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司空敬重伤
花千骨回去自己的营帐,桌上的碗筷已经被收拾了,她整理了下药箱,倒头开始睡觉。
在人间的这八十年,她爱好不多,睡觉算一个。常人喜欢白天活动夜晚休息,她则是随时随地地睡,在外面的时候,她睡过草地,睡过大树,睡过屋顶,睡过桥头,偶尔还会跟小动物一起睡山洞里。
好在她适应能力不错,对住的地方又没什么要求,只要环境还凑合,有没有被子枕头什么的都无所谓。
她想,估计是嫌弃以前太拼命了,所以如今的自己格外散漫,珍惜小命的同时,乖张不定的性格也是让人最无奈的一点。东方彧卿曾经笑她顶着大人的脸却干着小孩做的事。
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真的又乖又坏。今天睡草地,明天住酒楼,法术不随便用,能走路绝不御空,前一秒笑着,后一秒就能冷脸,心情好了化个妆,摇身一变美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半夜抓小鬼,吓得乱葬岗的鬼魂一到夜里就搞消失,看见红衣散发的扭头就跑,简直比鬼还像鬼。
光这些还只是她前四十年干过的,近四十年兴趣小了些,注意力都放治病救人上去了,偶尔看见黑白无常也能微微一笑,私下里却经常武力干架,暴躁抢人。
旁人问她为什么这么拼,她淡定一笑:因为她还活着,因为她知道能活能笑是多么奢侈。
她救人,因为她想救;她不惹人,因为她懒得惹;她杀人,因为那人该死。
脱离了所谓苍生大爱的枷锁,卸去神格正派的约束,她也可以活得像个人,不是吗?
常人能怒能哭,她为什么就不能?有些人活着只是祸害,为什么不早些去地府报到?做过的事她认了,没做过的事她怎么也不认,不该她背负的,谁爱要谁要吧。
曾经那人爱这苍生大地,她便还他一片生机勃勃,但同样的事,如今的她,再不会做了。
八十年前莲花池底醒来,东方让她做自己,摒弃世人的偏见,心怀可能的期待,日子便会好过很多。
事实证明,她做到了。八十载忙忙碌碌,她终于活成了正常人该有的样子,被爱被期待,被敬重被守护,曾经想要而没有的东西,如今她都得到了,她终于成了个活人。
曾经有一群人剥夺她活的权利,如今她尽她所能给予他人活的可能,时间还在走,日子还得过,她还是她,却又不完全是她了。
这样的日子进行了五日,第六日花千骨还在吃午饭的时候,林天忽然匆匆跑来,药箱一抱,拉着她二话不说就往外跑。
她一把扔回筷子,边跑边问:“什么事这么急?”
她嘴还没擦呢!
林天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快速解释一句:“将军被人偷袭掉入冰河,至今未醒,所有大夫都已经没辙,我只能靠你了!”
花千骨美眸一瞪。
掉入冰河?
她想了想大雪天气,河面封冻情况下正常河流的水温和流速,顿觉大事不妙。
两人到的时候城主府内已经站了好多人,有之前陪司空敬一起抗击敌营的,也有军营里说得上话的一些高官大将,最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大堂里跪着的整整三排医师。
好家伙,这是把全城的大夫都整来了吧。
陈定益身上的加绒盔甲还没卸下,他饱经风霜的脸看了眼花千骨,无声请求。
尔姑娘,拜托了。
花千骨给他一个安心的笑,而后提着药箱走进内院。
穿过一段走廊,二人很快到了司空敬的卧房外,林天给她打开门,进去后就见里面的雕花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林天走到她身后,“陈副将说,将军掉下去约摸半柱香才被救上来,回府时已经脸色发白,意识全无了,尔卿姑娘,将军有没有救,就看你了。”
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大夫也全看过了,可没一个能救将军的,他真的是没法子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头一次痛恨自己不会医术。
花千骨没时间安慰他,坐下后赶忙查看司空敬的情况。手指刚一搭上去,就发现他身体冰凉,嘴唇也苍白的毫无血色,一听心跳,更是弱的几乎没有,活脱脱一个将死之人。
她眉头一皱,也不管林天在场,三下五除二就把司空敬的衣服扒了,随后就见他柔软的丝绸寝衣下是大大小小的伤疤,结痂的地方已经淡的看不见,可见是陈年旧伤。
花千骨注意到有一个伤疤在靠近心口的地方,面积挺大。
她抚摸着那处,转头问林天:“王爷心脏是不是受过伤?”
林天愣了愣,随即回答:“三年前西蛮那场仗,陈副将的儿子被人掳走,将军为了救他被流箭射伤,心口附近破了个洞。”
那就是这没错了。
她当下想到办法。先从药箱里拿出颗药丸捏碎兑水,让林天捏着司空敬的嘴给他喂下,而后吩咐下人给房里添火盆,窗户留一个,被子盖一床即可,转身又去写药方。
药方写好,她吩咐下人立马去煎,而后转头看向林天。
“我还差一味药材,先前没在药铺里见过,需要现在去采。”
林天皱眉,“必须是现在吗?”
将军还没脱离危险,他不放心离开。
花千骨知道他的担忧,但必须现在。她指了指司空敬。
“之前吃的药只能增强他的心脉跳动,要想彻底救回他,必须找到那味药,超过一天他就会死!”
林天瞳孔一震,想也不想就道:“我陪你去!”
只要能救将军,现在要他离开他也忍了!
花千骨点头,几下收拾好药箱。
“准备两匹马,马蹄上套上防滑鞍,我们马上出发,去呼延山!”
*
“呼延山?!”
城主府府外,陈定益眼睛一瞪,满脸不可置信。
呼延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呼延河上流的一座山,山高且陡峻,从天塞城去那,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关键,那是河仓国的地盘,进山的地方是有守军的,他们两个人单枪匹马的,怎么上得去?
林天也很无奈,“尔卿姑娘说了,救将军用的那味药只生长在那种环境的山里,如今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明入不行,那就只能暗闯了。”
陈定益眉头紧锁,始终不放心。
“这样吧,你再带些人,必要的时候发信号弹,咱们的人看见了也好去支援。”
林天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他也想,但尔卿姑娘说了人多不利于行事,此番她有把握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拿到药材,让他除了马匹和保暖的衣服外什么也不要带,至多半日他们便会回来。
说话间,花千骨已经走了过来。她挎了个大布包,上身是白色束腰短打,下配同色长裤,灰色长靴的靴口冒着细毛毛,一头柔顺的长发也高高扎成了马尾,整个人说不出的干脆利落。
两个大男人愣了愣,林天傻傻地来了句:“尔卿姑娘这么穿,还,还挺好看的。”
花千骨本就身姿高挑,寻常女子远远没她高,只有站在像司空敬那样的男子面前才稍稍矮上一点点。此时穿着这种类似男子的上衣长裤,爽朗英气立马就来了,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女子娇媚惑人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