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童

东方顷寒，江南第一棋手，自小就被称为“神童”，才华横溢，聪明绝顶，棋艺更无人能敌，从前年起，每年立夏时分，他总是要在正堂的大棋盘上布上一局引众人来破，直到第二年小满时节仍未破局即收此局。一连三年，竟未有人破成，东方顷寒之名一局而响，就等着有人来打破他这棋圣的称号。

顷寒父母早亡，东方家的事务还是由叔叔东方礼打理。叔叔只有一女，名唤荇游，如今已经嫁给成昭远。东方礼因无儿，只能带着侄儿顷寒理事，幸顷寒聪慧异常，一两个点子即能帮叔叔解决庄里难事，叔叔便将庄里许多要事交予顷寒历练。顷寒生性最为喜爱自由，可他知道叔叔会老去，这庄里的一应事务终有一日还需他挑起大梁，不如现在历练得得心应手，往后便可松泛些。素不喜与人往来的顷寒，与人谈生意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遇上讨价还价又特别事儿的主，他多是“爱要不要”的态度——先是指出对方出不了价格的理由，再是给出自己价格的缘由，有的客户佩服得五体投地，有的嗤之以鼻。他的理念是“物以稀为贵”，不悔庄只做精品，故而他只维持了叔父经营的规模，在规模上以自己的洞见与品位吸引更多识货的贵客。如此一来，给自己省出了不少时间，只用来下棋、泛舟、品茶。

虽俗事缠身，顷寒总是自带一脉超脱于凡尘的仙气，众人皆言是他住的地方非同寻常。在旁人看来，顷寒性情古怪，且非常不好相处，他不爱和叔叔妹妹住在一起，年少便早已与亲姐姐东方纾慈搬离了不悔庄，住到碧州郊外一座经万年的江河湖海泥沙冲积沉淀而成的小岛上。

岛上的屋子院落都由东方纾慈一点一点设计营造，营造之初，她应叔父之言，与柳步筵定下婚约，于是她把所有设计的心思都花在弟弟喜欢的样式上。岛上错落房屋二三十，通透风雅的木构小屋隐没在这四面环湖、蓼花绕汀的小岛中，芦荻、藕花、花蔺优游摇曳，春日里落英缤纷、秋日里丹桂飘香，这座荒芜的小岛在姐弟的精心打理下出落成隐于市的逍遥仙岛，东方纾慈最爱在这里赏晨辉落霞，顷寒给他取名凌晚渡。渡口隐藏在蒲苇中，瑞喜平日里也喜欢把小舟藏在这蒲苇丛中，出入并不方便的凌晚渡让顷寒免了许多繁杂人到家里扰他清静，旁人要寻他不易，能到岛上做客的，除却至亲好友便是武艺超群的高手了。

顷寒是重重的双眼皮，眼睛并不小，只是平日里总是一副笑嘻嘻看着他人的样子让他的眼睛看起来一直细细弯弯，带着一双笑意的眼睛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身边的事务，哪怕看起来漫不经心地扫过一眼，他都能拔草瞻风。这本事既有他的天赋，亦有其年少学艺的加持。

顷寒自幼饱读诗书、出口成章，是学堂中的佼佼者。他曾以为自己未来的出路是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父母亡故时，顷寒才知道原来江南不只是富贾云集的江南，还是一个他想都没有想过的武林。东方礼便依大哥临终所托，将顷寒送上清缘山修习。至此，聪慧的顷寒收敛所有的锋芒，一夜间消失于江南学堂，洗去神童光环，回来时，只是不悔庄没有敌人的江南第一棋手。

清缘山终年云雾缭绕仿若仙山，山门处有一石壁，上刻：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

。回望十年的修习，如今的顷寒依然做不到。上清缘的头两年，顷寒心中只有父母血债的仇恨，他苦习武艺，希望有一天成为顶级高手为父母报仇。四个春秋后，师父告诉顷寒，他已学完了所有清缘秘籍。

“师父，是不是我练习得不够，我现在不能杀死任何一个人。”

“清缘从不教人杀人，清缘的最高境界即为‘不杀’。”

“如此我如何为父母报仇呢？”

“顷寒，你可曾想过，父母为何送你上清缘。”说完，师父递给顷寒一部《清缘心法》，“自己好好参悟吧。”

往后的数年，顷寒仍然不辍寒暑，潜心修习心法与秘籍，他终于明白，父母让他上清缘，一是要他练就保护自己的本领，二是想让他忘却血债，永不踏进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