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鸢久献身
何宇辰觉得他们黎家古锻派的人当真狡猾,尤其是这黎婉晴,定是在自己身上下了什么咒,不然为何他总能想起她的模样。他不能再让鸢久也死在他的面前。口中默念咒术,哪怕身体已经不堪负荷,他还是驱动起了地上的赤铜环,身上的腐败已经蔓延到了脸颊。叮当一声,老李的软剑被赤铜环给弹开,剑刃被震得嗡嗡作响,见状老李连忙收回软剑,却不料那赤铜环迎着他的面门而来,眼看着就要撞上自己,说时迟那时快,酒葫芦挥起身后的大刀,将那赤铜环给击飞了出去,救了老李一命。何宇辰见另外几个人也过来帮忙,立刻挥手驱使赤铜环飞向了江悠,众人没想到何宇辰会如此卑鄙,趁着空隙将目标转移到了江悠的身上。“江小姐小心!”老鱼从鱼篓里摸出了细剑,快速地向江悠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江悠提剑去挡,叮咚一声剑刃却被击断,赤铜环迅速转移位置,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身上,江悠口吐鲜血,整个人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用断剑支撑了身体才站稳。“小子,我看今日你是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了!”勾子说着挥起九爪钩,向何宇辰和鸢久抛去,九爪勾在空中张开了九只爪子,每只细抓上除了利刃之外还有一排锯齿状的部分,若是被勾子抓住,不扯下一块肉是摆脱不了这勾子的。老鱼也顺势疾步跑来,手里的长剑直直地刺向何宇辰的胸口,酒葫芦饮下一口酒,从嘴里喷出火焰,挡住了何宇辰唯一的退路,夜行衣从上一跃,挥动软剑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圆锥形的剑牢。这次,只有一枚赤铜环的何宇辰是插翅难飞了。“哼。”何宇辰冷哼一声,再次驱动赤铜环护在自己胸口前,先是挡下了老鱼的一刺,接着弯腰转身,躲开了勾子的九爪钩,可身上的衣服还是被撕掉了一大块。接着他立刻驱动赤铜环从头顶去,叮当一声击打在了老李剑牢的中心,老李吃痛一声,软剑脱了手,落在了地上。酒葫芦见状拿起大刀砍了过来,谁知鸢久突然挡在了面前,用她巨大的尾巴一扫,酒葫芦和他的长刀一起飞出了老远。“主人,我带你走。”鸢久说着,用一条尾巴将何宇辰拦腰缠住,向后一抛放在了自己的背上,她看到何宇辰身上的伤在快速的扩散,若是再打下去,自己的主人怕是要丢了性命。鸢久嘶吼一声,快速的逃离了镇子,好在身后的人并没有追上来。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找到了一片茂盛的草丛,四处看了看,发现周围也很安全,没有其他的人,于是将何宇辰小心翼翼的放在了草丛里面,自己也变回了少女样子。此时的何宇辰整个身体都瘫软了下来,一半的脸已经变成了青紫色,看起来像是马上要腐败了一样,还有裂痕,裂痕里渗出淡淡的黑红色雾气。“主人,主人你醒醒!”鸢久扶着何宇辰,将他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脸颊,想要唤醒已经昏迷的主人。何宇辰朦胧的意识里,听到了鸢久的呼唤,他艰难的睁开眼睛,刚好对上了鸢久急切的目光,他微微颔首,看到了自己的双手,何时也被腐蚀成了暗紫色,这具身体要比想象中腐败的快。“你快告诉我,用什么方法能救你!”鸢久看到何宇辰醒了过来,连忙追问道。“我需要你的身体,你愿意给我吗?”何宇辰说出这话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准备好赤铜环,若是鸢久不愿给他身体,他便立刻用赤铜环的力量强行抽离她的魂。“身体?”鸢久的脸上,露出一抹红晕,有些尴尬的说道:“主人,这种时候你在说什么。”何宇辰看到鸢久尴尬的神色,立刻意识到她是误会了他话里的意思,于是解释道:“我这具身体接触了太多的死魂器,被上面的怨气侵蚀太久,已经撑不了了,必须尽快找一个新的躯体容纳魂,否则等这副身体完全变成怨尸就晚了。”听到何宇辰的话,鸢久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她目光停留在何宇辰的脸上久久没有移开。过了好久才回答道:“好。”何宇辰惊愕,她竟会答应?“不过。”鸢久接着说道。果然,还是有条件的。