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哥全知道你命不久矣了
铂金发少年自阳光中踏出,这下倒是稳稳落地了。
他俯身从地上捡起那把枪械,抬起那双白多黑少的银灰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克劳德:“拿来自我了断挺好用的,你说呢?”
“考菲特知道你还是心存死志吗?”
“他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想真死。但是你哥——四个哥——就在刚才,全都知道你命不久矣了,不用谢我。”
克劳德:……
弹幕突然乐了起来:
「云哥体会到被别人噎的快乐了吗。jpg」
「阳光菇治寒冰射手,明明这俩八竿子打不着但是又很合理」
「楼上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医生天克病人,而且这医生还把你不好好配合治疗的事情告诉关心你的家属」
「草啊,好精辟」
「所以其实瑞托什自杀一是证明不会真死,二是回去告云哥的状是吧」
「笑死了,说不定还顺便讨了医药费呢」
「阳光菇比云哥更信我们是我没想到的,但是想想这个逻辑又很合理」
「其实没必要怀疑的,毕竟平台真的很强大,完全不需要在这方面骗人」
「云哥可能还是有点当局者迷和关心则乱」
克劳德陷入了沉默,但瑞托什并不打算放过他。
少年态的阳光菇不再笑了,他恢复了那种平淡又疲惫的语气,配上那双死鱼眼怎么看怎么欠揍:
“皮恩弗要你马上让他过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很生气。除非你打算让他的愤怒积压成更深层次的,不然我劝你现在就动手。”
“……你好像在明摆着你治不了我所以让其他人来治我。”
“你应得的。”
幼态阳光菇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话音未落却是皱眉,飞快地甩手往克劳德那边扔了个光芒微弱的金色光团。
阳光计数器跳动了一下,数值增了十五。
寒冰下意识望向铂金发少年的指尖——果不其然已经被烫红了。
克劳德垂下眼去看腕表上的阳光计数,顿了一会后他才抬起头,缓慢地眨了眨眼扔出一句:“阳光不够。”
“你脑子已经烧坏了?数量不够你不会种?还是说你要指望我一个?别磨蹭,你现在的时间就是生命。”
大概是烦了,瑞托什话语里的攻击性明显上了个档次。冷色系少年移开视线,没有再去撞枪口的打算。
在店内角落那个被打翻的花盆洒出的泥土中,很快聚起了一片小小的金黄菌丛。比那片金黄更显眼的是接连出现的微小阳光,和随着时间推移早一步已经转换为成态的瑞托什举起的魔杖。
阳光植物能聚集阳光,这点毋庸置疑。但名为瑞托什的阳光菇讨厌阳光,发自内心的讨厌。
所以他只是举了举魔杖之后一挥,劈头盖脸地把阳光往克劳德身上砸,自己倒是离那个角落远远的。
多少沾点蓄意报复了。
克劳德顶着低烧也不太想反击,吃完东西就抱着背包半躺在沙发上,任由阳光糊脸,直到腕表上数字到了五百。
少年寒冰迟迟不动,但瑞托什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经手了多少阳光。青年阳光菇干脆不再往克劳德身上甩阳光,只是用那双在暗处微微发亮的银灰眼去盯克劳德。
克劳德:……
行了行了他知道了,他就是单纯不太想让长辈亲眼看见他把自己整得这么狼狈而已。
本来相当老成理性的少年叹了口气,竟是硬生生带出了几分哀怨。
某个医生那是一点不惯着他:“你有事?没事还不动手?”
