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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无妄遗民

小镇上,茶馆的老板刚用抹布擦完了桌子,端走了客人刚饮完的茶碗。往里走便是桑氏药材铺,桑老板坐在账台前算着账目,桑和走进店铺,将新进回来的药材放在了桌上。“阿爹,桑邑也走了这么多天了一直没给家里捎个信,你说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桑和问道。“哼,能出什么事,人长大了,翅膀硬了,想飞了,让他去,大不了死在外面。”桑老板骂骂咧咧道,但骂着骂着,却又叹了口气,说道:“过几天我出去打听打听吧,臭小子,留下一封信就说要去拜师,说是找什么黎元青,我看就是找死。”“爹也不能这么说,我看他学学锻造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您呀就是瞎担心。”桑邑一边笑着,一边从老爷子手里将算盘拿走:“爹,你在铺子里坐了一天了,也该出去活动活动了,不然久了你这腰怕是要废了。”桑老爷子觉得也有道理,站起身,这身子不比往年,这腰疼的老毛病怕是好不了,反正店里有桑和在,他便只身一人前往后院了。就在此时,一个小娃娃拉着一位老人家走进了药材铺,小娃娃手里拿着糖葫芦,老人家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桑和出来迎接,一看是李婆婆,便立刻从里面找出了药递给了阿婆。“桑和呀,我听说桑邑出了远门,何时才能回来?”“阿婆,我也不知道,他说出去拜师,兴许拜了师父学成了艺,就回来了。”桑邑说道。阿婆叹了口气,接着看着身边的娃娃,说道:“吃完了糖葫芦,我们就回家去。”小娃娃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还吵闹着让阿婆给他讲故事,阿婆说着故事都讲了多少个了,她都快要没故事可讲了,但小娃娃得闹着偏要听。阿婆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思绪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接着她缓缓开口道:“那阿婆就给你讲一个关于无妄国的故事吧。”“相传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国家,它叫做无妄,这无妄国有着茂盛的森林,森林里呀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花草鸟兽,每到盛夏的时候,那些花盛开在藤蔓上,什么颜色都有,红的,黄的,紫的。那时候,无妄国的姑娘们都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这山林中采摘鲜花,若是幸运的话,话能看到那些飞在丛林里的三足乌。”“说起这三足乌,还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呢,几十年前,有个漂亮的无妄国姑娘,在采摘鲜花的时候,遇上了那么一只三足乌,这姑娘原本准备将这三足乌带回家中,却不了失足滑入了山谷深处,摔伤了腿,山谷很深,姑娘喊了很久都没有人来救她,就在她放弃了希望的时候,那只三足乌竟然叼着一株草药来到了姑娘的身边。”阿婆讲故事的时候,眼里带着光,就好像这不仅仅是个故事一般,“这三足乌好厉害,竟然认得草药。”小娃娃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说道。“这姑娘也很惊讶,她将药敷在了伤口上,后来姑娘就一直和这只三足乌说话,这三足乌聪明得很,好像真的能听懂姑娘的话一样,而且那只三足乌根本不怕生,就落在姑娘的手上,左看看右看看,它的额头上有一团红色的羽毛,像是火焰一般,十分漂亮。”“那后来呢?”小娃娃问道。“后来姑娘就对这三足乌说,万一她永远无法从这山谷里出去,就让这三足乌给她的家人捎个信,说是不要让她的爹娘担心之类的,说着说着姑娘也难过地哭了起来,而这三足乌却突然飞了起来,飞到了天上,消失不见了,姑娘以为她再也见不到这只鸟儿了。”