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九牛一毛
“你们是狰昶族的人吧?”黎泽率先开口了,刚才猫儿从兽变成人的过程他也看到了,虽然难以置信,但传说中,确实有这样一支种族,他们半兽半人,行走在人类不曾去过的狭间暗域,拥有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猫儿她不是普通人类,而是来自于九州大陆上的一支很古老的种族,狰昶。这个种族一直数量稀少,狰昶族的人大多数都被视为兽类,在上古时期更是备受欺压。狰昶一族世代都有强大的感知能力,这种能力不仅能感知天象变化,预判危险,有些还可以和灵体对话。因为这种特殊的能力,狰昶族人也被人族称之为权兽,顾名思义,权兽则有权利的象征。上古时期,许多人为了获得权兽的力量大肆地抓捕狰昶族人,并将他们当做奴隶豢养在家中,遇到有权有势的买主,不仅能换大量的银两,甚至还能谋个一官半职。但后来,也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传言说,狰昶人的血能治疗疾病,还能炼制器物,狰昶族人一度被捕杀,导致迄今为止存活下来的人数不足百人。猫儿和老人家都是狰昶族的人。身份暴露之后,老人家就一直心事重重,带着猫儿和桑邑他们保持着距离。也难怪这位老人家一直都对其他人保持着警惕,其实也不难想,自古以来都被歧视的狰昶族人,本就对外面的人有抵触,更何况他们本就有特别的力量,更是容易被他人所觊觎,隐瞒身份,也是自保的一种手段。知道猫儿和老人家没有威胁之后,黎泽他们也重新回到了马车前,点好了篝火,几个人坐在篝火前,时不时还看一眼猫儿和老人家。虽然黎前辈也说,狰昶族的人并不可怕,而且刚才还对他们有救命之恩,理所应当应该接纳他们,但黎泽在内的几个弟子却并不这样认为,尤其是黎正南,一直喋喋不休,说这些看似像人的野兽会不会突然兽性大发攻击他们。桑邑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拿着一些食物走到老人家的身边坐了下来。老人家见桑邑毫无顾忌地将食物递给他,也是有些惊讶,顿了顿,还是拒绝了桑邑的好意。此时的猫儿已经睡着了,安静趴在老人家的腿上,怀里还紧紧抱着长尾巴的小娃娃。时不时的还吧唧一下小嘴,似乎是梦见什么好吃的了。这样的猫儿,确实很难与刚才的巨兽联系在一起。“老人家,猫儿之前说看到我身后有人,也是因为狰昶人生来就有的能力吗?”桑邑问道。老人点了点头,看桑邑不像是会对他们不利的那类人,于是就说道:“猫儿从小感知力就比一般孩子强,力量是我们狰昶族里最特别的一种,她能感知生魂和死魂。”“什么是生魂,什么是死魂?”桑邑不解。“生魂就是从活着的人身体中抽离出来的魂,生魂一般很难见到,大多数都是被人为迫害从身体中抽离出来,抽离生魂十分残忍,被抽离者要忍受巨大的痛苦,比抽筋剔骨还要痛苦,被抽离过生魂的人,一般都会五感尽失,宛若一具空壳。生魂一般温和,不会伤人。而死魂则是死后却不愿进入轮回的人残留下来的魂魄,但死魂不易留存,一般需要依附在物件或者他人的躯体中才能存活,大多数死魂都是有未了的心愿不肯离去,但也有一小部分却是因为执念太重积攒了阴气而无法消散,还有极其少的一部分死魂,他们拥有普通魂所没有的夺舍之力,他们能将宿主人的魂驱离身体,从而夺取宿主的身体,重新回到阳世,即便是宿主死亡,他们也能继续寻找新的身体,几乎是拥有了不死不灭的能力。”听老人家说完,桑邑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背后也感觉寒气凌冽,又想到昨天晚上孙齐说自己差点把他掐死的事,难道说自己是被夺舍了?“老人家,那您说,我身上的这个,他究竟是哪一种?”桑邑不免心有余悸,此时更是忐忑不安。桑邑说完,老人也沉默了,他的目光转向桑邑的身后,接着又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老人家,您别不说话,我瘆得慌。”桑邑打了个哆嗦,就连周围吹来的一股微风都让他不由害怕起来。“白衣服大哥哥他很强,连猫儿也看不出来他是哪一种。”就在这时,一直趴在老人腿上的猫儿竟然醒来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看不出类型?”桑邑不解,但这种说法让他更是不安,这算是什么答案。“小兄弟身边的那个,实际上老夫也看不到,大概能看到的只有猫儿一个。”老人家也说道。“是呀,也许是生魂的一种,毕竟猫儿见过的生魂不多,所以也无法判断。”猫儿又跑到桑邑的身边,一把搂住桑邑的腰,把桑邑抱得紧紧的,还用脑袋不停地蹭着他的衣服,像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唔……大哥哥身上好香,猫儿好喜欢。”桑邑有些无可奈何,但自己身上除了泥土味哪里有什么香味。“猫儿她十分喜欢锻造窑里的泥土味,尤其喜爱黑沼泥,你身上应该是有那味道。”老人家解释道。老人家这么一说,桑邑也想起来,之前自己做古铜盒时确实用了一些黎前辈带来的黑泥,可是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猫儿居然还能闻到,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的鼻子可真灵。