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缘来如此
秦老板忙完了,进来敬酒。敬罢,柳蒙让他也坐下,接着讲道:
“说件不怕丢脸的事儿,有一段时间,我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了省钱,竟然在海边沙滩上随便找个地方躺下__曾经这样子连续睡了几晚。嘿嘿,睡前还生怕身上仅余的几个钱丢了,就把放钱的衣服脱下,扒开个沙窝深深埋起来,我自个就摊开四肢躺在上边。仰面看一会儿漫天繁星,侧耳听一会儿海浪轻柔的拍岸声,这才睡得沉实,安稳。第二天起来,走在路上,衣袖和裤腿都簌簌往下落沙子。过那种日子,我不以为苦,也不觉丢人,心头反而高兴着呢!”
说着说着,柳蒙面上浮出了笑容,很开心的样子。然后用调侃的口气说:
“你们看,我这人是一直讨厌自夸的,这回也不知是自己揭丑还是在自夸。诸位可别笑话我啊!”
几个人听得动容。柳蒙曾那样辛苦甚至卑下地生活过,真是不可思议。但柳蒙显然道的是实情,而不是在说故事。
“后来呢?”靳小艾焦急地问。他面现同情,催柳蒙快些往下讲。
“后来嘛,后来就简单啦!”柳蒙哈哈笑起来,“简单到天天不出门,只管点钱,点到胳膊肿胀,手抽筋,直想骂生活过得太单调,没点儿新鲜内容,以至对那样的日子讨厌起来。”说罢,又哈哈笑起来,显然是给大家逗乐。
他猛然想起什么,拍拍头。这是他又一次拍头:
“刚才话题扯到个人职业,你们……我以后怎么约你们呢?”
靳少艾明白柳蒙的话中意思,顽皮地说:
“噢,你是让大家自报职业呀。我先说吧。你们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只有我寒碜。我不久前从新加坡过来,按爷爷的指派,在燕来大酒店当打杂工。这身份你们可别见笑。”
“话不能这么说。”柳蒙笑了,“这年头谁敢瞧不起谁?你比我当年强多了。我刚说的在沙滩上睡觉那年头,我什么差使也没有,属于城市里`胡逛耶夫斯基\\u0027一族。不过,我不至於看走眼吧,靳老弟,瞅着你气质,不太像适合干那活儿。而且,你爷爷他老人家让你大老远跑来,就非硬指定你干那差使不可?”
“这……这……”少艾有些慌乱,一时找不出合适措辞来回答。柳蒙装作没注意,转而侧过脸瞧向庄梦晓。
庄梦晓正把注意力放在靳少艾身上,见柳蒙目光移向自己,便顺口说:
“我从事别的行当,在《 城建 》杂志当编辑。只在星期天这天,去你们刚见过的那个摊位,干点零碎活。”
“嗨呀,嗨呀呀,太意外啦!”何婷婷惊奇得喊起来。“你,原来是你?嗨哟哟,我可算找着你啦!”她兴奋得呼吸急促,两颊绯红,一双俏目眨得格外大而动人。
“哎呀呀!”庄梦晓起先没听懂,接着明白了,更是喜不自胜,也激动得呼叫起来。“哎呀呀,真的吗?原来你找的正是我啊!上次我还觉得你找的人仅仅和我同名,很为自己惋惜呢!”
两人热辣辣地互相瞧了起来,忘了有几双眼睛在惊异地朝他俩看。
“生活真是一出让人感动的戏剧呀!”庄梦晓开心极了,“真想不到,真是想不到,我和你怎么这么巧啊……”
“巧!真是太巧了!”何婷婷笑起来。一个“巧”字,概括了太多要说的话。
庄梦晓发觉柳蒙和靳少艾正定定地看着他俩,脸上一红,便把上次何婷婷找庄梦晓,两人都以为那个庄梦晓是另一个庄梦晓的情节说了。
柳蒙和靳少艾一听,更感诧异。天地浩浩,人海茫茫,这种事发生的几率,几近於零啊。
靳少艾乐得直拍巴掌,说:“`有缘千里来相会\\u0027,真在谱啊!”
看不出他是故意强调还是随口一说,边说还边调皮地直夹眼睛。
“`缘`来如此!哈哈,”柳蒙格外开心,端起杯:“来,咱共同来干这杯酒。这杯嘛,我看可是有极特别极特别的意义的……”
何婷婷突然不好意思起来,但也端起了杯。庄梦晓呢,端杯时张着口,却没说话。他生怕激动得忘了形,闹得言语有失。
秦经理是爱热闹、喜欢凑趣的人。这时刻露出了本色,对旁边立着的服务小姐吩咐,“快,快着!去我办公间把那一大束漂亮的花捧过来!快!”
不一会功夫,服务小姐就蹦跳着弄了一大捧花过来。新鲜,娇艳,散着好闻的香味。
秦经理摊了摊手,又耸了耸肩,嘻的一笑:
“不说你俩有这巧事,我也给另凑上了一巧。我刚才不知怎么心血来潮,让人准备下这花。你们看,这不恰好巧上加巧了么?”
这捧花,给这场聚会精彩斑烂地收了尾。
临分别,柳蒙给每人一张名片。三个人接在手里一看,备感惊奇。名片上只印着柳蒙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别的全是空白。既无住址,也无任职单位,更没印什么头衔。
女孩子都喜欢花。何婷婷更喜欢今天这捧巧巧得来的艳丽而馨香的鲜花。她小心翼翼把花带回了住处,恰好窗前有一张小茶几,便放在那上面。那朿花,微微散开,迷离七彩,美若裁云,灿如簇锦,映着窗外射来的光显得格外夺目。她看了又看,生出了一种醺然欲醉的感觉。
当晚,何婷婷直到写日记的时候,心情仍兴奋着。日记末句,她刻意用更大一号的字型写道:
不,不再犹豫了。
决计来这边记者站供职。
一回去就申请。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