就近放在大木桌上,装作无事一般:“夫人,晚餐已在‘清风徐来’备好。”

“清风徐来”建在一汪水塘的最中央,夏日里打开四面的门窗,荷塘里的花叶清香总是能伴着一阵阵清风吹进堂中央,解疲消乏最适宜。当下时节,水塘边的望春、荆桃已开,风一吹点点撒在水面。月夜沉沉,堂中央的主人和客人安静且速速地吃完了饭,无心欣赏美景,除了顷寒礼貌地表达谢意之外,众人皆寥寥无语。

“各位。”苏韦打破了安静,“林二庄主的伤情……”他吞吞吐吐。

“快说。”顷寒道。

“二庄主目前虽无性命之忧,但此毒剧烈,恐影响后续身体。”

“说清楚点。”

“这个影响按照脉象来看,特别像成庄主开始身体转弱的时候。我就担心,二庄主后面也会如成庄主般弱不禁风。”

众人震惊。

“成庄主的病情和蛇毒相关?”

“当年我去看成庄主的时候知是中了毒,中的什么毒,我并不知情。”苏韦道,“二庄主这个毒,我并没有见过。要不是夫人及时处理,恐怕危害更深。”

“吞州近来可有什么外来人?”照影听苏韦一说,忽然想起她从典籍上看到过一种叫外邦蛇类,有咬了之后使人日后身子孱弱的毒性。

“没有听说。”毕辰思虑过后道。作为吞州大庄的庄主之一,毕辰也有着眼观四方耳听八路的能力,但早年间生意均由父亲打理,自己一直沉迷各类乐器,流连往返于各样的宴会,也没好好学,接手生意不过两年,这消息的路子,他似乎还没有全部打通:“我现在派人详细打听。不过近日西域的商队好像多了些,庄里收了不少新器乐,正在请乐师研究。”

“西域?”顷寒陷入了沉思,“我们刚刚一路过来,也是看到了不少外邦面孔。”

“官府给了外邦不少补助。”毕辰道。

“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近日来确实我们庄里的扇子卖得比平日里好,好些画师都在临摹西域传来的图案。”顷寒平日里也不太管庄里的账本,但是对材质样式以及扇面都由他来把控,他记起前两日还听瑞喜提起,连他都被喊去庄里帮忙。

“西域城邦我们可有熟识的朋友?”

“生意上倒是有些往来,我明日里去拜会下,打听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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