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那是因为你还未出剑
天气雾蒙蒙的，不知道是雾霾还是起了大雾。
似乎是要让气氛更进一步，天空中落下了细细的雨丝。
雨滴落在地面上，被大地吸收，落在石板石板上，就弹起溅射在一旁的地面和前来扫墓的人身上。
偌大的陵园之中，只有这里火光升腾。
或许是因为这时候并不是扫墓的时节，而今天也并不是扫墓的好时候吧。
与其它扫墓的人完全不同，扫墓者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情绪波动，更没有对着那块石碑喃喃自语。
金城只是那样坐着，机械式地将一沓沓纸币送进火堆。
他身体的左右两侧放了两个大大的红袋子，左手边袋子中纸钱塞的满满当当，右手边的袋子已经几乎空了。
金城不是一个会扫墓的人，他更不喜欢这种蹲在墓前，对着石碑上一个逝去已久的人烧这种没有意义的纸钱。
人死后不会进入天堂地狱，也没有阴间，烧再多纸钱也不能让他们过得更好。
至少金城是这么想的。
但是传统是什么呢？传统就是别人都这么做，所有人都这么做，如果他不这么做，就是对自己父亲不忠不孝。
真可笑啊。
金城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冷冷地笑了一下，但又让人分不清楚他是不是在自嘲。
比起看着一张张黄纸化作灰烬，他更想要去那个吞掉他父亲生命的地方。
最起码，将尸骨带出来也好。
是的，面前的墓中什么也没有。
这可笑的墓地中，属于他父亲的只有那墓碑上粘着的照片。
那时的父亲，还是一个笑口常开的男人，所有见过他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也都愿意与他相处。听说在部队的时候，退伍了都有好些以前带过的兵送他最后一程。
雨滴在石板表面汇成一滩，成了一面不怎么规则的镜子。
或许从这个角度，照片中露出白牙笑着的父亲能看到他这个儿子吧。
或许父亲也会疑惑，为什么他生了个不苟言笑的儿子？
小时候父亲拉着走，街坊邻居见了都要逗他笑，可他就是不笑。
所有人都说：
“老金，这孩子是你亲生的吗？怎么小小年纪长了张比我领导还严肃的脸？”
这时候父亲就会弯下腰，用大拇指和食指分别挑住他的两侧嘴角，轻轻往上一扯。
“嘿，你看这不就像了！孩子年纪小，你们这是惊到他了，不哭就不错了！哈哈哈！”
但是直到现在，金城也还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只不过不同的是，现在没有人帮他挑起嘴角了。
金城长长出了一口气，又丢下一沓纸币。
如果真的有魂魄这种东西，如果真的有阴曹地府，那也得先将父亲带回来才行，要不然纸钱烧了也是白烧。
金城忽然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至少现在如此。
刚才明明还不信鬼神，不信天堂地狱，现在却又这样想。
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总是没错的。
“我会带你回来。”
但是十年了，十年了啊，或许父亲的尸骨都找不到了吧？
在那片独立与世界之外的空间内，那群比通常野兽更加凶残的癌兽会对着自己打败的敌人做什么呢？
不知道，不知道……
金城摇了摇头，将手中最后一沓纸币全部丢如燃烧的火堆中。
不知道，那便不想了。
杀入玄界，找到答案就是了。
一沓纸币散落在火堆上，一时间竟将火焰压了下去。
金城刚想要伸手剥开纸币，让火焰窜上来有燃烧空间，不至于因缺少助燃的氧气而熄灭。
但最上层的一层纸币上，每张纸币中心位置都渐渐发黑，然后从中心熔开，火焰从那小小的洞中跳跃而出。
随后，比之前更剧烈的火焰升起，将这些纸币化为灰烬。
金城见过老金施展天赋，只不过老金可能自己都不知道。
小的时候又一年他过生日，老金拿出蜡烛却发现没有火柴，于是他拿着蜡烛转过身去，不过几秒他就拿着已经点燃的蜡烛转了回来，用手中的蜡烛一个个点燃其它的蜡烛。
老金说这是他从抽屉里找的打火机点燃的，但家里压根没打火机。
金城从没有在家中找到过打火机的影子，而老金又不抽烟，不会随身携带，哪里来的打火机呢？
那天金城分明看到，老金的指尖窜起一条小小的火舌，点燃了那根蜡烛。
只不过那个时候，老金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是觉醒者，就连妈妈也不知道，妈妈在老金死后一病不起，死前她都以为老金是在外地出差时，被一场大火多去生命。
笑话。
在当时的全国顶尖「火焰」天赋觉醒者，怎会被火焰吞噬？
后来，李无名来了，将他带走，告诉了他这个世界的真实面门，告诉了他父亲是怎么死的。