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猫儿说她也看不出来,也就是说不一定是死魂,既然不是死魂,那他应该就没生命危险,但这也并不能解释他昨天晚上所做的行为,刚才老人家也说了生魂是不会伤人的,他伤了孙齐,这很显然不是生魂所为。“猫儿,你能再仔细看看,这个究竟是生魂还是死魂吗?”桑邑不死心,继续问道。“猫儿看不出来,而且那位白衣服哥哥让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思考这些没用的问题,就夺了你的身体,再用石头把你的脑壳敲碎。”猫儿说这话的时候,依然是一副天然呆的样子,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桑邑僵在原地。这话,怎么听着是在威胁他。桑邑也有些后怕,妥妥的闭上了嘴巴。果然祸不单行,先是中了六角古铜盒和诅咒,如今又被魂缠上,而这个魂还极有可能是自己梦里的师父,而自己梦里的师父又有可能是上古的黎追神锻,这件事就算是讲出来,别人也会把他当做痴傻或者是疯子。但转念一想,这也并不奇怪,黎追若是用了古铜器的力量将自己的魂抽离出来,封存在盒子里,盒子又巧合的被自己拿走,那魂自然是要跟着自己的。可现在,自己又不能与盒子分开太久,这简直是个比死局还死的局。“桑邑哥哥,那个大哥哥说,你要是再胡思乱想,就把你打晕,让你忘记所有学到的锻造手艺,从此变成个废人。”猫儿依然用那副天真无邪的脸庞复述着那些惨无人道的话。难道这魂还能听到自己心里的想法?那自己岂不是,连秘密都没有了?就算是魂,这也太不厚道了!但转念一想,要是失去了他好不容易学来的手艺,那他会比死还难受,思来想去,还是先妥协得好。既然他不让自己想这些,那就先不想。“猫儿,那他现在有说什么没有?”桑邑继续问道。“他……”猫儿突然犹豫了,接着回头看了一眼爷爷,然后趴在桑邑的耳边说:“他在薅你的头发。”“啊?”桑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但什么也没摸到。但猫儿却冲着自己旁边的空气淘气地吐了吐舌头,然后蹬蹬蹬地跑到了老人家的身边,躲在了老人家的身后,似乎在寻求老人家的保护。“桑邑!江悠醒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孙齐的喊声。桑邑连忙站起身向马车走去。走进马车里,看到江悠已经坐起了身,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好在可以活动了。见到桑邑过来,她马上精神了起来,还没等桑邑询问就自己打开了话匣子。“桑邑,你为什么不告而别!”原来她是埋怨自己去泷山没有跟她说,不由笑了笑,说道:“时间太匆忙,没来得及。”“幸好小婉一早回来跟我说看到黎元青的马车出了城,不然我就算是骑着快马也追不上你们!”江悠说道:“我本想着到了泷山再给你个惊喜,结果躲在草丛里不小心掉到了那个蛇窝,桑邑,都怪你,我现在受了伤,你得负责到底!”“……”桑邑一时语塞。而旁边的孙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事,一个劲儿地冲着桑邑挑眉,似乎在暗示他什么。“先好好养伤吧。”桑邑撇了一眼孙齐,接着说:“到泷山前,江悠就靠你照顾了。”“哎?不是,这事咋还推给我了?”孙齐见状连连反驳:“江小姐都放话了,要你负责!”孙齐还故意把负责二字咬得极重,像是生怕桑邑听不清一样。桑邑有些无奈,也没说什么,反倒是出去接了一杯水递给了江悠,说道:“喝点水就休息把,明天还得赶路呢。”这一夜桑邑一直坐在马车外面,马车上江悠和孙齐已经睡了,隔着帘子,桑邑还能听到他的呼噜声。桑邑捡起一条树枝丢进了火堆,此刻的密林十分静谧,刚才猫儿那一闹,估计是没什么野兽敢再接近这里了,头顶都是茂盛的树冠,也看不到星星。想到今天发生的各种事,桑邑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看四下无人,他便对身旁边的空气挥了挥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师父?你在这里吗?”但周围十分安静,别说是回应了,连个风声都没有。桑邑有些尴尬,接着又自言自语道:“师父,这次去泷山,我想去找找咱们住的那座小屋,你说那小屋究竟在什么地方。”“我呢,本来想跟着黎前辈学手艺的,结果阴差阳错,反倒是你成了我的师父,还教了我那么多东西,梦里的那三年时光,我都记着,对我来讲,你是我师父,也是我的朋友。”桑邑一边说着,一边还看着自己的身边,就好像身边真有个人一样,接着他又说道:“但你如今已是一抹魂,那就该安安稳稳做个好魂,不要瞎折腾,孙齐他也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关系,让他受到任何危险。”桑邑一想到昨晚发生的事,心里总是不安定,索性就说了出来。面前的火苗不停的跳跃着,木柴还时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就好像在回应桑邑的话一样。而与此同时,桑邑身后马车的帘子微微的动了动,似乎有人在后面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