“却不料,一个年轻的男子竟然来到了山谷中,发现了受伤的姑娘,并且将她带出了山谷,将姑娘带到了他住的地方,还为姑娘治好了伤,姑娘看到,那男子的眉心,也有一团火焰的图案,姑娘总觉得这个男子就是那只三足乌。”“那究竟是不是呢?”小娃娃问道。“姑娘也不知道,她的伤好了之后,男子将她送回家后便不见了踪影,姑娘好几次去山谷里寻,却再也无法找到男子的踪迹,甚至连那只三足乌也没有再见到。但救了姑娘的那个年轻的男子,却深深的刻在了姑娘的心中,直到姑娘后来嫁了人,也始终没有忘记那个山谷,没有忘记那只三足乌,姑娘将记忆中的那些东西刻在了石鼓上,等她年老了,看看那石鼓,便能想起年轻时,遇到的那只三足乌了。”说完这话的时候,阿婆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好像她的记忆,随着那只三足乌回到了无妄,回到了那片山谷,回到了那个她已经许久未归的家乡。“阿婆,我吃完了,我们回家吧。”小娃娃稚嫩的声音打破了阿婆的思绪,阿婆点了点头,站起身,拉着小娃娃的手,刚准备走出铺子,却看到外面浩浩荡荡来了几十个拿着刀剑的人,还有一辆华丽的马车,就停在外面。从车上走下来一个身着华贵的男子,男子面容冷峻,他望着桑氏药材铺的牌匾,露出一个淡淡笑容。“原来你躲在这里,三十多年了。”离渊喃喃自语道,整整三十多年了,没想到他竟然还躲在这个小镇。阿婆将小娃娃拉到身边,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此人。“阿婆,你可认识桑之炎。”离渊问道。听到这个名字,阿婆的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接着连连摇头:“老朽不认得,看贵客来历不凡,不知从何而来?”离渊没有理会阿婆的疑惑,而是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药材铺子。桑和看到进来的人,也是诧异不已,问道:“您可是来买药材的?”“我来找这里的老板问些事情。”离渊说道:“去把他找来。”看到此人态度傲慢,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桑和有些抵触,但又看到外面的士兵,觉得此人怕是不太好惹,便立刻回到院落里,寻了父亲出来。桑老板听说来个带着士兵的客人,便立刻匆匆忙忙地赶了出来,谁知刚走到铺子里,却愣在了原地,他看到离渊,脸上诧异的神色,渐渐的变成了愤怒,他压抑着怒火,问道:“你来此处作甚?难不成还想害我等性命!”“许久不见,你沧桑了不少,桑老板,或者叫你。”离渊顿了顿:“桑之炎。”望着离渊,桑老板攥紧了拳头:“你还有脸来,晚晚的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到来送死了!”“别动怒,桑老板,那都是往事了,斯人已去,你我都得放下仇怨不是?”离渊反倒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若不是你,晚晚就不会死,你为了得到黎家的锻术,为了十二古铜器,杀了她!竟然还说的出这种冠冕堂皇之词!”桑老板起额头的青筋暴起,重重地拍了桌子,桌面上刹那间裂开了一道缝隙。“可若不是我,你们二人又怎么可能相伴这么久,若不是我,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厮守,还有这么三个懂事的孩儿?”离渊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说道。“可你还是杀了她。”桑老板依然能记得那日,黎晚晚笑着说去一趟皇宫便回来给他们做好吃的晚饭,可她这一去,却再也没能活着回来,等了整整一日,他等到的竟是晚晚冰冷的尸体。“是她不肯将黎家的上古神卷交给我,那也怪不得我。”桑老板说着挥手冲着离渊打了过去,夹带着一丝戾气,离渊的脸上竟然被风划开了一道口子。“没想到,当年那个拥有无敌神力的桑之炎宝刀未老,失去了力量的源泉竟还能操纵风。”离渊拍手叫好。当年桑之炎爱慕泷山黎家小姐黎晚晚,但黎家人并不同意,于是二人偷偷往来,一路游玩至大都,结识了还未成为大都国主的离渊,三人义结金兰。当年大都国中皇子争夺国主之位,桑之炎他们为了帮助离渊拿到国主之位,便答应他取黎家古楼中的一件器物交托于他,但中途却遇上了些波折,没能将东西交给离渊。后来黎晚晚和江家小姐互换了身份,江家小姐拿走了那铜器,交给了离渊,但离渊还想要黎晚晚手中的另一件,于是与黎晚晚私下商议。