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湖水畔
蓝衣少年长身玉立于擂台之上，墨发翻飞，虽皮相清冷，但仍掩不住少年意气风发。
而张天，则是浑身颤抖跪在地下一脸惊惶，看上去可笑又可怜。
飞平宗宗主秦勤在看见卿野掌心中杂魄的那一瞬间，眼神一暗，随即脸色陡变，立刻拍案而起，先声夺人，指着张天怒骂道：“劣徒！从何处学得这下三滥手段辱我飞平宗门楣！”
随后一道凛冽掌风便朝张天击去，直逼得他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曲正门虽明面上为比试的主持方，但到底还是得看苍云宗和魔宗的面子，此时捏不准坐席中央二位的意思，也不好随意开口。
连嵩看了看南肆渊的脸色似乎不准备干预此事，于是清了清嗓子，朝着秦勤冷声道：“秦宗主，张天虽为飞平宗子弟，然夺取他人精魂之事确为整个修真界不耻……”
连嵩一双鹰眼很是锐利，端得是上位者的威严：“还望秦宗主好生处理此事。”
秦勤朝着连嵩和南肆渊拱手行了个礼，满脸肃然，飞身跃到擂台之上，意味深长的扫了一眼卿野，随后睨着满身血污的张天，面沉如水。
“既犯此戒，我飞平宗绝不姑息！”
张天一听，知道自己肯定是没命活了，突然仰天长笑，本身还算清秀的面容狰狞如同厉鬼。
“哈哈哈哈哈真是笑话！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我有何错！”
张天此时脊背倒是挺得笔直，意味深长的瞪着秦勤，声音很大，似乎生怕旁人听不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宗主长老，一个一个嘴上扯着正道，背地里也不见得有多干净！”
秦勤也不多言，干脆利落的就将张天就地斩首。
鲜血喷薄而出，甚至溅到了卿野的脸上。
卿野感受到脸上那黏糊糊湿热的触感，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余光扫到了地上那颗滚动的死不瞑目的头颅，浑身都发着麻，手心里布满了冷汗。
他竭力克制着自己，才维持住了表面的不动声色。
秦勤面无表情，仿佛他不是杀了一个人，而只是踩死了一只虫子，朝台下的弟子递了个眼色，便有人抬着架子立刻上来清理现场。
秦勤拍了拍袖子，脸上挂着笑看着卿野，表面作出一副慈爱的前辈模样，眼神复杂：“不愧是苍云宗的弟子，真是后生可畏啊……”
卿野避开秦勤的眼神，颔首行了个礼，表面上不卑不亢。
实际上却由于秦勤靠近后刻意放出的威压，他已经有些顶不住，紧抿着唇，生怕自己发抖被人看出怯场。
“到此为止。”
南肆渊坐于高台之上，冷冷开口。
此言一出，秦勤也就只能作罢，深深看了一眼卿野便回了席位上。
曲正门门主也才松了口气，紧接着宣布本场比试卿野胜，便急急安排下一组上场。
卿野跟随指引弟子下场时，脑子里一片空白，脚步都有些虚浮。
他刚才是真的怕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杀一个人，真的很容易……
温栩念一直在人群中注视着卿野，含情目中紧张万分，生怕卿野出意外，待到卿野下场，他本想立刻朝卿野跑过去，但凝了凝神，终还是攥紧拳头顿在了原地。
“诶，阿念，你有没有觉得，这卿野似乎同从前不太一样了？”苏瑛眉目盈盈，凝望着卿野，微微侧头，轻声对温栩念说道。
“嗯，可能吧。”
温栩念看着方朝为卿野擦去脸上血污的情景，有些心不在焉。
苏瑛从小将温栩念看做亲弟弟，实在是太熟悉自家师弟的脾性了，立刻察觉出了有些不对，不过到底也未曾往其他方面想，只道是温栩念可能有些累了。
“小师弟！方才张天可曾伤到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方朝看着呆呆的卿野，很是不放心，将他拉到了一旁没什么人的空地处。
