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对月畅饮
金戈从锦川一返回锦江,最着急的事儿,就是要见见庄梦晓,赶快把荷蛙尊借出来。
可是连约了几天,庄梦晓却总迟滞于外地,一处又一处地在用心考察老街巷和老建筑。说不准啥时侯才回来。
这天下午,金戈终于接到了庄梦晓的电话,说已经回家了,约他晩上去喝两杯。金戈高兴死了,一下班就向庄梦晓的住宅赶去。
庄梦晓住在崇德街的尽头一座青砖环抱的四合院里。有一条碎石小径通向院门。一进门,迎头是一堵颇气派的照壁。转过照壁,便是敞阔的天井,其正面有三楹带廊瓦房,廊前栽了两株高逾檐顶的海棠,铁皮虬枝,是颇有年头的老树。这时节,已在浓密的枝叶间,挂了一小簇又一小簇尚不太惹眼的海棠果。天井两侧各是三间厢房,皆栽一株石榴,相对而立,枝叶间零零散散地绽放着不少复瓣儿的花,嫣红得像少女唇上的胭脂。
这座四合院,是庄梦晓外祖父留下的遗产。庄梦晓父母晚年一直住在这里。文革期间,厢房六间全叫外人住了,如今仍是每间一户由外人住着。庄梦晓读初中时父亲去世,读大学时,母亲去世。两老留下遗言,其中均有一项是,那六间厢房,住的皆为善邻,生活过得清苦。那些房子就让他们安心住着吧,什么时候都不要讨回。咱自家住这三间正房,已经够宽绰了,不必再有奢求!
金戈刚踩上廊下的石堦,庄梦晓已经笑着打开门,侧身把他让进屋。金戈常来这里,熟悉这室内的布置格局。迎面中堂前横着一张乌木长案,案两端,立着一钟一瓶。案几前是一张红木嵌钿方桌,两边各有一只高背紫檀官帽椅。这些都是庄梦晓父母当年的陈设。今天,庄梦晓特意在左侧靠墙的地方放了一张折叠方桌,桌上摆了一瓶西凤酒和几色小菜,另用大盘托着一只卤得酥烂的香喷喷的德州扒鸡。
“这六样小菜,”庄梦晓用手指着,“是出差捎回来的外地特色小吃。咱俩不少天没见面了,今晚该开怀畅饮才是!”
金戈看庄梦晓饶有兴头,心里暗暗高兴。不用庄梦晓动手,他抢先把酒瓶攥在手里,用筷子朝瓶盖用力一顶,瓶盖呯的一声启开。
“西凤,好酒好酒!”他嗅了嗅,说:“这几天月色皎洁,空气也好,凉凉爽爽,又有这么好的酒肴,今晚必和你一醉!”
“是啊!”庄梦晓说,“对月畅饮,是桩雅事,正该喝个尽兴!”
三杯下肚,金戈觉得肠胃里热辣辣的舒服,就脱了外衣,把衬衣的袖子也向上挽了挽,说:
“这酒忒醇忒香,勾醒了我肚子里的馋虫。看样子,一瓶过不了瘾。李白说`但使主人能醉客\\u0027__”他笑着瞄向庄梦晓。
庄梦晓会意,点点头:
“放心好啦!另有一瓶备用,不怕偿足不了你一个醉字!”
又喝了两杯,金戈颇有感慨地说:
“你花费大量功夫考察老旧建筑,一般人还不理会它的意义。我做为政府部门的人,深知这是功德无量的一项工作。不过,说来惭愧呀,我在这方面却没尽过半寸之力!”
庄梦晓呡一口酒,把德州扒鸡的一只腿夹到金戈的盘里,道:
“这项工作,做起来确有价值,而且当下就得抓紧做。噢,这么说吧,人的生活不外吃穿住行四个字。我们老祖宗的衣、食、住、行,除了`住'还保留着一些原物,即一座座院落和一幢幢居宅,有关衣、食、行方面的实物,则几乎无法保存,或很难保存,大多只保留在文字记录或者人们的口头传述当中。可是,现在有保留价值的老城老区、老街老巷、老院落、老居宅、老牌坊之类,正在经受浩劫,十之八九被推土机摧倒了,夷平了,在上面筑起了高高的水泥大楼。剩下的老宅院,尽管已寥寥无几了,仍被开发商贪婪的眼睛瞄得死死的,说不定哪一天也将迎来同样的命运。”
“所以,你的工作有特别的意义。”金戈附和说。
庄梦晓给金戈漫上一杯酒:
“其实,这方面你可以做得比我更有力度,更有成効!”
“这话怎么说?”金戈问。
庄梦晓说:“你是土地局法规处的头头,可以发挥部门优势,积极推动上级制定律令和政策,实打实地保护历史建筑。这比起写文章来,不更是意义非凡吗?”
金戈似乎受到了鼓午,精神一振,仰首喝下满杯酒,说:
“承教承教!你开导得对,以后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