可黎晚晚入宫奉送铜器,却被残杀。桑之炎怒火中烧,只身一人闯了皇宫,用一招惊雷控风之术打赢了大都城数名上宗,一口气踏上了宝殿,却被离渊设了陷阱,将身上的神力全部吸取而出,沦落成了一介凡人。“你无妄国的神力无非是受到灵珠庇佑,若你们身上的灵珠失去作用,那与凡人无异,别忘了,这里的无妄国人之所以能在我大都国内有一席之地,是因为我大都先代国主的面子。”无妄国人的弱点,他要比谁都清楚。“呵,要知道,为了这一席之地的安定,我们无妄国的人自愿为你们奉上灵珠,而你却用我们无妄国的力量不走正途,残杀无辜人,竟还意图吞并十二国,当真不知天高地厚,我与晚晚真是看错了人。”桑老板说着又在手中汇聚了一团风,准备给这离渊一击。“只是我没想到,你桑之炎没有了灵珠,竟还能使用控风术,当真是小看了你。”离渊说道,接着从腰间拔出了刀剑,收起刀落,桑老板的剑上被砍出了一道血痕。一旁的桑和见状立刻挡在桑老板身前,怒视着离渊道:“我们桑家助你走上国主之位,你非但不知感恩,还杀害我母亲,如今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我们,作为国主,你当真不配!”桑老板将儿子推倒一边,走上前来问道:“我如今是打不过你,我这一把老骨头再快也没有你手里的剑快,你若想杀我灭口杀便是,还在这里浪费什么口舌。”“你与晚晚毕竟与我有恩,晚晚已死,我便留你们性命,但我不解的是,你为何要让你的儿子来与我再次争夺十二古铜器,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儿子,来与我抗衡吗?又或者是报仇雪恨吗?”离渊的目光中露出狠辣的神色。“什么?”桑邑老板皱起了眉头,难不成他说的是桑邑?“你的好儿子桑邑,如今手握两把赤铜刀,三枚古铜器傍身,如今怕是正前往这大都来与我滋事来了。”“桑邑?这怎么可能,他不是去拜师学艺了吗?”桑老板疑惑。“是,拜了黎元青为师,甚至得到了亲传弟子的位置,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与我为敌,甚至还联合炤云国国主,意图谋反!”离渊字字加重,尤其是谋反二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桑邑他不可能这做,这当中一定有隐情。”“不管有没有,你的小儿子如今已是我大都国的敌人,若他踏入这国土,我便会取他性命。”“你休想!只要老夫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动他分毫!”说着桑老爷子的双手聚风而起,一掌打在了离渊的身上,离渊被这一击直接击到了门外。“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离渊说着冲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接着那些人挥着刀竟然将一个无辜的路人砍死,接着那些士兵不由分说的开始屠杀整个镇子上的人。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纷纷逃窜,跑的慢的就被活活砍死,跑的快的,还没来及的躲,就又被抓了回来,一刀毙命。“离渊!这里都是无辜的人!你是国主!当真不将百姓的性命当做一回事吗!”桑老板怒不可遏,再次用尽全身力气控制风刃而出,与这离渊殊死一搏。周围惨叫声一片,血腥味弥漫开来。“他们,可不是我的子民。”离渊抬手一挥,原本呆在阿婆身边的孩童便倒在了血泊中,天真无邪的眼中,竟还带着一丝惊愕。见此状,阿婆也怒火中烧。“桑老板,老朽也来帮你!”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一边的李婆婆也走上前来,李婆婆说着手中唤出水柱,李婆婆是这镇子上唯一一个没有被夺走灵珠的人。水柱奔腾而起,将离渊的手下纷纷冲散,大水奔流而至,将那些士兵全部卷到了水柱当中。“老东西,一把老骨头了还逞英雄。”离渊说着将手中的剑冲着阿婆刺去。水声,哭喊声,加上风声,刀剑在碰撞。镇子门口桌上的茶碗尽数被打翻,地上的油酥饼被踩个稀碎。整个镇子仿佛都在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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