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
少年嘴巴嗫嚅着动了动，神情恍惚。
却还来不及说出一个音节。
又细又瘦的身躯就被狠狠地抽了一鞭。
路明非也从未想过自己竟是如此能使枪的好手，古怪扭曲的树枝在手中几乎如臂挥使。
而他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言灵......失效了。
‘The gathering’，法力能量无限。
‘Noglues’，你的敌人将无法使用言灵。
以及，‘雷池’。
染没半边世界的纯白之色眨眼之间消失得一干二净，那种无限法力，任凭挥霍的感觉也随之远去。
但路明非内心没有丁点儿不安，相反，他的战意升腾，越战越勇。
世界这次并没有重组完成了，所以‘电梯’没有因此上升，而是又重新加速下降了起来。
是他！
少年再没有消耗他的生命能量。
那些被造好的高架桥也像是乳燕归巢一般，化作辉光重新回归到了他的身体里。
少年的表情很惶恐，很普通。
普通的差点让路明非以为他就是一位寻常的邻家少年，只是一天晚上走夜路不幸撞见鬼了，现在要赶紧回家躲在床铺上盖棉被一样。
“......”
路明非怒极反笑，抬臂一枪戳向了八足天马斯雷普尼尔，冷声发出灵魂的质问：
“怎么？神明，也怕死去吗！”
嗖！
枪出如龙，冈格尼尔竟硬生生把这匹怪兽般的重马挑起，掀翻。
少年由于力量恢复，身上现在已经皮囊完整，甚至还聚拢了许多残破了的铁甲。
但这样还是没能让他安心。
他从天马上跌落，看着无匹的枪头寒霜，心中冰冷一片。
那点寒芒最终落在了天马的胸腔之中。
“噗呲！”
“吁律律！！！”
斯雷普尼尔翻滚着嘶叫，红色的马血自伤口中汨汨涌出，紧接着，一颗紫青色的、长满鳞片的巨大心脏被枪头猛地带出。
滚烫炽热的鲜血洒落在少年与路明非之间，喷薄如晚霞的红雾，沾染了全身。
在少年绯红的独目中，那颗硕大无比的心脏顷刻间就碳化了一半！
变得干瘪，变得丑陋，变作一颗完全死去了的荔枝。
“这完完全全就是冈格尼尔！”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落得如此结局。
这种事情的发生不亚于在世界上观测到了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这应该，也必须是绝无可能的啊！
“你出错了！你出错了路明非！！！”
少年放声大吼起来，双手撑着虚无的路面后退连连。
世界在眼前不断变换，很快他们就又回到了第108座高架桥。
他的心里已经有了怯意。
即便手中还紧紧攥着那支神枪，他也确信自己这支就是真的。
千真万确，正确无疑。
但是在此之前的每一次都能挥出此枪的他，此刻却不想挥了。
正如他在誓言中所唱的那样：
“太一的世界树啊！请见证于我，为我赐下无尽荣光吧！我将为此献上我的至福，我的忠诚，我的一切！我必将伱的传奇唱至终章！！！”
他还想唱至终章。
唱到新世界的到来！
那时候，将由他，也只能由他一人！完完整整地走完成神之路，战胜自己的命运，打破旧世界的枷锁，最终抵达尽头！
开启新的世界！独属于他的世界！
他已经孤独太久了，自诞生起，他就一直在追逐权与力，一刻也未曾休止。
跟其他龙王一样，天空与风的王座之上也是一对双生子。
但是他已经先其他兄弟姐妹们一步，吞掉了自己的弟弟。
但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太一从大地升入天空，而后重新降落地面，从而吸收上界与下界的力量，如此将拥有整个世界的荣光，远离蒙昧。”
作为龙族诸王中除了黑王尼德霍格以外，在炼金术上成就最高的龙王。
他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踏上成神之路首先要获得纯血龙类的血统以及与之对应的“龙之心”（从大地升入天空）。
然后再摆脱龙之心的桎梏重新获得人之心（重新降落到地面），由此便同时获得了生命果实与智慧果实（吸收了上界与下界的力量）。
就会成为真正的神明（得到世界树的认可，拥有整个世界的光荣），远离蒙昧（摆脱旧世界的轮回枷锁，开启新的世界）。
而王座上的每一对双生子，都是“权”与“力”的分割，各自的生命果实不完整，只能靠吞噬对方补完，成就唯一。
就像他如今一样，这次他也才堪堪走过这一步不远罢了。
但他有的是时间，无论这個世界如何轮回，只要手握这支由世界树树枝制成的神枪。
沾享到一丝世界树的荣光。
那么他就是无敌的，在每一次的轮回中，都能享有一席不败之地。
这是他最大的依仗，也是他活了如此之久的秘密。
可如今......
如今......
它就这样破灭在了眼前！
“路明非！！！”
少年满目绝望之色，“人之心”跟“龙之心”齐齐破裂。
终于，颤抖着举起了他的神枪。
“太一的世界树呐，请奏响你的伟大，化作开启世界的钥匙，如此，我愿沉睡至百十个轮回，直至遗忘终点，到时候，吾自将醒来！”
路明非一句句听在耳朵里，看着他的神枪竟然兀自升起了熠熠光辉，像是布下了无尽的火种。
“怎么，你还要逃跑吗！”
就在少年抛出之际。
路明非也不再犹豫，将手中长枪猛然挥出！
他无需要起誓。
因为枪尖已至，心意贯通，这支冈格尼尔也瞬间升腾起了一模一样的光辉之焰！
“轰！！！”
路明非感受着两者相对撞的力量。
只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只巨龙般的活物。
此时它的生机竟然是如此之盛，几乎让他抓不住！
于是路明非索性放手了。
而就在这一霎。
两支枪猛地扭曲化作蛇一般在空中游走撕咬！
光辉被咬碎，枪身寸寸开裂，消失。
最后无形无迹。
“噗嗤！！！”
随后一声刀刺入血肉的声音。
彻底为这场战斗画下了最终句号。
少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神枪崩毁无痕，天地间再感受不到它的印记。
而胸口中猛烈的刺痛，几乎辛辣的要让他流泪。
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弹簧刀。
要说有什么特点，就是有着一丝如欧珀般绚烂的色彩。
少年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路明非脸庞。
怔怔出神。
“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路明非看着他，手里的弹簧刀猛地拧转了一圈。
这次路明非同样感受到了极盛的生命力。
就像是刚刚手握那支神枪一样，不过这次的生命力是由少年的心脏传至手中的。
心房大口大口吐着鲜血，不甘地一次又一次跳动。
跳动。
......
......
最终，它再也不跳了。
“......”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伸手替他把黯淡下去的独目合上。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另一个开始。”
路明非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