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血馒头

秋风习习，红旗飘扬。

“老师们，同学们，我为自己年少无知的行为向那些被我伤害的老师同学道歉，因为我的恶劣行为造成了无法弥补伤害，在此，我向全校师生道歉，向九班的同学老师道歉。我已经是一名初二学生了，不再是懵懵懂懂的小学生了，我应该在法律和道德的框架下约束自己的行为......”

薛铭的检讨书很长，整整十五分钟，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惨剧已经造成，薛家也在积极地弥补。徐粒粒的父母将会得到一大笔赔偿款，明德初中的所有学生都能得到一份学习大礼包，学校的老师都会得到一台最新的笔记本电脑，薛家不遗余力地在挽回薛铭的名声。

开学典礼之后，同学们回到班级里，每个班级都堆满了学习大礼包，不仅有时兴的书包文具盒，每个人还有一台学习机，这种学习机最便宜也需要1000块，全校有两千名学生，薛家这次真的是大出血。

赵南姜回到办公室就发现自己的办公桌上有一个包装盒，是最新的笔记本电脑，每个老师人手一份，她冷冷地扫了一眼，把电脑放到了一旁的空桌子上，打开了学校配置的台式电脑，开始备课。

这时其他的老师进来了，看到桌子上的电脑又惊又喜。

“薛家的动作也太迅猛了吧，哎呀，这台电脑刚上市啊，一台就要将近两万块呢，我看了好久都不舍得买。”

“是啊是啊，新款颜值太高了。”

“又轻薄又好看。”

“咦，这个空位上怎么放了一台，是不是物料科的人放错了。”

这时佟洁满面风光的走了进来，因为薛铭的事情，她已经灰头土脸了好几天，今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整个学校热闹得就像过年一样。

孙浩在位置上向佟洁扬了扬手上的电脑：“佟老师，这次算是沾了你的光了，这电脑可不便宜。”

佟洁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扎眼得很，她捋了捋自己的头发，笑得灿烂：“薛铭的爸爸亲自打电话和我商量，之前在办公室听你们说起这台电脑，我也觉得不错，就提议给老师送电脑。”

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道谢声。

佟洁一眼就扫到了赵南姜的桌子上空荡荡的，旁边的空位上放着一台电脑，眼睛一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她拿起电脑走到赵南姜身边：“赵老师，薛铭今天已经在国旗下道歉了，这台电脑你就收着吧，学校的台式电脑太不方便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吧。”

赵南姜侧身冷漠地看着佟洁：“徐粒粒的血还没有干呢，你们这是在吃人血馒头。薛铭说的那些话我可以当作没发生，但是他做的那些事永远不会被磨灭，电脑我就不要了，你们谁要谁拿去。”

这时物理老师钱敏走了进来，一脸焦头烂额：“赵老师，你去看看你们班学生吧。”

“怎么了？”

“物料科的老师去发学习大礼包，你们班的同学都不要，学习大礼包就被堆在走廊上，乱七八糟。”

“他们不想收就不收呗，学校没规定必须要收吧？”

钱敏一进办公室，就发现气氛不对，便向孙浩投了一个眼色。

孙浩摇了摇头，他就什么也没说了。

这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钱敏接起，片刻后挂了电话看向赵南姜：“赵老师，校长让你去一趟！”

赵南姜抱起课件起身：“我要上课了！”

校长要她过去，无非是让她和学生收了薛家的礼品，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只要今天他们收了薛家的东西，之前那些发生的事情就烟消云散了，薛铭就还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她刚出门，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老师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

“这个赵老师也太清高了吧，她刚刚是把我们都骂了吗？说我们吃人血馒头。”

“徐粒粒的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些事都发生在实验小学。”

“是啊是啊，听说薛家又赔了徐粒粒父母五百万，五百万啊，普通家庭一辈子都挣不来。”

“薛家也是倒霉，都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徐粒粒又是自杀的，为了息事宁人，薛家就只能当这个冤大头了！”

