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前尘往事空悠悠

尹氏夫妇走后，金成寅复又趴到柳若蘅身边，拉着她的手，祈祷她一定得醒过来。可他实在也太累了，忽地就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了过去。

夜半，柳若蘅玉指轻动，惊醒了一直握着她手的成寅。他虽然很困，但睡得很轻：“熙妍，你醒了吗？”

金成寅的泪痕依然挂在脸上，但他手中的温度已经比先前高了许多：“朴太医，朴太医！”他大喊。

朴泰昌跪在床边的坐垫上，把了许久的脉后：“启禀殿下，世子妃在好起来，那个方子是见了效的。”

“朴太医，你说的是真的？”金成寅喜道。

“病人伤势严重，现在不过只有复苏的迹象，能不能完全醒过来，还不能下决定。”他依旧一副不喜不悲的脸，据实回答。

“那就好。”金成寅把手边所有的方子全部塞到朴泰昌手里，只要有一点点进步，他就似乎能看到希望，“那些医书，我都翻遍了，这些都是我整理出来的药方，朴太医带回去，看看有没有用。还有之前父王赏的名贵药材，你都拿去，但凡有些可用，千万不要为我俭省，世子府没有的，也要告诉我，我命人去找。”

“臣遵命。”朴泰昌叩首退出，抱了药方退出门外。

然而事情的进展并不如金成寅想得那么顺利，自那次手指微动之后，熙妍就一直躺在床上，除了时高时低的体温外，并没有任何进展。 他叫人端来了棋盘、买来了甜食，还把两人从前捏的泥娃娃全拿出来放在床头……

“熙妍啊，你喜欢下的棋，喜欢吃的糕点，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醒醒，你是最好的熙妍，你醒醒好不好？”金成寅在她榻旁轻唤。

“尹熙妍”睫毛微闪，眼皮轻动，刺眼的光亮让她睁不开眼，她只好再把眼睛闭上。她想开口说话，声音仿佛被卡在嗓子眼，肌肉也好像退化，总之动弹不动。她听到有人说话，但是说的是什么，她听不懂，她好想努力去听，但稍微使力便又让她极为吃力再一次陷入睡梦中。反反复复几次之后，她也放弃了努力，只管一直睡着。

“殿下，世子妃该喝药了。”朴泰昌端着药进来，换作别的王公，半个月不起效，他的头可能已经搬家了，但世子依然很信任他，或者说别无他法，“臣从殿下找的药方里看到一个小方，应对世子妃的病情有帮助。”

金成寅把柳若蘅扶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命侍女慢慢地喂下去。如此亲自侍药已半月有余，每次喂完药，为了防止药回流吐出，成寅都会轻轻抱着她，给她哼着熙妍喜欢的歌。

忽地，“尹熙妍”掉下泪来，划过脸颊，滴在成寅的手背上，成寅望着泪珠微怔，低头看到她微微张开了双眼，不禁喜极而泣。

“熙妍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是嘛。”

眼前的“尹熙妍”也不知道为什么，埋着头只管落泪，落了很多很多，看得金成寅心痛不已。

“熙妍呐，你回来了，你不会再受苦了。”成寅紧紧地抱着她，再也不想失去她。

被错认成尹熙妍的柳若蘅周身麻木，毫无知觉，任由眼前这个胡子拉碴的男子抱着。当然此时她的脑子也是麻木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这里，记不得曾经发生了什么，脑袋空空到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

苏待弦喂的那颗药，名叫“前尘丹”——前尘往事空悠悠，而且伴随着不小的副作用——声带损毁，说不出话来。柳若蘅现在就空有一副皮囊，不识人，不记事。

当新罗国飘起第一粒雪的时候，躺了近一个月的世子妃终于有了些生气，她起码可以有意识地去听去看，而不是每天发愣。

“熙妍，我是成寅啊。”金成寅每天都在与“尹熙妍”对话，但是她只是偶然嘴角眉间有些微动罢了。

“殿下啊，你赶紧去梳理下吧，你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世子妃怕也认不出你来啊。”旭璘在心里憋了很久的话，才说出口。

“哦，是嘛？我就说她好像不认识我。”金成寅摸摸自己拉碴的脸，心想旭璘说得没错，却装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呢！”

“哦？这是怪我吗？我没有早说么？”旭璘指着被“冤枉”的自己，百口莫辩。

金成寅转身对“尹熙妍”道：“我们一会儿见哦。”然后他花了不少时间，终于把自己梳理干净，回到两个月前的自己，或者是，两年前那个精神气不错的小伙。

看着恢复俊朗的世子，旭璘也跟着高兴：“殿下啊，你眉间的忧愁终于没有了。”

“哦？”金成寅微愣，看着五大三粗又心思细腻的旭璘，恼道，“你小子为什么说这么肉麻的话啊！”

柳若蘅躺在床上，双目微睁，看着精致的床帐，有些怔怔。

金成寅梳妆完，坐回到她身边：“熙妍啊，你觉得怎么样？”

柳若蘅朝他微微一笑，他身上那股温柔的麝香锦葵的味道很让她喜欢。

“殿下，世子妃刚睡了会才醒，身体弱得很，还是要让她多休息。”朴泰昌很“不合时宜”地提醒道。

朴泰昌已经在世子府住了两个月了，几乎别的工作都没有做，只照料尹熙妍一人。“朴太医，此番你立了大功，大赏。本世子赐你一座宅院，千万不要拒绝。”金成寅道。

“多谢殿下，臣家中人口不多，现在的宅子完全够住了。”朴泰昌叩首谢恩。

“朴泰昌你……世子都说了不要拒绝。”旭璘心里对这个老顽固时不时怼殿下很不满意，要不是救了世子妃，可真想把他揍一顿。

“若殿下要赏，臣请殿下另做赏赐。”

“你想要什么？”

“请殿下允许臣把您从大瀛带回来的医书都誊抄了吧。”朴泰昌道，“大瀛医道深远，臣无缘亲去本土修习，愿这些医书能了臣下心愿。”

成寅听后赞喟道：“既如此，我安排人誊写，原稿就赏你了。”

“多谢殿下。”朴太医涕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