得了,还是动手吧,他大哥都不敢正面对上这种状态的瑞托什。
于是一株双发射手出现在角落已经成一大片的阳光菇菌丛中。
接着,那株双发射手消失无踪,一道矫健身影带着满身阳光撞进了这个显得略有逼仄的店铺。
迷彩冲锋衣的衣角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弧度,那人对于突然失重适应良好。军靴后跟踏上瓷砖地面敲出清脆一响,身形高大的青年稳稳落地。
还未出声,那双墨绿且深邃的眼就先扫了过来。
“呵,皮恩弗,看看你的好弟弟是怎么折腾自己的,”瑞托什抱着双臂,靠在墙角语调幽幽,“他可真能耐。”
皮恩弗一言未发,只是迈步走到了那沉默不语的少年身侧,半蹲下去看他。
“克劳德。”他喊。
克劳德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死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类似做错事被家里长辈抓个正着的即视感了。
少年扬起那张苍白得无血色的脸,乍一下便滚进了长兄那双墨绿的眼里。
没对视多久,克劳德便移开了视线,整一个低眉顺眼,闷闷地喊了他一声:
“……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哥?”皮恩弗听上去简直快气笑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要我这个哥呢,毕竟我连你遇上麻烦让你想到喊我过来的资格都没有。”
没给克劳德说话的机会,长兄随手将身上那件带着体温的大衣披到少年身上,转头去看瑞托什:
“今晚麻烦你了,可能你还得陪我跑一趟。”
阳光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别忘记医药费和出诊费,一切好说。”
“回去给你,现在还是先解决他身上的问题再说。”说着话,皮恩弗又瞪了一眼克劳德。
少年寒冰抿着唇,因为身高和体型的差距,几乎整个人都被那件大衣盖住。克劳德非常明智地耷拉下眼皮,一句话没吭。
“现在的问题是,目标会在哪里。”
瑞托什晃了晃手中从这家服装店杂志架里抽出来的老版城市地图:“这地方的区域不算小,最起码比花园大多了,漫无目的地找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
“…往轻工业区走,找艾维制药的厂房。”
皮恩弗还没搭话,略带沙哑的少年音却是响了起来。
长兄顺着看过去,就见克劳德把自己裹在了大衣里,只露了个头在外面。他脸色是苍白的,但不知何时戴上眼镜之后的那双眼很亮。
“看来你是有自救计划的,只可惜不多。”瑞托什睁着一双死鱼眼,慢吞吞地拖着语调,“多少顾及一点自己。”
“你们的生活已经平静下来了。”少年这么说道。
“那你知道平静祥和之后豌豆家最放心不下的是谁吗?最愧疚到不能自已的那个又是谁吗?”
青年阳光菇的视线随着话语先是落到克劳德身上,再是落到皮恩弗身上。两次视线的落点已经清晰地不需要任何解释了,但瑞托什还在说:
“克劳德,我假设你长了嘴?你分明知道豌豆家缺了一块根本算不上平静,戴博回去之后整个家都因为关于你的消息欣喜若狂。”
阳光菇的银灰眼在抛开了无生气的死鱼眼状态之后,锐利起来分明像是双狼眼。此刻,那双眼正盯着兄弟二人。
“也许这件事不该我来说,但某个心怀愧疚的家伙绝对说不出口。你的计划和后手做得很不错,克劳德,这点谁都不能否认。但你要么就不要让豌豆家再见你,既然见过了就干脆一路走下去。”
“哪有半路停下后悔了当做没发生过的好事的?你自己也有私心,不然你不会想着喊人过来。都开了头,为什么不继续?你的后顾之忧已经有人为你担保了,你还在墨迹什么,克劳德?”
“在不危害到家人的情况下寻求家人的帮助对你来说是很丢脸的事情?你自己明明都知道你不必独自承担这一切,却在有了保证的情况下束手束脚?”
“你之前在花园里的气势呢?再拿点出来看看?”
阳光菇很难得会说这么多话,他向来话少又嘴毒,对他来说这种话术纯属吃力不讨好。
但他还是说了,以皮恩弗同辈战友的身份。
“…可以了,瑞托什。”
皮恩弗自己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他看着阳光菇还想开口,急忙抢了话,“当务之急还是救人,等他安全下来之后我自己找他谈。”
被扔了一大堆话的克劳德本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他只是抬头重新去看长兄。
片刻后,少年略带沙哑的嗓音回荡在不大的店里:
“抱歉,皮恩。”
“谢了,瑞托什。”
阳光菇抬了抬眼皮,没搭话,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别来烦我”。
皮恩弗此时已经暂时抛却了早前的愤怒情绪,他只是叹了口气后开口:“克劳德,把戴博和斯牧勒喊过来吧。”
“好。”冷色系少年此时半句没反驳,也没犹豫,阳光扣除,这个不大的店铺内又多出了两道身影。
所有人一到这边的第一个反应都是:
“克劳德!”