五班数学老师王慧芳突然一拍桌子：“你们是不是有毛病啊，还有一点老师的风骨吗？一台电脑就被人收买了，还说薛家是个冤大头？不是薛铭，徐粒粒会被霸凌两年患上重度抑郁症吗？脑壳有包吧，你们！”

王慧芳起身把没有拆封的电脑塞到佟洁的怀里：“这电脑我收不了，我怕晚上做噩梦！”

王慧芳作为数学老师，严肃又冷漠，她这么发了一通火，谁都不敢再说话了，她可是从来都不留情面的，其他的老师看着手上的电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徐粒粒晚上不会真的来找他们吧。

赵南姜到了教室，果然看见走廊外面放了一堆学习大礼包，她只扫了一眼就进了教室：“虽然上次开学考试，我们班依旧垫底，但是我发现整个班级的平均分提高了，也没人交白卷了，那么，就证明大家现在是愿意学的，只要你们愿意学，那就不晚，从今天开始，我会指定两位学习助理，肖洄、陈媛......”

因为徐粒粒的死亡，教育局重新调查了陈辉当初被辞退的事件，恢复了他体育老师的岗位，只待他手脚恢复了就能继续去实验小学上班了，陈媛也不必转学了。

赵南姜安排肖洄和陈媛管理班级的学习任务和学习纪律，他们的课业掉队了很多，所以要花费更多的精力在学习上，经过了薛铭这件事，九班的学生就像突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原来，落后就要挨打，放在什么时代都是对的，他们不想挨打，那就努力做到不落后。

“赵老师。”陈媛举手站起来：“其他的科目老师还好，就是谢老师，他每次讲课我们都听不懂，交上去的家庭作业也不改，我们班同学普遍数学都很差。”

因为九班的学生注定考不上高中，各个学科的老师都不上心，其实谢老师的教学水平挺高的，但是因为把他分到了九班这个落后班，他就破罐子破摔，每天上完课就走，那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

“好，这件事情我会和谢老师沟通好的，你们尽量先以书本为主，互相帮助。”赵南姜了解了学生的难处，自然也会想办法解决：“好，我们先上课！”

一节课结束之后，赵南姜回到办公室就去找谢峰，谢峰三十来岁，高高瘦瘦的，平常话不多，也很少在办公室看到他，果然，她又扑了个空。

因为她之前在办公室发了一通脾气，她一进办公室，气氛就有些微妙，她也不在乎这些，拿出手机给谢峰打电话：“谢老师，我是赵南姜，有事要你和你商量一下。”

“没空。”谢峰直接挂了电话。

赵南姜看着被挂断的手机，眉头微皱，这个谢峰也太没有礼貌了。

“谢老师接到医院的电话就走了。”王慧芳起身去倒水。

“医院？出了什么事？”

“她女儿从小就得了白血病，已经在医院住了好几年了，之前听说好了，最近好像又复发了。”王慧芳说完了就回到了位置上。

赵南姜一愣：“王老师，谢谢你！”

王慧芳微微点头，没有再说话，办公室又陷入了沉寂。

“王老师，你知道谢老师女儿在哪个医院吗？”

王慧芳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在同济医院。”一直坐在角落里的历史老师杨鹿开口了。

“好，谢谢！”赵南姜拿起包包就离开了。

说起来惭愧，赵南姜和谢峰是一个班子的老师，但是对于谢峰的家事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她直奔同济医院，在门口买了一些水果就往住院部去，在导医台找到了谢峰女儿的病房。

按着门牌号找到了病房，站在门口就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等彤彤出院了，爸爸也给你买艾莎的裙子怎么样？然后带你去迪斯尼。”谢峰坐在病床上，抱着一个小女孩，那小女孩十分消瘦，显得脑袋大大的。

彤彤说话有气无力：“爸爸，今天甜甜被医生叔叔带走了，他们都说甜甜死了。”

