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卸权
“是我技不如人。”李休璟冷道。
裴皎然闻言才松手,迅速退到一旁。看着李休璟自个爬起来,转头拉下脸,看向那群嘻嘻哈哈的镇兵们。
众镇兵这才打哈哈一块离开,返回营房。
察觉到李休璟正看着自己,裴皎然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天色已晚……”
“你手上受伤了,我带你去上药。”言罢李休璟拽住裴皎然胳膊,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前走去。
想要挣开李休璟的钳制,可这人一下子变出了无穷气力。那只手坚定有力,无论裴皎然怎么使力,就是掰不开。
多番尝试后,裴皎然放弃挣扎。任由李休璟拉她往前走。
他把她带到了一处廊庑下。
廊庑下搁了两个水盆。
拉着裴皎然坐下。李休璟探手入盆试过水温,才绞了帕子。
李休璟蹲下身,将裴皎然掌心摊开。掌心上摩擦出来的血痕现于眼前。虽然只有几道,但也十分惹眼。用帕子擦净血痕,又从火长手里取了药膏,以指腹挑出一点,在她掌心晕开抹匀。
指腹生了层薄茧,划过掌心时,更加酥酥麻麻。
垂眼看着神色颇为认真的李休璟,裴皎然嘴角一弯,笑得格外柔婉,“刺史心真细,我自个都没发现。”
将药盒收好,李休璟扯了细棉布缠在她掌心上,“剑与重兵不同。你拿起来的时候就颇为吃力,又抡了那么久。手如何不会被磨伤?”
“受教了。”裴皎然颔首,面上稍稍扬了点笑,“今年过年,刺史来县廨吧。我让碧扉给你做好吃的。”
话止李休璟皱眉,薄唇微抿。他想起来那道赤豆元宵,那味道闻上去甜得发腻。他实在不喜欢吃甜的。
“刺史放心,碧扉还会做其他菜。”裴皎然挑唇,“绝对不会只做甜食,我保证。”
李休璟犹疑地看她一眼,缓缓点头。
看着李休璟那副勉为其难的模样,裴皎然唇梢无奈地一扬,扶柱站了起来。轻轻抚平衣袖上的皱褶。
远处的瓦舍上飘起了炊烟。鼻息微动,有香气窜入。
“留下来用饭吧。等会再去看看赵恒和褚司户。”李休璟笑道。
思付一会,裴皎然颔首。跟着李休璟一块去他屋里坐着。
李休璟令庶仆将饭食送到了自己房里。
桌上除了小米饭外,另外还有两样糕点和四碟热菜。
“啧啧。巨胜奴,透花糍,通花软牛肠,羊皮花丝……”裴皎然一面笑着,一面捻了个肉丸,小咬一口,“哦,还有汤浴秀丸。刺史这是打算请我吃烧尾宴么?”
闻问李休璟只是抬眼看她,并不说话。一边往她碗里夹了块牛肠,一边搜寻起她还可能喜欢吃什么。
眼瞅着碗碟里的菜即将堆起来,裴皎然横筷挡住了李休璟。非常小心地把碗碟移到了自己的范围里,才开始动筷。
见裴皎然这模样,李休璟一笑作罢。他原本也不是想要捉弄她,只是想起上回她站在雪中,一脸正经地对他说我饿。来到府里后,明明饿的发慌,但又不得不保持矜持来用饭,那模样实在是可爱,让他忍不住想再看几遍。
他实在好奇,裴皎然究竟出身于一个怎样的地方,才能养出她这样的脾性来。
正在李休璟思绪漂浮的时候,裴皎然已经放下筷箸。以帕子擦着嘴唇,扬眼望向他。
“不知道赵恒醒了没。”裴皎然笑道。
瞥了眼裴皎然搁在手旁的帕子,李休璟轻笑,“他气血攻心,哪能那么快醒。”
“这样啊。”裴皎然羽玉眉微扬,眸中露了算计,“那刺史干脆直接趁机收回权力吧。赵参军病了,如何能借服行事。”
话中将病字咬的格外重。
李休璟抬眼看她,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二人用完饭,先遣了庶仆去医官那打听情况。得知赵恒刚醒没一会,才动身前去探望。
刚到门口,二人便听见里面传来“哎呀”的呻吟声。不用想也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
互视一眼,裴皎然伸手推开门。一脸关切地看向屋内两人。
褚司户躺在榻上不停地呻吟,而赵恒听见门口动静干脆直接撇过头。
“赵参军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突然晕倒了。”裴皎然走到赵恒床旁,温声道。
听着裴皎然的声音,赵恒心中一梗。佯装没听见,保持着侧身朝里的动作。
“赵参军既然你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养病吧。”李休璟走了过来,关切道:“节帅那边我自会解释,你无需忧心。”
话止赵恒连忙转身,一脸愧色,“多谢刺史关爱。你之前的伤还未痊愈,下官怎敢让你劳心劳力。还是下官继续替你处理吧,你就好好休息休息。”
一旁的褚司户听了,连连咳嗽几声。
“赵参军,你身子还不如刺史硬朗。何必逞能呢?倒不如安心静养几日,病好了继续处理捉钱户的事。”裴皎然莞尔道。
言语中是实打实的关切,连褚司户听了都忍不住附和起来。
赵恒无视裴皎然,看向李休璟,仍旧不死心,“可是节帅那边……”
“节帅深明大义,怎会计较?”
在李休璟的注视下,赵恒终究还是选择了接受事实。
察觉到赵恒身上的沮丧,裴皎然拍拍他肩膀,宽慰起来,“赵参军好好养病。你养好了病,才有力气替朝廷干活。”
听了这话,赵恒身子一僵。
“敢问刺史,那几个捉钱户您打算怎么解决?”赵恒问道。
“和赵参军的安排一样。把钱交清才可以离开。”见赵恒眼露疑虑,李休璟笑了笑,“放心,某不会让赵参军白费一番功夫的。”
此局已成定局。赵恒沉眼,掩去了眼中的失望与憎恨。
捕捉到赵恒的异态,裴皎然淡淡一唏。
这枚棋子选的不够好,急功近利。执着于眼前的一些蝇头小利,而错过了其他。在政治场上必须时刻保持,足够清醒的头脑以及敏锐的洞察力。否则就如同在黑暗中航行,随便来一个浪头都可以叫你船毁人亡。
想到这裴皎然偏首望向远处的烛台,唇角缓慢上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