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永宁殇
夜枭问过自己,做杀手到底是不是个好的选择,他没有得到答案。
每一个行当都有自己的门槛,有的人挤破头也够不着,有的人却轻而易举的就能得到。
这碗饭不好吃,那说的是别人。
他入行时间不算太久,不是为了谋生,也不是被别人逼迫,非要找个像样的理由,就应该是为了有意义的活下去吧。
他的身份虽然没有眼前这位世子那么显赫,却也逊色不了多少。
只不过,世事无常,有些行当要是干不了,活下去几乎就只是个奢望。
比如——皇帝。
他与青云皇朝这位皇帝陛下算得上是亲戚,很亲很亲的那种,小时候甚至可以叫一声叔叔。
可惜呀,七叔坐了那个位置,那包括他父亲在内,剩下的几个叔叔都没了性命。他运气不错,父亲是个很有远见的人,帮他养了个样貌相差无几的替身,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他活了下来,也就剩他一个人了。家?何处为家,丧家之犬没有家。
按照父亲的谋划,他本可以选择不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可人活着的意义各不相同,何必走一条铺垫好的路呢。
父亲的期许不算很高远,只希望他好好活着,毕竟这是用命换来的自由,真的很难得。
以前在青云城里,他喜欢爬到那个家中最高的地方,俯视整个王府的各个角落。不看别的,只想看看没有这层身份束缚的普通人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体会他们身上的喜怒哀乐。
看得最多的就是他的父王,那个曾经风光无两的男人。年过而立,便有世间风评道:“上马能踏平天下,下马能治国安邦。”
与他齐名的唯有后来的离阳王徐宁远。
十八岁便被先皇封了王,封号永宁,他若是想坐那个位置,便只有短短几步距离。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他的父王,必将成为青云皇朝的一代英主。之后的十余年,永宁王三个字实实在在的响彻了天下。
父王陪他的日子越来越少,夺嫡的风声越来越大。他的皇爷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没有人能猜透,每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想得最多的应该就是还有谁能抢走这个位置。
最初父王脱颖而出最先封王,少年时便意气风发。
青年时名扬天下难有并肩之敌。
再后来明里暗里的打压,让他郁郁不得志。
最后突如其来的赐死圣旨,得了个身陨青云城的下场。
他很想问父王,这些是你想要的吗?直到父王倒在血泊之中,还是没等到他开口回答。
父王那么聪明的人,要是真的想谋反。单凭这些人,有谁能挡他。
人老了会昏聩,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他想要用命来告诉先皇,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不能不认你这个爹。命是你给的,想拿走来取便是。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大概这便是父王始终刻在骨子里的骄傲吧。
从那天起,青云城少了一个谋反的永宁王,多了一个太子叫赵元佑。
他没有哭,只是有些难过,这世间少了一个永宁王,那青云凭什么永宁?
他依然在永宁王府的最高处,看着那个一向号称“温文恭俭让”的七叔,站在永宁王府朱红色的大门外,比了一个格杀勿论的手势。
父王笔直的站在他父皇亲笔书写的牌匾前,“家国永宁”四个大字,应该配得上做他的墓碑了吧。
夜更深了,夜枭又走神了,他真的很讨厌秋天,一到这个季节,就老是犯困。
火堆旁的小姑娘很有意思,分明就要睡着了,又不甘心第一次值夜就以失败告终,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办法,将手中剑放下,拿手撑住了眼皮。
夜枭也学着她的样子,拿手撑着眼皮想阻止自己睡着。
两人的博弈就这般冒失的开始了。殊不知人要是犯困了,手也会犯困。
这也怨不得他们,毕竟人生几大苦事里——熬夜始终名列前茅。
程南音绝对想不到,此刻还有人在与她比试谁更能熬夜。
绝了,程南音赢了!树上那位睡着了。很难不让人怀疑,这真的是银徽杀手的水准吗?
半个时辰过后,慕容觉起来换她,看着睡得比谁都香的小师妹,只能无奈的摇摇头,起身给她加了个衣袍。
徐漠睡得很踏实,几日以来的连轴转,就是铁打的筋骨也扛不住。身上那些伤,正在慢慢的恢复,星曜境的肉身拥有强大的生命力,现在已经没多大问题了,就是异位的肋骨还有些疼痛。
终于到了最后的两个时辰,徐漠睁开眼睛,起身换下苻浩然,自己开始值夜。
燃了一夜的柴火,已经没有多少热乎气了,徐漠加了几块柴火,翻了几下埋在灰烬里的木炭,火苗嗖的一下又旺盛了起来。
一看程南音的睡姿,毫无意外师姐果然又睡着了。徐漠笑着摇摇头,真不愧是凌云峰排名第二的睡王,这个时候都能睡着。
此起彼伏的轻微鼾声,在他耳畔响起,今夜居然如此平静,徐漠眉头一皱,他也想不明白,太不应该了,难道是盛老也在的原因?只能暂时将一切原由归结于正在呼呼大睡的盛姓男子。
月楼的银徽杀手第一次失手,竟然是因为太困了。
遇到这个不太靠谱的杀手,谁也无法预料。徐世子这次失了算计,也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