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贾珠的到来，扬州的众多势力都处于观望的状态。

荣国府和林家的关系，众人自然都清楚，轻易不敢怠慢，但是也没有过分殷勤。

这日，扬州城内琼花开得正好。

林黛玉因担心母亲身体，便出门去栖灵寺上香祈福，林如海叮嘱了几句路上小心，便让出门了。

夕阳西下，便有小厮匆忙来报，说是黛玉失踪了。

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请帖，是扬州的盐商黄斌送来的，邀请林大人和贾大人一同前往黄府做客，而请帖之中则附带了黛玉的发钗一枚。

林如海大惊，事情涉及自家女儿，心中便有些慌乱，手颤抖着拿着黛玉的发钗，而贾珠则面色严肃，眼神中既有嘲讽也有杀意。

思虑片刻，贾珠低声说道：“这次恐怕不去不行了……”

自己刚来扬州的时候他便递过请帖，当时并没有答应，后面又有几次宴请，自己也没有露面。

而现在，这个黄斌是不想等了。

转瞬间，贾珠便拿定了主意，说道：“这次我一个人去，姑父称病在家，若是有任何不妥的情况，我会想办法给您报信，到时候无论什么情况，也要把表妹救出来。”

“家中也不可掉以轻心，看紧门户小心为上！”

林如海明白了他的用意安排，刚刚的慌乱也微微减轻了一些。

傍晚，贾珠从林家启程，去往黄斌府中。

一路上自然是风平浪静，可是刚到了黄斌府上的那条主街，就有人迎了上来。

“给大人问安！在下是黄府的管家黄有才，听吩咐特来迎接大人！”

说着，便跟在轿子一侧，躬身继续说道：“我家老爷知道，大人是荣国府的大爷，家中祖辈也是军功累累，我等自然不敢怠慢，知道大人一定会来，这条街一早就已经让下人清水泼街，洒扫干净，绝对不会有人来冲撞了您的轿子。”

听到这话，贾珠在轿子中的面色便越发的严肃，【一早】这话是在点自己呢？！

于是便淡淡地说道：“今日，你家老爷准备得够早的呀！”

“你们家的下人也是了不起，跑出来到主街上接人，做给谁看的呀？”

跟在轿子一旁的黄有才，嘿嘿一笑，对贾珠的不悦完全不在乎，依旧笑着说：“瞧，大人这话说的，我们做下人的都是听吩咐办事，哪有什么人做给别人看的呀？！”

话说得不卑不亢，游刃有余，连贾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黄斌有点手段，连下人也调教得厉害。

贾珠在轿子中没有再说话，对着一个下人发脾气也不是什么本事，不过该给的教训也要给。

不过一会儿，便来到了一个如意门前，轿子停下贾珠从里面走了出来，

盐商无官无品，大门上并没有任何装饰，黑色的门环，配上黑色的琉璃瓦，这就是城中随处可见的普通大门。

但是当贾珠进入门内后，便看到精致的苏式彩画连廊和各式各样的奇珍的盆景摆设，而在庭院最中间则摆着一个用各种玉器珠宝堆积成的石榴树盆景，而石榴中的籽居然是用红宝石打磨而成的。

哪怕现在天已经黑了，但是宝石的光泽在黑夜里更加诱人。

而院内，现在也早已经点上了灯，整个宅子灯火通明，很快贾珠便到了站在主屋门前的黄斌。

“在下黄斌，给贾大人请安了！”话虽然说得恭敬，但是身体却依旧站得笔直。

贾珠停住了脚步，就站在院中，面无表情地说道：“潭渡黄氏，名不虚传！”

一句话将黄斌的来历说出，只是对方也并不意外。

“大人谬赞了，小人不过是出门在外讨口吃的，还是仰仗各位大人的恩赐，才能将生意做到如此。”

“今日，冒昧请大人前来，多谢大人赏光了。”说着黄斌做出了一个【请】的动作。

见对方没有让自己见黛玉的意思，面色隐隐有怒气，对方见状连忙说道：“大人勿怪，佳人已在亭中，贾大人到了便能见到。”

见黄斌如此说，就是贾珠便也只能跟着他去往花园凉亭。

盐商地位低下，住宅建筑都有明确的等级要求，所以有钱的盐商一般都会在花园和自己厨房两个地方下功夫，用来彰显自己的财力。

而黄斌也是如此，黄家的花园有着南方特有的婉约之美，但是却在各个细小之处彰显着精致的奢靡。

比如，这假山旁的山茶花，便是千金难寻的金盏银台。此时正值山茶花的花期，除去眼前的金盏玉台，在走去凉亭的路上还有宝珠山茶以及照殿红，两种颜色交相呼应。

走进凉亭后，便看到了坐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的林黛玉。

贾珠快步走了几步，来到黛玉身边，见她周身无恙心中也多少安稳了一些。

将黛玉护在身旁，看着黄斌有些得意的神情，说道：“黄老板，还真是好手段！只是如此不择手段，不怕日后反噬吗？”