“可能没伤到，但肯定被吓惨了，怂包。”风筠尘抱着双臂，扫了扫卿野，冷幽幽开口道。
卿野捏了无数个净身诀，还是觉得脸上有血腥味，心里很难受，但还是强撑着朝方朝笑了笑。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去梳洗梳洗，师兄你们接着去看比试吧。”话罢，卿野朝方朝和风筠尘挥了挥手，便朝着后头的湖边跑去。
方朝本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风筠尘拦住：“大师兄，或许他现在根本不需要你关心。”
方朝本想反驳，不过想了一下确实也是，还是让小师弟自己冷静一下调整调整心态，等会儿还有第二场比试呢……
“哗啦哗啦”
卿野捧着湖水就一直往脸上浇，本是洁白如玉的脸被搓得绯红，脸皮已经有些火辣辣的痛，他却还是觉得脏。
“傻子。”
卿野抹开眼皮上的水，长睫一抖，虚着眼睛望向来人。
“南肆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就这样众目睽睽下走了不出事儿吗？
卿野脑子还有些发懵，任凭水珠滑落衣领。
南肆渊容颜倾世，雪发玄衣，立于这绿水青山间恍若谪仙。
“本座做什么，只要本座不允，旁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南肆渊似是知晓卿野心中所想，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卿野有被秀到，于是“哦”了一声，呆呆的点了点头。
南肆渊长腿一迈，面无表情的朝他走过来，拎住卿野的后衣领，将他提溜起来，随后掌心对着他的面中，黑雾便丝丝涌出。
卿野下意识闭上了眼，只感受到微风中带着的熟悉的玉兰冷香，而他本身刺痛的脸也在这丝丝清风中渐渐不痛了。
而那最初恶心的血腥味也就逐渐的被好闻的玉兰香代替。
“睁眼。”南肆渊淡淡道。
卿野听话的睁开眼，面前便是放大的一张俊脸，眼前那双仿佛没有感情的琉璃目看上去清澈又幽深。
卿野看着两人过近的距离，默默后退了一步。
南肆渊眉头微蹙，眼神闪过一瞬不爽，垂下眸子正好望见卿野袖口的残缺，神色晦明。
卿野毫无察觉，笑得灿然，真心实意，抱了抱拳，弯着一双清亮的墨眼看着南肆渊道：“谢谢魔尊大人！”
南肆渊望着面前人的笑颜，喉结一滚，掀开眼皮，冷声道：“你可知今日割精魄一事，你便算是被那秦勤给记上了。”
卿野摊摊手，一脸无所谓，挑了挑眉，笑容竟有一丝玩世不恭的意味，慢悠悠道：“纵是被记上又如何？要我说啊，他还得感谢我给了他一个杀鸡儆猴的好机会！人尽皆知，飞平宗本就风气不好鱼龙混杂，他如今新上任宗主之位，根基不稳民心未平，正是需在宗内树威信之时！”
南肆渊自是知晓其中缘由，本只是想吓吓卿野，却没想到他竟看得这般通透，倒不免生出一分意外。
“呵，不算太笨。”
卿野叉着腰仰着头，盯着南肆渊，然后伸出两根手指比在面前，眼睛亮晶晶的，无奈道：“魔尊大人，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这么说了，您就不能干脆点直接夸我聪明吗？”
南肆渊被这直勾勾的眼神看得眸色一动，侧过身去，很是无情的样子，冷冷道：“等你出了绝悲境再同本座说这话。”
卿野心下一动，敏锐的捕捉到了“出”这个字，心中莫名有些开心，强行按捺住雀跃，抬了抬下巴，直接问道：“喂，你……相信我能进绝悲境啊？”
南肆渊蹙了蹙眉，本想道“本座只是相信自己罢了”，可当他看见卿野那双满含期待的眼时，却是一时晃了神，顿了顿。
“嗯，信。”
卿野眼里的笑意便掩不住了，心里美滋滋的，眉眼弯弯，清冷却又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