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最后一次诊疗
周医生带路前行，陈常安跟在后面。
陈常安满腔疑问，他看向莱恩：“你什么时候能用我的身体说话了？”
莱恩没回答，只是跟在陈常安的侧面。
如今医院萧条，能看见的几个人都是背负行李，朝着外面走去，唯有周易生和陈常安两人是逆行者。
“院长呢？”
陈常安想到那个中年人，被监禁的这段时间，他琢磨的最多的就是赵利民对他说的那番话，看起来，真实界在他那里，并不算是秘密，但听起来，他了解的也并不多。
周易生推开办公室的房门，“他还在等，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后他才会离开。”
陈常安走进房间，周易生把房门合上，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没想到，真凶会在这护工之中。”
周易生把桌子上的文件工整地摆放到一旁，清出了一片空白的地方，他随手撕了张纸，平铺在桌面上。
“该想到的，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
陈常安问道：“是啊，到现在，我已经分不出谁对我有善意，谁对我有恶意了，还需要把脉吗？”
话是这么问，陈常安却没伸出手。
周易生晃了晃头，笑容上难免有无奈，道：“不需要了，我们就聊聊天吧，像老朋友一样。”
陈常安开门见山道：“那我就直问了，你认识容娟吗？认识凌忆芸吗？认识于梅吗？知道风华社的存在吗？”
这是他做的一次赌注，他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自己认识的人不多，加上莱恩若有若无的暗示，在看见周易生的一瞬间，他似乎看见了某条暗线，他决定直来直往。
周易生道：“我当然认识，你知道吗？患者们的一举一动很难逃过医生的观察，更别说这样的组织，我理应身处其中，尽到一个医生的责任。”
陈常安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一方面惊讶于周易生的直白，他甚至怀疑起对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话里的含义。
“也就是说，那天的集合话语，是你说的？”
周易生点了点头，“对的，并且我也通知了其他人，不用去，我只是想叫你过去。”
陈常安神色暗了下来，看起来那刺客也是他的安排了，目标就是要自己的命。
“为什么？你我无怨无仇……”
周易生并无悔过或是事情揭露的畅快，他仍是笑着，似有歉意道：“那只是个意外，其实那天晚上，我本想与你见面，把事情说清楚，但你也知道，那场大火……谁都无法预料。”
陈常安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刚好停在门口，不止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那名刺客与你无关？那门外的那人呢？与你的关系又是怎样的？”
周易生站起身，悠闲地走到陈常安身旁，好像根本不担心陈常安会气急败坏暴起反击，他说道：“门外的那人你也认识，不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防备着我？”
想起那件事，陈常安情不自禁地扬起嘴角，可想起于梅已经死了，他又按住胸口玩偶，道：“是个朋友提醒我的，我只是下意识的相信她，选择了保险的措施。现在回想起来，还要谢谢她。”
“于梅。”周易生一下子就猜中了对象，他回忆道：“几个人里，她是唯一一个我琢磨不透的，少言寡语，对任何人都抱有防备，连自己的目的也没有，没想到她愿意提醒你个陌生人。”
陈常安靠在椅子上，已然全面戒备，他的眼光扫视在桌面上，寻找趁手的武器。
“猜的不错，所以你不装了？你就是幕后之人？你的护工手下呢？他们都藏到哪里去了？还是说，被石家一锅端了？”
周易生笑道：“幕后之人，有点意思，不过和石家的那些人比，我的能量太小了，翻不起什么浪花，我只是石家的一个小卒子而已。”
陈常安道：“可以满足我的好奇吗？”
周易生道：“但说无妨，我们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至少现在还是。”
“我想知道，你和石武的关系，还有，你怎么认识到那些亡命之徒的？”
周易生听见问题，干脆又坐下来，他道：“我和石武认识，只是石家的任务罢了，这医院由石家资助，你也知道，塞进来一个孩子没什么问题，而我的父亲曾经为石家工作，我和石家也有联系，自然成了石武的主治医生。”