“绑架官眷的罪名，你担得起吗？”

话说得厉害，但是贾珠也知道区区一个盐商，哪怕是富可敌国也没有那个胆子敢对官眷下手，他的身后必然是有着靠山。

只是不知道他靠的是谁？！

在商场上打滚的人，哪能不会察言观色，黄斌今天是请人来谈事情，下马威既然已经给了，那么该服软的时候，必然也是要服软。

“大人说的哪里话，是小人行事不恭。”

“只是因为大人贵人事忙，这才用了些非常手段……”黄斌虽然恭敬，但是言语中的势在必得，却让人心中膈应。

在宁荣两府中，这种对话在下人小厮丫鬟婆子之间倒是常见，仗着自己身后的主子，说话做事不是相互攀比，就是阴阳怪气。

贾珠感觉到背后黛玉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她的紧张还没有消散，但是总归是大家闺秀，日常任性有趣，遇到关键的时候却还是能够冷静下来。

只是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想到此，贾珠心中还是升起了怜惜之情。

黄斌见此情景，赶紧开口说道：“大人、小姐请坐，今日晚宴就当是给二位赔罪了！”

“令贵府受到了惊吓，自然也是我的不是，必有赔礼送上！”

说着，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下人摆上干果点心，以及碗筷杯勺。

贾珠看了一眼传武，对方微微点了点头，见此便扶着黛玉坐下，算是入席。

见两人入席，管家立刻招呼着上菜，不过一会儿，下人便如流水一般奉上各色菜肴。

黄斌指着其中一道小菜介绍说：“这道豆腐酥，用料虽然简单知识普通的豆腐，但是其中经过蒸、煮两道工序后，再用鸡汤微炖，起锅后滴入麻油，入口即化！”

见两人都不动筷，便拿过一旁放置的银针，戳入菜品，显示无毒后，自己又优先吃了一口。

而贾珠显然并不想吃任何东西，但还是用筷子微微吃了一口，放下筷子后便也就直说了。

“直说吧，今日不择手段地让我们来，必然不只是为了吃饭。”

“既然我已经来了，不如有话直说，省得在这里食不知味！”

说话间贾珠一直握着黛玉的手，但是眼睛却一直看着黄斌。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略一僵硬，但是转瞬间依旧恢复成了带着谄媚的笑容，大手一挥下人们便都安静地退下了。

此刻凉亭之中只有贾珠、黛玉和黄斌三人，传武也随着贾珠的示意走了凉亭外守着。

周围一片安静，连虫鸣都没有，只有旁边茶炉滚水的声音。

黄斌亲自提起给贾珠和黛玉，倒水沏茶，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常做的样子。

将沏好的茶递给两位后，便说道：“若是大人一开始就能够赏脸，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我也就不用了。”

“想来大人也能够猜得到我请大人来的意思，那么我便直说了。”

“众人皆知，贾大人此次来扬州查盐税，无非是因为有人上奏白银数量与盐引发放的数量相差巨大！”

“可是这些钱，到底去了哪里，大人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不过是左口袋放进了右口袋而已！”

“大人既然来了，必然不会让您空手而回，都是听命行事，你手抬抬我们的日子都能好过！”

听到黄斌这话，贾珠冷笑了一声，顾忌着黛玉还在一旁，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冷冷地说着。

“黄老板倒是说说看，我要如何抬手呢？”

“就像黄老板说的，你是听吩咐办事，而我也是奉旨办事，若是办事不力，恐怕我的仕途也就到头了，不是吗？”

“所以，有些事情倒不如黄老板自己交个底细，我们也可以彼此心中有数，否则下手轻重我也没有分寸，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办事……”最后一句话有些刻意地低声。

这话说得确实如此，自古盐税一事，要么平安无事，若是出事必然举国震动！

如今也只是【详查】能够操作的空间自然是有的……

黄斌看着对方意味不明的笑，身上不由得冷了一下，心中也有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不过此时容不得他多想，毕竟【上边】要他怎么做，他不能拒绝。

“我可以代表扬州的盐商，愿意将缺少的银两补齐，若是大人抬抬手，那么这些银两都可以送入大人府中！”

黄斌直接将话说明，随即从一旁拿过一个不起眼的锦盒，打开后放在桌上，里面是厚厚的一沓银票。

贾珠的目光轻飘飘地划过银票，并没有过多停留。

黛玉则悄悄地在桌下抓紧了他的手，黛玉在紧张！聪慧如她，自然知道现在他和黄斌在说什么，她的父亲是巡盐御史，品阶不高但却是要职，自己对这方面的事情也算有所耳闻。

正担忧着，自己的手随即便被贾珠反手握住，温热的掌心包裹，黛玉自然地反手相握，两人虽然没有对视，但是黛玉心中多少安定了些。

黄斌没有注意两人的小动作，心中还在想着刚刚贾珠对着银票不在意的样子，心中更是没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