“你要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与我主人长得一模一样。”她已经看出来了?何宇辰自认为伪装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被鸢久识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何宇辰问道。“在草屋,你醒来的那天我便知道你不是主人。”鸢久说道,他与主人朝夕相处了那么久,早已把主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刻在了心里,尽管有着相似的外貌,相同的声音,可他却不是主人。“鸢久是有些呆,但却不傻。”“主人待鸢久很好,可他从未亲口说过喜欢鸢久这样的话。可就算不说,鸢久也能感受得到。主人的喜欢,是在他的每一个眼神里,每一个动作中,每一个细节上。主人的目光温婉,处事随和喜清净,而你,虽与他拥有相似的外貌,可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与主人有着天壤之别。”说这话的时候,鸢久仿佛再一次看到了主人,她作为一只小狐狸,蜷缩在主人的怀里,任凭主人温暖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毛发,主人的怀里很温暖,她不想离开。在茅草屋里,始终只有他们二人,那样的日子,鸢久好生怀念。对鸢久来讲,能再与主人在一起,哪怕只是一场幻影,她都心甘情愿。“既然已经知道我不是你的主人,为何还要救我?”何宇辰不解。“你虽然骗了鸢久,但刚才却又舍命救我,鸢久觉得,你本性并不坏。主人生前,一直悬壶济世,最见不得苦难,鸢久一直跟在主人身边,希望能成为主人那样的人,如今你成了这般模样,鸢久又岂能见死不救。”“可这样你可能会死,你不怕吗?”何宇辰有些难以置信。“主人离开的时候,鸢久未能与他好好告别,是你的出现,弥补了鸢久在这世上唯一的遗憾,狰昶一族的生命很长,可鸢久无法接受没有主人的漫长时光。”说这话的时候,少女鸢久的眼里含着泪,“一直以来,鸢久都在自己骗自己,想象着主人有一天能回来。”主人离开后,她一直学着主人的样子,用主人的方式去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和小动物。何宇辰没再说什么,鸢久所说的这些,他根本体会不来,也不明白。“你不是主人,却还是拼命保护了鸢久,在这世上,你是第二个对鸢久这么好的人。”鸢久擦掉了眼角那抹泪光,露出了一个干净的笑容。“你如今生命垂危,鸢久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掉,若是主人在,他也一定不会让你死的。”那一刻,何宇辰在鸢久的身上,好像看到了无垢的影子。何宇辰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自从受伤之后,总是出现这样的幻觉,先是黎婉晴,又是无垢,就好像他真的患上了一种诡异的病症一般,为何被鸢久这么看着,胸口的位置会如此的难受。“这具身体,交给你了。”鸢久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能见到主人了,在那个只有她和主人两个人的地方。这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为何他会对这只小狐狸产生一丝动摇。“我叫何宇辰,与你的主人原本……”说到这里何宇辰顿了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鬼使神差的还是说了出来:“原本是朋友。”“主人的朋友?”鸢久听到对方这么说,睁开了眼睛,她与主人在一起那么久,为何从未听主人提起过?一直以来主人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间茅屋里,身边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其他亲近之人,就算有,也大多是来寻他来治病的。主人说他喜爱清净,不喜太多人打扰,正因如此,作为狐狸的鸢久才能成为他唯一的陪伴。直到主人离开她那日,她都未曾听主人说起他还有一位与他相貌相似的朋友。“你的主人,是叫无垢吧,是位很有名的药师,专门替人诊治疑难杂症,无论男女老少,不管所患何病,哪怕是只剩一口气,只要经他之手医治,就没有一个是治不好的。