“也就是说，你之前的那一番话，都是在骗我？而石武之所以遇见你就安静了，只是因为你代表石家。”
周易生淡笑道：“故事是真的，那是我的亲身经历，我的父母就是那样子的，说不定你还遇到过他们中的某位。”
什么意思？
陈常安记得周易生说过自己的父母都死了，自己怎么可能见到过。
嗡——“你好，重新认识下，我叫周壮志。”
记忆里突然出现一段话，想不来是谁对自己说的， 更分不清是谁说的。
周易生继续道：“至于那些亡命之徒，就得提起另一个故事了，一个关于启蒙的故事，当时我还在上大学，一位杀人犯出逃，惹得大家人心惶惶，但我并没有害怕，相反，我很感兴趣，于是在我的不懈寻找下，锁定了杀人犯的下一个犯罪目标……”
“话还没说完吗？我等不及要动手了，之后赶紧离开，石家已经派人来接我们了。”房门被猛地推开，黝黑男人不耐烦道。
周易生歪过头，盯着门口进来的男人，眼睛反射出奇妙的光，不怒而自威道：“不要打扰我和病人的交流。”
陈常安回过头，“王叔，果然你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吗？”
对于王叔的问题，陈常安早有怀疑，毕竟他和凌忆芸的关系密切，与风华社的关系自不必多说。
王叔点起一支烟，道：“我只是个打手，关键时刻，帮团队省去多余的时间。”话音刚落，他亮出隐藏起来的右手。
砰！
枪口喷出火焰，房间里多出两缕烟雾，一处从枪口冒出，一处从王叔的烟上飘出。
陈常安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一个血洞贯穿了两个玩偶，同时也击穿了自己的心脏，血液正缓缓地流出来。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只发出呜咽声，随即跪在地上。
“和疯子合作，就是会出现不可预料的情况，请你见谅。”
周易生蹲下身子，看着陈常安，对于王叔的所作所为很是抱歉。
王叔道：“放心，死不了，他不是能自愈吗？刚好看看他能自愈到什么程度。”
话刚说完，又是两道火焰从枪口喷出，竟是对着痛苦的陈常安的心口又补上了两枪。
陈常安捂住心口，捂不住流出的鲜血，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流逝，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驱动能力，凭着仅剩下的气，凭着生存下去的意志，全力自愈。
周易生和王叔并没离开，他们停在原地，看着陈常安胸口的血肉像是有了生命，拼尽全力伸出触手，想要重新连接起来。
“趁着你还活着，不妨听我把故事讲完，”周易生手掌放在王叔的肩膀上，道：“你先出去一会，用不上多长时间了。”
王叔喷吐一口烟雾，道：“五分钟。”
见到王叔离开，周易生半掩房门。
“那个杀人犯很疯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杀人，只是感觉畅快，于是我与他简单聊了聊，在那次聊天后，我意识到人这种生物是脆弱的，是敏感的，而他们的情绪也千变万化，这也促使我研究起精神学，去寻找这些心灵或是灵魂上的问题，与身体本身的联系，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陈常安浑身发冷，整个人半跪着，胸口空荡荡的，被增强过的细胞一直在努力修复自己，这也让他不像将死之人那样，感受不到痛苦，他的痛苦来的更为剧烈，他说不出话，也看不清眼前的东西，连听到的话语也断断续续的。
周易生继续道：“灵魂，多么神秘的词汇，中医里也有类似的东西，身体‘气’，在与精神病人们接触后，我发现了更广阔的世界，有关真实界的秘密，据说，那里是个只有灵魂存在的地方，哇，多么不科学，但又……让人忍不住探知。”
“于是，一个疑惑始终萦绕在我的心头，真实界，真的存在吗？”
周易生满足道：“谢谢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
他伸出手指，放在陈常安心口的那个血洞中央，感受手指上传来的触感——那是陈常安血肉所延伸出的小触手在不停蠕动着。
“多么，美啊，一个灵魂构造的世界。”
周易生甚至主动触摸了陈常安的血肉，他享受那种感觉，与生命相连的感觉，大约过了三十秒，他站起身，把手上血随意抹去。
“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诊疗了，希望我们还能再见面？”
陈常安能听见的声音越来越少，最后的声响是一声还算清脆的关门声，胸口有什么东西掉了出去，砸在地上。
是他的心脏，还是什么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