那一刻，金城觉醒了。
看到金城掌心火焰升腾的那一刻，李无名摇着头感叹：
“遗传的好啊。”
其实「火焰」天赋和「肌肉强化」这种力量一样，是觉醒者中最常见的天赋，但是金城就是觉得，冥冥之中有一种力量将他和他父亲捆在了一起，或许天赋就是。
那时，他发誓，要用父亲的天赋，带父亲回来。
不知道老金会不会欣慰呢？
不过他大概会感到悲哀吧。
“听师傅说，你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和妈妈不要觉醒，不要接触到觉醒者的世界。”
金城喃喃，看向了天空，雨滴直直落在了他的眼眶上。
“抱歉啊，让你失望了。”
纸币不完全燃烧，使得火焰上方窜起些许灰雾。
空气中独属于纸钱燃烧和焚香的混合气味钻进金城的鼻孔，不知道是因为被雾迷了眼睛还是刚才雨滴滴入了眼眶的缘故，金城眼角出现几个水滴。
“小子。”
金城的身后传来一声沙哑但轻浮的声音。
两根手指挑起了他的嘴角，狠狠地往上一扯。
“别叽叽歪歪了，往旁边挪挪。”
李老头踢了一脚金城的屁股，将金城赶到一边后，他坐在了金城原本的位置。
而后，李老头扯开了左手边的塑料袋，随意地拿出一把纸钱丢下。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每当之前丢进去的纸钱燃尽之后，就再丢一把下去，静静等待着火焰燃烧。
他似乎并不在乎那些纸钱会不会将火焰压灭，每一次都丢下比之前更多的纸钱。
“会压灭的。”
金城在一旁看了许久，喉结动了又动，最后还是开口说到。
“不会，这可是你爹。”
李老头忽然笑了出来，一巴掌扇在了他的后脑勺。
“你爹是什么人啊，压力越大，烧的越旺，别看他整天笑呵呵的，跟个老好人一样，他性格还是蛮刚烈的。”
金城低下了头，思索片刻，而一旁李老头又丢下一大把纸钱，这还没过多久，袋子里的纸钱就只剩下一半了。
这一次，纸钱完全压盖住了那团火焰。
不过金城忽然就不担心那团火灭了，他想起刚才自己烧纸钱时那最后一把，又想起之前李老头说的话。
“你爹啊，是个大英雄。”
那是父亲母亲死后，李老头来接走他时说的第一句话。
“他为了掩护好多好多人，自己留了下来，也救了好多好多人。”
果不其然，这一次，火焰从压盖的纸钱四周冒出，不过三秒钟的时间，火焰剧烈燃烧起来。
压根儿没用多久，纸钱被火焰吞噬殆尽，火焰窜起一米多高，甚至压过了那矮矮的石碑一头。
“这才是你爹。”
李老头哈哈大笑。
“你用「疾风」了吧。”
金城却抬头盯向李老头，李老头也含笑着看向了他。
“聪明，你爹这点比不上你。”
就在刚刚，他藏在身侧的左手悄悄发动了「疾风」天赋，吹起几片纸钱，让火焰从那个缝隙冒出。
要不然，火焰或许真的会被压灭。
“怎么？不给？”
李老头笑道，而金城则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你就别说了，下次，下次看到这种情况，你就用你的天赋加把火，知道没？哈哈哈哈！”
李老头又用手指挑起金城一侧嘴角，可金城面部还是没什么变化。
“你这小子。”
李老头撇了撇嘴，松开了手。
“真没趣。”
李老头将塑料袋提起，翻了个面，然后抓着底将其内的纸钱全都哗啦啦地倒了出来。
然后，他把塑料袋丢到了一旁，然后伸手指了指那一大堆的纸钱。
“点。”
“嗯。”
金城伸出右手，一把火焰送出，将纸钱尽数点燃。
李老头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
屁股上湿了一片，不过没事，等一会儿让金城帮忙烘干就好。
李老头伸了个懒腰，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墓碑，又看了一眼墓碑上那张带着灿烂笑容的照片。
“小张，何必藏头露尾？想说什么就说，这里又没有别人。”
李老头眼睛没动，但不知为何说了这么一句话。
“跟我还搞得这么客气？”
于是，他的身后，另一座墓碑的阴影忽然剧烈涌动起来，一个人影升起，张定岳的身形勾勒出来。
“老队长。”
“早就不是啦！我就不喜欢这种繁文缛节，真没趣。”
但张定岳还是行了个礼，微微低头。
“别劝了，我对那头癌兽没有兴趣，再说了，我天榜排名还不如你，叫上我又有什么用？”
张定岳摇了摇头，缓缓开口：
“那是因为你还未出剑。”
“难道我这次就会出剑？小张，我退出东风的时候就说了，我们不是一路人，你们要守护，而我是要斩断这一切的根源，我们的最终目的或许差不太多，但我有我自己的方式。”
“可……”
“放心，不会出大事，要是连这么个畜牲都解决不了，你和小张以后就别叫老子老队长了。”李老头摆了摆手：“不过乱子总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