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兄妹

天居城，东街

“葱花油饼嘞，刚出炉的葱花油饼，又酥又香，五个铜板一斤，好吃不贵！”

一个满身污渍衣衫褴褛的男孩盯着长街对面葱油饼的摊位，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他有些拘谨的把左手伸进已经有些褴褛的布口袋，攥了攥小手，小手松开，一枚铜钱又孤零零的躺回口袋。

男孩轻叹一口气，刚要转身，忽然男孩的衣袖被人轻轻拉动了一下，转过头，一个蓬头垢面却有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小女孩楚楚动人的看着男孩，男孩苦涩一笑，用手揉了揉女孩乱糟糟的头发，轻轻道：“等着，哥去给你买。”

不成想刚往前走两步，就听到，“去去去，丑东西，小叫花子滚一边去，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女孩自然是不丑的，男孩本来也是不丑的，如果没有脸上那一道长长的疤痕的话。

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男孩的左眼旁划至右耳，让原本十四五岁的少年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还没等男孩走到卖油饼的摊位前，油饼铺子里就走出来一位肥硕的妇人，满脸不耐的驱赶少年兄妹厌烦道：

“想要饭滚一边要去，一大早还没开张，一定是你这两个小王八蛋，挨着这么近，又丑又臭！赶紧滚！”

男孩生气，小小的身板有些颤抖,拳头也跟着抖动，正要攥着拳头上前理论，忽然又被身旁的小女孩一把拉住，女孩摇摇头：

“哥，我不想吃了，我以后再也不想吃葱油饼了，我们走吧。”声音如天籁一般。

男孩紧紧的攥着拳头，眼睛死死盯着卖油饼的老板娘眨也不眨，肥硕的老板娘被他盯着发毛，自顾自冷哼一声回过身去不再看他。而男孩也被妹妹拉着手拖到了一旁僻静的小巷。

两人找了一处比较阴凉的地方，紧紧挨着坐下，都不发声。

小女孩抱着男孩的手臂，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似是有些心事，又抬起头看到男孩，看到男孩脸上那一道长长的疤痕，那是刀伤，屠夫的刀。

小女孩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忘记，当她午头渴的难受，去井口打水时，看到的那张油腻流着口水的脸，屠夫的脸。

当她被屠夫拽进小院，按在院子里的时候，一个男孩拼命奔跑着，用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入屠夫的后心。

也许是男孩的力气有限，也许是屠夫的生命力惊人，屠夫硬是踉跄着转过身拿起了一旁的杀猪刀，对着男孩面门就是一刀。

好在此时后心的致命伤让屠夫已经力竭，刀刃只是轻轻的划过男孩的脸颊，没有将男孩的头颅劈成两半，万幸此时屠夫已经砰的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从那之后，男孩再也没让小女孩单独待过。

小女孩回过神来，伸出小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脸颊。

男孩一怔，随即笑道：“琳超妹妹，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嗯…走，跟哥去海边看看，看看那些渔船上需不需要人手，说不定运气好和昨天是的多挣几个铜板，你在旁边跟紧我。”男孩说着就要起身。

小女孩连忙一把拉住男孩，“别去，云仙哥哥我不饿。再说了，你这个傻哥哥昨天明明挣到了十一个铜板，你竟然舍得花十个铜板买那劳什子灵泉水。”

女孩说着白了一眼男孩接着道“什么灵泉水啊，喝了肚子咕噜的厉害，更饿了反而，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男孩听了嘻嘻一笑，用手敲了女孩的头一下，“你这丫头，年纪不大到先学会教训人了，哥还不是为了你好，再过几日就是仙阙收徒大典了，哥上次没有被选中，这次就看你的了。

你那么聪明，而且竟然还对那灵泉水有感应，这可是天赐的福缘，多喝点灵泉水，到时候仙阙收徒，拜入仙门，一步登天，哥也跟着沾光。

嘻嘻，说起来你以为这灵泉水是哪里都能买到的吗，天居城又叫灵泉城，要不是咱们离着天居城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到了别处，莫说十个铜板，一千个铜板也休想买到这灵泉水，你还抱怨起来了。”男孩说着又给了女孩一个脑瓜崩。

“哎呦！”小女孩揉着头，又抽出手来扭了小男孩胳膊一下“叫你欺负我。”

男孩笑嘻嘻也不生气。

玩闹了一会，小女孩突然沉默不说话了。男孩小心翼翼的道：“怎么了琳超，可是想起那葱油饼了？你放心，哥以后有了钱，让你吃个够！”

女孩一撇嘴道：“谁要吃那葱油饼，等我们有了钱，我才不要吃那葱油饼，我要吃蛋炒饭，金黄金黄，香喷喷的蛋炒饭。”女孩说着还咽了口口水。

男孩有些发愣，果然女人的心思你别猜，你永远也猜不到上一刻和你有说有笑，下一刻竟然再想蛋炒饭…

“好怀念娘做的蛋炒饭啊…”女孩情绪低落。

男孩想了想安慰道：“琳超妹妹，别难过了，起码，你还见过你的爹娘，而我呢…要不是义父，我只怕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我爹娘是不是还活着，我甚至都记不得他们的样子了。”

“你…云仙哥，你没有让我爹爹帮你找找家人吗？”琳超小声问道。

男孩面露回忆之色，随后苦笑道，“义父帮我找过了，只是洪水过后一片狼藉，能活下来的人已是侥幸，天地茫茫又去哪里找呢？

况且那时我太小了，只记得漫天的洪水和一个模模糊糊配着木剑的道士身影，挡在我面前，可是，滔天的洪水，他自己一人终究抵挡不了多久。

最终洪水把我卷入乱流中，那水好重，任凭我怎么挣扎都浮不上来，不断的把我往下拉，没一会我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义父在照看我了，其他却是什么也不记得了。”

琳超默不作声，良久开口道：“云仙哥哥你放心，你的父母一定也会没事的。”

云仙默默点了点头。

琳超又长叹一声，“唉，也不知道爹和娘到底去干什么了，就这么把我交给你，还说什么时间紧迫，让你来带我参加这收徒大典，他们也真放心。”

男孩继续苦笑，“当时三月流火，危急万分，义父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你放心吧，无论义父和干娘去做什么，都一定不会出事的，他们实力强大，你就放心吧。

只是怪我不小心…把义父留的盘缠给弄丢了，害的你陪我吃苦这么久才到这天居城…琳超你…”

男孩还想再说些什么，一低头却看见女孩已经靠在他胳膊上沉沉睡去。云仙无奈摇摇头，自言自语，张琳超啊张琳超，你还真是…说睡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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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长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不见，小贩多半也已经收拾摊位回家。

一个肥硕的妇人一边收捡着摊子一边唠叨着一个干瘪的中年汉子，“老娘跟着你啊，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每天过的日子狗都不如，每天除了烙饼就是吆喝，你说你能不能有点能耐！呸！说着往一旁的大饼上吐了口口水。”

干瘪的中年汉子一开始只是嘿嘿的不说话，直到看到妇人往油饼上吐口水的那一刻，突然沉默了。

沉默良久之后，忽然眼睛一红，死死的盯着前面妇人肥硕的身影，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拿起案板旁切面的刀，朝着妇人的背影狠狠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