这个病房里住的都是患病的儿童，各种不治之症，死亡和离别也就在瞬间，谢峰不禁眼角潮湿：“没事，甜甜只是去天上见她的奶奶了，她奶奶最疼她了。”

“那我也会去天上见妈妈吗？爸爸，如果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辛苦了，你都长白头发了。”彤彤摸着谢峰的鬓角，十分心疼，她妈妈去世得早，因为自己生病，爸爸过得十分辛苦，爷爷奶奶偷偷说如果她死了，爸爸就能重新结婚生个小弟弟了，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胡说，彤彤是爸爸的公主，妈妈已经不要爸爸了，连你也不要爸爸了吗？”

“可是彤彤不想爸爸这么辛苦。”

“爸爸不辛苦，只要彤彤能够平安健康，爸爸就不辛苦。”

赵南姜心中涌起一阵阵热流，她轻轻地敲开了门：“谢老师。”

谢峰看到她，立刻侧身抹了抹眼泪，这才装作无恙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彤彤。”赵南姜把买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彤彤，我是你爸爸的同事，我可以抱抱你吗？”

彤彤差不多十岁的样子，但是却骨瘦如柴。

“哇，你长得真漂亮啊。”彤彤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向赵南姜伸出了胳膊。

赵南姜把她抱入怀中，彤彤太瘦了，竟然和小豆子差不多重：“彤彤喜欢艾莎公主啊，那等你出院了，阿姨请你去看艾莎公主的话剧。”

“真的可以吗？”彤彤双眼发亮，看向谢峰：“爸爸，我可以吗？”

谢峰不知道赵南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并不想女儿失望，便点了点头：“可以。”

赵南姜抱着彤彤说了一会话，无人注意她食指上的一束光隐入了彤彤身体里，彤彤打了一个哈欠：“阿姨，我困了。”

谢峰实在是太惊讶了，因为化疗和各种药物，彤彤的身体始终保持着高负荷，各种疼痛也让她难以入睡，睡不好，吃不好，她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化疗了，现在竟然吵着要睡觉。

赵南姜把她放平，给她盖好被子：“彤彤困了就睡吧。”

彤彤嗯了一声就睡着了，她的手一直抓着赵南姜的手。

两个人沉默不语地在病房里坐了半个小时，彤彤竟然都没有惊醒，而且她的呼吸十分平稳，谢峰这才有心思和赵南姜说话：“赵老师刚才打电话说有事和我商量，什么事？”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彤彤的事情我一直都不知道，还是王老师告诉我的。”赵南姜的确很愧疚。

“没关系，我也很少提，但是有时候请假又不得不说。”谢峰明明才三十多岁，却被生活搓磨得筋疲力尽。

现在这种情况，赵南姜实在无法开口提九班的学习情况，在生死面前，其他的事情都显得微不足道。

“彤彤现在的治疗情况怎么样？”

“她身体太弱了，已经承受不了化疗了，医院的意思是让我们出院。”谢峰无奈地捂着脑袋，出院就是等死，他怎么承受得住女儿离开自己。

彤彤睡得很安稳，赵南姜实在难以想象她就只能这样等死：“中医呢，有考虑一下中医吗？”

“有得，同济医院里就有一位老中医可以治，但是她早就退休了，听说去山区义诊了，根本联系不上。”谢峰也带彤彤去看过中医，但是大多都是挂羊头卖狗肉，有实力的中医太少了，他在同济里打听了，说是以前有一位医生可以治，虽然概率并不高，但也有治好的病例，只是那位医生早就退休了，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现在这个时代，肯定能联系上的，医生叫什么名字？”赵南姜拿手机搜索。

“任桂香。”

赵南姜在同济的官网上搜索了，的确已经退休了，也没有联系方式，她又在网络上搜索，的确有很多这位医生的新闻报道，看来真的是一位名医。

“咦，她有个儿子就在同济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