所以,他也被很多人尊称为药神。”何宇辰说起无垢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你真的认识我主人!”鸢久欣喜若狂,没想到,一向淡泊不喜与人交往的主人,还有这样一位朋友在。就在鸢久想要询问更多关于主人的事时,何宇辰却露出了一副痛苦的模样,再一看他身上的伤又开始蔓延开来。“何宇辰,你不是说用我的身体可以救你吗?你倒是用啊!”鸢久摇晃着何宇辰的身体,呼喊道。“我……怕是撑不住了……”何宇辰手中的赤铜环也落在地上,他闭上了眼睛,不管鸢久怎么喊都醒不过来。看着何宇辰的身体开始从双手腐烂,鸢久害怕极了,若是主人在这里,兴许会有办法,可是如今主人已经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能救他。桑邑。不知为何,鸢久想起了桑邑,虽然不知桑邑为何会与何宇辰敌对,但如今唯一能救他的人,兴许也只有桑邑了。鸢久变回狐狸的模样,将何宇辰放在了背上,她一定要找到桑邑。昏迷中的何宇辰感觉自己的魂在慢慢的消散,身体的知觉也在渐渐变淡,不管是疼痛还是疲惫他统统都感觉不到了,和不知为何,唯独胸口的位置,依然感觉很难受,他能听到一些声音,好像来自他的记忆。“何宇辰,等我的铜器店开张了,生意交给正南,你带我走吧,跟你回何家,做你的妻子。”这是黎婉晴的声音。“何宇辰,我喜欢你。”这是黎婉晴那日在泷山祈愿潭前对自己的说的话。“何宇辰,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黎婉晴在被抽走魂前对自己的质问。“我不怪你。”这是黎婉晴那日为他挡下致命一击时,未能说出的话。这些声音回荡在他脑海里,让他近乎抓狂,他拼命的用手驱赶这些声,可声音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很吵,吵的他难以忍受。住口!何宇辰大喊着。周围又是一片寂静,接着传来阵阵脚步声。黑暗中,一个人影站在他的面前。“你的病,不好医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无垢。“不好医……”何宇辰缓缓抬起头,近乎癫狂的嘶吼来:“既然医不了,为何还要医我!都是骗子,无垢,你是骗子!你们忌惮的,无非是我的力量,若我没有力量,你们还会在我身边吗?还会救我,还会喜欢我吗?”无垢没有说话,身形渐渐的变淡,隐没在了黑暗中。“何宇辰你醒醒!”周围的黑暗里出现了裂缝,从裂缝里,他好像听到了鸢久的声音。地面也出现了裂纹,何宇辰突然失去了重心,跌入了进脚下的深渊里。再睁开眼时,他正躺在黑沼山上一颗巨大的榕树下,他的身体还是自己的模样。他想起来了,他刚刚用药弄晕了桑邑和孙齐二人,逃了出来,躲在了这颗榕树下,可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他已经走不动了。空气变得很闷热,天空也黑漆漆的看不到星星,再过不久,怕是要下雨了。他原本以为今天最终还是要死在这黑沼山上,只可惜他未能夺走那枚六角古铜盒,那盒子是上古十二神器之一,若能得到它,再寻找其余的十一枚古铜器便不再是问题。黎追的力量明明就在眼前,可他却无法触碰到分毫,他真的好不甘心。就在这时,草丛里传来了脚步声,他以为是桑邑他们,下意识的将身体往树干的后面靠了靠。“可算找到你了。”可说话的声音十分熟悉。来的人不是别人,竟是无垢。“你来做什么?你不是最见不得我杀人了吗?”何宇辰很不客气的说道。“你又杀了人?”无垢的脸上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他双手合十,口中不知念着什么咒文,似乎在为亡灵超度一般。“对呀,我就是喜欢杀人怎么了?是不是后悔医治我了?”何宇辰坐起身来,态度依然恶劣。“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一直在医治的人,却在不停的杀人,换句话说,那些人也是被你间接杀死的。”何宇辰大笑起来,他多么想看无垢痛苦的样子,看这个永远站在光里的人表现出痛苦的模样。“我给你的那些药,你可在用?你身上的怨气越来越多了,再这样下去,你命不久矣。”可谁知无垢的脸上并未出现丝毫痛苦的模样。自从十三岁那年与无垢重逢后,无垢便一直在为他配制药物,用来压制他体内的怨气,也正因为这些药,他才又多活了这五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