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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在人间:三章

过了年,洪姝没有去县城继续做小保姆,她的目标又转移了。

初六的时候,她偷偷揣着户口本去村上打务工证明。村长看了看她的个头,有些疑惑她的年龄,看根本不像十四岁的孩子,瘦巴巴,又矮小。

洪姝不等村长说话,赶紧塞了一包两块五的香烟,而后顺利地拿着证明,小心翼翼放里兜。

第二天,洪姝瞒着家人又一次出去,这回她留了心眼,写了一行字跟父母交代她去打工。

年底时,村上的外出务工,无论男女老少都回家过年。洪姝瞅准机会,套近比她大三至五岁的几个女孩,从她们的经验交谈中,洪姝知道了做小保姆是最上不了台面。说出去都是被人瞧不起,掉身价的事,往后也会被人拿去当笑料消遣。

洪姝心里有了谱,她趁机巴结大她四岁的吴桦,就是吴家奶奶的孙女。

她这次回家,村上媒人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双方都挺满意的,可能元宵节过后就订亲。

吴桦见洪姝机灵,便托她表妹给洪姝介绍一份工。

于是,初七中午,洪姝悄悄的溜出去隔壁村找吴桦表妹。

吴桦表妹长得粗枝大叶,竟看不出只比洪姝大两岁。而吴桦表妹也傻眼,山村的女孩子一般十三四岁都很壮实,那像洪姝这么小的个头,土黑矮瘦的。

吴桦表妹经不住洪姝的软磨硬泡,只得带她出去。

到了吴桦表妹打工的地方,一家糖果厂,人家嫌洪姝个头太小,没什么体力,尽管洪姝说破嘴皮,对方还是不收。

吴桦表妹没法子,又托相熟的人问问,后来有了消息,说是县城跑市区的客运要个跟车售票员。

洪姝去了,工资一个月一百五十块,人家也不嫌她矮个子,只问她受不受得住一天往返两趟颠簸?

洪姝一听,连忙点头,坐车那得多舒服呀!

就这样洪姝成了一个临时跟车售票员,她一跟就跟了两年,工资提到三百块一个月。

每天跟车跑市区,洪姝却没逛过市区,但车窗外的建筑物还是吸引了她。

她想去闯闯,就像当初跑去县城一样。

两年后,洪姝离开客运站,跟同村的人去市区鞋厂打工。

鞋厂工资还不错,一个月四五百块,只是加班加的厉害,很多人都熬不住。

洪姝硬扛了下来,做了一年,她攒了五千块钱,揣着兜里回去过年。

洪姝满心满眼都是钞票,计划着再上一年的班,她可就是万元户。

然而,计划却被一场相亲打破了。

洪母娘家就在隔壁村,她的堂叔有个小儿子,去台湾偷渡回来,赚了几万块,一时风光无限。

洪母知道他正托人为小儿子说媒,恰巧洪姝回来,她眼前一亮。

这几年洪姝在外打工,整个人的相貌都变得不一样。皮肤白了许多,个子也高了一些,衣着打扮还不错。

洪母心里有了主意,就冲着堂叔家现在的条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她赶紧叫个堂姐去问问。

对方一拍即合,定了个日子,安排俩人相亲。

洪姝起先不乐意,后来被洪母一指点,她顿时觉悟了。

这家人有钱!

她累死累活不就为了几个铜板,而这些铜板可以买来家的和睦,她渴望的亲情呀!

大哥初中毕业跟着同村包工头去工地开车,而二哥毕业了闲置家几个月,也去工地看仓库。

这几年,她跟俩哥关系缓了许多,也是因为有了几个铜板傍身,他们才对她和颜悦色。

如今洪母能为她着想,还不是她这几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双手奉上,这才打动洪母的铁石心肠。

洪姝悉心打扮一番,兴高采烈地去了,不出所料,比她大六岁的男子一眼就相中了洪姝。

没几天,俩人就订了亲。

洪母拿着洪姝订亲的五千块钱,心情愉悦地为大儿子说亲去。

原来大哥看上同村的女孩子,追了很久,好不容易答应,却是囊中羞涩,没有钱订亲。

洪姝这几年打工钱,被洪母拿去修了一间房屋,也是预备给大儿子结婚用的。

洪姝毫不知情,她喜滋滋地订了亲,也答应男方,不去市区打工的要求。

忙惯的洪姝闲不住,她就近去镇上一家服装店上班,一个三百八十块。

洪姝心里想好了,干了这一年,她怎么着也为自己攒点嫁妆,指望洪家肯定肯定不行。

因为日子都说好了,年底结婚,洪姝刚好满十八岁。

洪姝在服装上了三四个月的班,一分也没给洪母,这下,她坐不住了,每次洪姝回来,她都指桑骂槐。

洪姝听出不对劲,也看到洪母对她的态度转变,她心里明白。

思来想去,洪姝还是妥协,她将几个月攒下来的一千多的钱交出来。

洪母当场脸上笑开花。

话说,服装店的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时髦女人,她见洪姝勤劳嘴甜,就提出给她说媒。

