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精神病院
题安看着病房里,抱着娃娃如婴儿一般酣睡的栗木。
题安问主治医生:“栗木他做过什么治疗吗?”
医生说:“恋物癖的治疗就是厌恶疗法,让他拿着娃娃,然后给予厌恶刺激,用电击和皮筋弹击手腕,给他注射催吐剂进行催吐。
妄想症的主要治疗方法,就是药物和认知行为疗法。
药物是主要手段,认知行为疗法是辅助手段。”
题安问:“治疗效果怎么样?”
医生摇摇头,“治疗效果不明显。”
他问道:“他醒来的时候安静吗?
有没有暴力行为?”
医生说:“没有。他一直很安静,非常安静。
除了把他的娃娃拿走,他会突然暴怒和发狂。”
题安不解。
“如果只是妄想和恋物,对社会没有危害。那可以在家吃药休养吧?”
医生说:“像栗木这种安安静静的患者,给他一间房,一个娃娃,他就可以一辈子不出来。
但家人受不了这种精神折磨。
‘我们接受不了一个把所有情感都倾注在娃娃身上的变态。’
这是他的家人的原话。
栗木的家庭不差钱,这种单间的费用高昂,但他们一交就是三年。
他们送栗木来精神病院的目的,不是为了治疗,而是为了安宁。”
题安点头,他懂了。
题安问:“等栗木醒了,我可以和他对话吗?”
医生说:“可以。他没有危险性。”
题安看了看医生,“我不是怕他对我有危险性。
我是说我的问话,会不会对他的病情有影响,甚至恶化?
您有没有需要嘱咐我的,比如什么关键字不能说,特别动作不能做,怎样会刺激到他?”
医生笑笑,“没有。
说句实话,这么多年了,他的病还是没有好转,基本可以断定他的病没有治愈的可能,也没有恶化的可能。
妄想是不会被说服的,能说服的就不是妄想。
哪怕有事实上的矛盾,他都视而不见。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铜墙铁壁。
外界的刺激是很难影响到他的。”
题安说:“能看看他的病历吗?”
医生说:“当然。我给您去拿。”
题安给赵耀打了一个电话,他需要赵耀专业的心理分析。
病历拿来了。
栗木,五年前入院,钟情妄想、恋物癖。
他叫自己的娃娃为小曼。
据家人说,他们好像问过栗木的同学。
栗木在大学时喜欢一个女生,名字中有曼。
他屡次向女生表白都被拒绝。
后来那个女生莫名失踪。
女生失踪后栗木一直心理状态不佳,整日恍恍惚惚,大学勉强拿了毕业证。
毕业后一直在家。
直到父母发现他整日和一个娃娃形影不离,给娃娃梳洗打扮,和娃娃说话睡觉。
父母强行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反社会性和攻击性不强,入住普通病房。
后因为对娃娃的强烈依赖,医院和家人商议后入住单人病房。
这时医生示意题安,栗木醒了可以进行问话。
题安把病历发给了赵耀,给赵耀打去了视频电话。
赵耀不仅能听到,而且能看到题安和栗木。
题安走进病房。
栗木没有抬头,兀自摆弄着娃娃。
好像娃娃也睡醒了午觉。
栗木给她整理头发。
题安将手机立在窗台上。
其实栗木根本不关心题安是谁,在干什么。
病房里没有椅子,题安只能站在栗木床前。
他站着感觉能给栗木压迫。
所以他蹲了下来。
他轻声问:“栗木。
你的娃娃叫小曼是吗?”
栗木点头,“她叫申曼,我叫她小曼。”
栗木说着话,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下来。他在缓慢地轻轻地抚摸娃娃的肩头。
娃娃肩头的布已经破损,上面有笨拙的针脚。
题安问栗木,“你和娃娃。我是说你和你的女朋友小曼,在一起多少年了?”
栗木说:“很多年了。我们高中就在一起。”
高中?
题安以为他会说大学,但没想到他说了一个题安没有想到的时间点。
栗木说:“我在这所大学的附属高中念学。
小曼假期来研学。
我作为志愿者,是他们队的接待。
她回去之前,我们约定一起报考这所大学。”
这是谁都不曾说出过的信息。
申曼和栗木上大学前就认识。
题安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又立刻让自己保持怀疑态度。
栗木患的是严重的妄想症。
妄想症会将异性的一些无关紧要无心说出的话和动作看做爱情的暗示。
题安问:“你们有约定?是爱的约定还是友情的约定。”
栗木说:“是爱的约定。
我爱她,她也爱我。”
栗木眼神坚定,像在阐述真理。
题安接着问:“你和小曼在大学期间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公开的那种。”
栗木突然眼睛中噙满泪水。“她爱我,所以离开了我。”
什么意思?
题安没有明白。
题安问:“为什么她爱你又要离开你?”
栗木呆呆着看着题安,“她说湛蓝清澈的天空和斑斑霉点的天花板是两个世界。
青葱芳香的草地和起球肮脏的地毯是两个世界。”
栗木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抱着娃娃抬腿躺到了床上,他盖上被子,背对着题安。
再不肯说一句话。
题安走出病房。
他拿出手机,“赵耀。你都看到了?
我理解不了栗木最后那些话的意思。”
赵耀说:“他说的是真的。”
题安说:“医生说他得的是妄想症。”
赵耀说:“如果他真的是妄想症和恋物癖,那么那些治疗方法都是对的,为什么五年都不起一点作用?
说明他的妄想不是真的妄想,恋物也不是真的恋物。
精神病院虽然针对妄想和恋物的治疗是对的,但病情判断是错的。
首先来说妄想,医院给他的诊断是继发型妄想症。
是基于一件事不存在的情况下,他仍然坚信的错误信念。
妄想的前提是不存在的现实。
但如果他说的是实话呢?
现实真的如他所说呢。
这就不是妄想,是抑郁基础上的病态执念。
要按抑郁治疗,不能按妄想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