所以当戴博的声音和另一位重合的时候,双发恶狠狠地瞪了过去:“克劳德怎么还喊你啊斯牧勒。”
有着蜜色眼眸的卷发青年笑着眨了眨眼:“怎么?你是他哥你来得了,我也是他哥我就不行吗?倒是我唐突了。”
克劳德:…是他太久没见斯牧勒了?这人怎么变得这么……茶里茶气的。
皮恩弗:……
在一旁当旁观者的瑞托什:看不懂你们豌豆家。
显然戴博也让斯牧勒这个态度气得不轻,双发握了拳,看起来很想一拳打到斯牧勒脸上去。
“…戴博,斯牧勒。”少年的声音很轻还带着沙哑意味,明显很是虚弱,却硬生生让那两个活宝动作顿住。
“不许打架。”他说。
那两人就像商量好一样,对视一眼之后异口同声:“不打架,我们怎么可能打架呢。”
大概只有他们本身知道这次对视的含义了。
“行了,别耍宝了。”大哥那是半点都不客气,平等地给两豌豆头上一人一个“兄长の正义铁拳”。
根本不看那边故作委屈的两人,皮恩弗自瑞托什手里取过那份纸质地图,在地面上摊开后开门见山:
“我们需要尽快行动。”
皮恩弗几乎是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了当下的情况,几人都没什么异议,大哥将视线在几人间过了个来回后落到戴博身上:
“戴博,你背克劳德。”
“好嘞,交给我。”戴博半点不耽搁直接应下,克劳德半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完全被安排了个明白。
最后少年只是沉默,缩在那件大衣里趴到了戴博背上。
弹幕对此进行了一波狠狠嘲笑:
「还得是大哥治得住人」
「感觉看出了家庭地位」
「让你小子不听劝,这下好了吧。jpg」
「笑死了,话说阳光菇和机枪射手居然算是同辈吗」
「应该是都认识吧?这几人看着都挺熟的样子,毕竟和医生熟悉又不是什么坏事」
「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云哥会喊向日葵」
「楼上的,向日葵在黑夜有削弱,晚上还得看阳光菇」
「等会,我突然想到,所以其实云哥一开始没喊人是在等黄昏过去吗?」
「好像说得通,阳光菇是夜间植物白天睡觉来着?」
「坏了,让他圆回来了」
在弹幕乱滚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出了那个临时据点,循着明显的地标建筑一路往老城区的轻工业区去。
沿途的丧尸在火力覆盖下构不成威胁,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一切恐惧源于火力不足”。
没有人对这些感染者留手,哪怕早就知道了这些严格来说算是病人也一样。所有人都是从那场无休止的战争中走来的,所有人很清楚这就是生存。他们能做的顶多也就只是一枪速战速决,结束这些感染者的痛苦。
克劳德将有些发昏的脑袋搭在那张扬青年宽阔的肩上,颇有些失神地看着周围的人。
直到一个咬字不算非常清晰,好似尾音都坠着某种难言诗意的声音滚到他耳畔:
“在想什么呢?小克劳德?”
少年顺着声音看去,正巧看见有着蜜色眼眸的卷发青年格外利索又透着几分华丽地将手中双枪一转,收在腰侧枪袋之中。
斯牧勒似乎是没想到他会看过来,愣了片刻,那双好似盛着流淌蜂蜜一般的眼弯出了个格外好看的弧度:
“你小时候自从开始学着‘冷静’之后就再也没人这么背过你。”
克劳德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这个哥什么都挺好,就是话多,话多还非常容易追忆往事。斯牧勒思维跳跃性又强,一旦打开话题要停下来简直难上加难。
但出乎预料的是,裂荚没有多说,只是笑着看了他一眼便停了话题。
倒是背着克劳德的双发接了话:“我那时候就和斯牧勒一起叹气,我俩都觉得你小子这个样子,以后铁定找不到女朋友!”
说着话,戴博冷笑了一声,空出只手抬臂拔枪,硬是抢在斯牧勒之前将一只侧边靠过来的丧尸爆头。
“你那时候的回答我还记得,”看着戴博明显是抢人头的动作,刚准备拔枪的斯牧勒顿了一下,天生的笑唇带出几分不知对谁的无奈,“你板着脸说,‘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
克劳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他看着金眼卷发的青年凑了过来,伸手却是动作轻缓地抚平了克劳德身上因为戴博方才举动皱起的衣角。
“嘛…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斯牧勒抽回了手,话倒还在耳边,“你当然没有必要独自承担这一切。”
“你说呢?咱家第二小的孩子?”
那双素来多情的眼睛笑着问,但却分明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