洪姝怕人笑话她小,一直不敢说已经订亲的事,可老板娘热心又热情,非得为她幸福着想不可。

洪姝没办法,只得告诉她自己订了亲。

老板娘觉得惋惜,闲聊之中得知洪姝订亲的对方是她妈的堂叔儿子,她不禁脱口而出:“哟,这可是跟你妈同辈,按辈分,你得喊舅呢,怎么乱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洪姝心里很不是滋味,老板娘说的没错,这是乱辈分了,她感觉被洪母坑骗了。

洪姝请了假回家,质问洪母这辈分怎么能结婚。

洪母支支吾吾许久,解释了一套说辞,那堂叔在她娘家族里是旁枝,已经算不得亲属关系。

洪姝心里不舒服,生气地一脚踢翻凳子,说:“那辈分他总是我舅吧!”

“你抽什么风?犯邪了,怎么着,亲都订了,你休想整什么幺蛾子?”洪母脸色一沉,没了耐心。

洪姝想起老板娘惊讶的表情,大声叫道:“我不嫁,这种辈分怎么见人?谁知道了都得笑话我...”

“反了你!”洪母怒不可遏,她随手抽起扫帚扬了扬,作势要打她。“谁个毒舌妇,要嚼这种烂舌根的话...”

洪父急忙拦下她,低声劝说:“孩子大了,打不得,有什么事好好说嘛!”

“不给她点颜面,她开始造反了,敢跟老娘蹬鼻子上脸。”洪母叉着腰,嘴里骂咧咧。

洪姝一跺脚,摔门进屋,扑倒在床上哇哇哭了起来。

她越哭越委屈,一个下午呜呜个不停。

洪父听着难受,几番鼓起勇气想劝说几句,但看洪母脸色不善,硬生生又吞咽下去。

洪姝消停了哭声,蒙头睡了一觉,顶着一双肿的像核桃的大眼睛出来,嘶哑着声音说:“我把话放这里,退亲,不然,我死都不结婚。”

洪母偏过头,挑眼斜视一脸泪痕,头发凌乱的洪姝,冷笑一声:“行啊,退亲是吗?有本事把订亲的五千还回去,否则,死了也要冥婚。”

洪姝呆住,她干巴巴地问:“什...什么五千?哪来的订亲五千?”

“算起来不止五千,还有一条金项链,一只金戒指,和那些礼品等等,算算也有万把块。”洪母这会儿倒不急,慢条斯理地列出:“再说,都订亲几个月了,想要退呀,人家可不会白白吃了亏,失了名声,往后还怎么见人?万一狮子大口,让你赔上一大笔钱,你有吗?”

洪姝如遭雷击,怔忡失神,许久,她愤怒地嘶吼:“胡说,什么项链戒指,我一分钱没见着,凭什么...”

洪母抬手一下子扇到她的脑壳,阴沉沉说:“怎么,想发疯呀!让左邻右舍笑话?早要是知道你个婊砸子会坏事,老娘就该捏死你,省的这一天天的让人不安生。”

洪父也是被洪姝的样子吓住,他怕她犯混,要掐架,慌忙拉着她往里屋去。

洪母在外屋又骂了半天,什么难听的话都摆出来,直到口干舌燥,她才停了嘴。

从洪母刻薄尖酸的骂声中,洪姝总算明白她经常骂她小婊砸是什么意思。

原来,生母当初带着俩姐和哥哥改嫁同村的一户人家,这户的男人垂涎她生母年轻又相貌不错,明里暗里言语轻佻。

在她生父和奶奶尸骨未寒,俩人就好上了。

没多久,风言风语便传开了。这户女人知道了,哭闹上门,砸了生母家里的东西。

男人一怒之下,掴了女人几巴掌,当晚这户女人就服药自杀。

这事一时轰动,传了许多村庄,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更令人大跌眼镜,那女人下葬不到一个月,生母便带着仨儿女改嫁到这男人家里。

男人家里已有一对儿女,又知悉母亲死因,对她生母恨之入骨。

而她生母也是不能容忍继儿女的挑衅滋事,仗着男人对她迷恋,虐待欧打那一双儿女。

没几年,俩个继儿女都离家出走,下落不明,她生母彻底鸠占鹊巢,将自己三个儿女养的白白净净。

洪姝死死咬着唇,耳边回响洪母列出她生母一箩筐的罪孽。

她并不伤心,对生母,她没有任何印象和感情可言。

只是,洪母拿这些事骂她,并侮辱她日后也会像她生母那样犯贱淫荡,这是让她受不了的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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