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报负,一定报负!
陈勇已是好几天没出门了。
和庄梦晓进行的较量,陈勇闹了个灰头土脸。这是他出道以来头一次受挫,而且是重挫。在他的感觉,自个儿好似一只本想逞霸的公鸡,存心找对方的难堪,倒被对方啄得满头是血,羽毛也被薅得横七竖八丢了一地。好不丢丑掉架!因此,他气得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无心绪出门。
\\\报负,报负,一定要报负!\\\这个念头盘踞着他的心,撕扯着他的神经。苟能报负,此时的他愿意付出一切,不计任何代价。
“庄梦晓,庄梦晓……”陈勇反复念叨着庄梦晓的名字,似在一次次进行诅咒。
咒来咒去,突然,他猛一愣怔:“以前好像谁提过庄梦晓这名字。”可他又想不起是谁。“谁呢?”他死劲儿回忆。“谁呢?”他不断苦苦回忆。可就是回忆不起是谁。
然而,有时事情就那么巧,你正对某人或某事的回忆感到模糊不清或茫然无绪的时侯,却蓦然因为另一个人的闯入,而把你那灰蒙蒙的记忆屏幕“刷”地擦亮了。
陈勇这天就碰上了这码事儿。这不,他接了一个电话,是国土资源局金戈打来的。“娘的,怎么倒忘记了,”他拍拍脑袋,“不就是金戈提过那姓庄的么?说他俩是同学,很要好的同学……唔,终於找着线头了。”
陈勇与金戈交往已经一年多了。好多项目他要往土地局跑,一来二往,便和金戈熟稔了。后来,他多次设宴把金戈邀出来。两人都嗜酒,肚子都堪比盛麯的酒罐,灌个十杯八杯脸上是不会露醉意的,因此酒桌上常互表佩服,交情便建立起来了。再往后,陈勇又在酒足饭饱之后带金戈去洗浴中心泡妞,那交情便更酽了,佷快成了死党级的朋友。
“哎呀呀,好久不见,可想死我啦!”陈勇和人说话很少用如此夸张的口吻,这次是例外。“今晚,咱哥俩好好喝一场,再去逍遥一把!”
金戈一听这话就兴奋,尤其是最后那句潜台词,比醇酒更让他醺心。
当晚,陈勇破例不邀别人,只和金戈对酌。两瓶高度酒,一桌精致肴馔,一杯一杯喝着,一口一口嚼着,颇有酒入欢肠,逸兴遄飞的劲儿。
接着便开始说黄段子。那个年头,人们常在酒桌上拿黄段子下酒,座中男士摇头晃脑说得活色生香,女士并不羞得掩耳,多半倒是弯着双眉也听得津津有味。
有黄段子助兴,气氛立马上来了。陈勇见金戈被撩得渐显亢奋,脸上泛出了红光,就说:
“金兄,我想问一个人。记得你说熟悉他。”
“谁?”
“庄梦晓。”
“他呀,哈,”金戈一笑,“太熟悉了。我俩在大学时代就有深交,感情稠得像罐装八宝粥似的。”
陈勇问:“听说他的家世不一般,这可是真的?”
“是的……应该是的。”
陈勇含笑道:
“金兄回答`是的'就行了,不必再加一句`应该是的'。干我们这行的,天天在城里转转悠悠,挺单调,也挺枯燥,为了给自己解解闷儿,差不多都有个癖好,就是喜欢向人打听城里的陈年旧事。比如,哪个年头,哪条路上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我们爱打听。再比如,哪幢旧宅,住过什么有名的人,流传着什么少为人知的故事,我们更爱打听。本城以往的名人,我差不多都有所了解,岂能对庄氏家族一无所知?”
“呵呵,”金戈点头,接着用带着调侃的语气问:“那未,今晩你突然问起庄梦晓,是啥意思,莫非想屈尊和他交往?”
陈勇瞬了瞬眼珠,不回答,只说道:“你肯定去过他家。我想先听你说说他家的境况。”
“噢,这样啊!”金戈呡了口酒,“我倒是多次去过他家,他家境确实与一般家庭不同。”
“能说说么?”
“只提一样就能见出不同来。他家里的家俱和其它摆设,式样都很古旧。我说不上名目,多次好奇地问过庄梦晓。他指着那些东西告诉我,哪个是长案,博古架,储画柜,哪个是嵌钿八仙桌,官帽椅。哪个是雕花架子床,罗汉床,……这些东西我以往可是压根儿没见过。”
“噢,或许是明清家俱吧。”陈勇说。
“对,庄梦晓就是这么说的。”金戈说,“他告诉我,这些家俱的材质相当名贵,有紫檀、海南黄花梨、瘿木、金丝木等等。还有一些,我记不太清楚了。现在想想,一般家庭哪有这类稀奇贵重的物件?另外,这些东西,居然逃过了文化大革命那一劫,可真够侥幸呀!”
陈勇边听边心中默记。不过觉得金戈没拈出一个物件作具象描述,终归很笼统。
“你越说越印证他家曾经是望族,显赫过好几代。”陈勇端起酒杯。“来,继续喝。喝了,再说个具体的东西,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你这是说笑话吧?”金戈喝下一囗酒,说:“我对那些东西好奇,是没的说,而你眼界宽,见闻广,何至於也好奇?不过呢,有那么一样东西,庄梦晓不让我碰,倒是值得跟你说说。我当时假装生气,反问他,假若以后我借这东西一用,他肯定不给我面子喽?他说,怜不怜惜那件东西是一回事,借不借则是另一回事,怎能重物不重情……”
陈勇听出了点味儿,截断金戈的话,问:“那是件什么东西。”
“一个瓷瓶,不过庄梦晓不管它叫瓶,而叫尊。”金戈比划了一下。“有二尺来高,摆放在一条黑檀长案的一端,另一端放一件掐丝珐琅座钟。”
陈勇点头:“这个我明白。这种摆设是上讲究的,叫作`平(瓶)安(案)终(钟)生\\u0027。”
“看,你这方面知识就是比我丰富。”金戈朝陈勇翘了翘拇指。“我还是讲讲那瓷瓶吧。庄梦晓称它为`荷蛙尊\\u0027。这名称不费解,一看就能会意。它通体绘着几团莲叶,数朵荷花,瓶口堆塑了两只青蛙,身带金线,一上一下,正作势欲蹦呢。这瓶我当时为啥情不自禁要去摸一摸?唉呀,因为太美啦,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陈勇惊叹一声:“一定是名窑的釉上彩!”
金戈先是摇头,后又点头。摇头是表示他不知名堂,点头表示赞同陈勇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