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日记里的爱
196.日记里的爱
恋爱,是人间一种最为特殊的情感。希腊传说,爱神丘必特手里挽着一把弓,谁被他的箭射中了,便会使内心的感情即刻燃烧起来。这种燃烧的感情,是难以描绘和表达的,它使一切词汇都变得贫乏而苍白。
然而应该说,恋爱又是最容易表达的。只是,你不必捜肠刮肚,找一些动听的词儿,写一箩筐-箩筐美文来表达__与其那样,不如像写日记一般,直白地写写你的心头感觉,似良史秉笔,有什么心境就写什么心境,有怎样的感觉就写怎样的感觉。这样写出的日记,比虚饰的美文,要达意得多,不求美而自有其美,不刻意书写感动而自然呈露出异乎寻常之感动。
庄梦晓和何婷婷相恋之后,生活在无比甜蜜之中。两人此恋彼爱,你侬我侬,那情境一一反映在他俩的日记里。下面选录几则庄梦晓的日记,从中能窥出他和何婷婷情有多浓,爱有多酽!而且,你看过了,只能生出单纯羡慕之心,绝不会羼杂点滴的妒忌之意。
1.
我和婷婷相恋了。
我成了一颗幸运的星星,飞入了她的天空。由此__
世界变得新鲜了,更加温柔而绚丽了。
出门所见,花开若海;走进门来,芬芳盈室。
本很寻常的环境,因此便有了斑烂的画和灵动的音乐。
简单的生活,平凡的日子,便有了崭新的味道,有了黏稠的诗性。
每分每秒,皆为美好。 都能把她和我撩得心醉。
连琐碎亊儿也不琐碎了。
甚至脚前的沙碛,也不粗粝了。
哦!幸福就是这个样子,迷离着五彩,焕烂着钻石一样的美丽光华。
不仅晃眼睛,还把肺腑耀得晶亮,在心田里开出纯净透明的花来。
2.
我现在才觉出,原先的我,生活是刻板的,似活在黑白电视的年代。现在的我,生活才生动而活跃起来,把每一天都嵌入了彩色电视!
也觉出,以往我过得虽然充实,但和现在相比,明显有太多欠缺,对美好的一切既咀嚼得不够,更品味得不深。这就像那方“虫二”石刻。
“虫二”,是泰山岩壁上的一方石刻,尺幅不大,却相当有名。不为别的,就因为大家都对它的读音与含义摸不着头脑。读不懂它,自然无从体会它,更无从深味它。后来,有人诠释了它,原来这虫二,是风月两字,被去掉了边儿,应读作“风月无边”。一旦对虫二有此意会,人们便不再因莫名其妙而困惑了,转而为读出谜底而甚为喜悦。
我原来的日子,就如同虫二,读不出风月减笔的意趣。现在,全然不同了,我品出了生活的真味__每日的快乐,皆有无边无垠之感!
3.
我对婷婷说,我已经经历过了三种境界。最初,幻想着:“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后来则幻想,“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同样是期盼,却少了焦急,多了甜蜜。再后来,用诗句形容,则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与你心心相印,身心契合……
“打住,”婷婷说,“美得你吧!心契合,说得靠谱,可身契合,净是乱说。”
“心契合了,身契合,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婷婷伸过粉拳:“呸,找捶呀你!”
我说:“现在的我,地位和你平等,你想管我,得等等再说。怎么你现在就急了?急着让我册封你当我的媳妇?”
话尚未落,头顶就被粉拳轻轻啄了两下。我享受透了,做抱头鼠窜状:“饶了我,以后不敢了!”
“这就对了。要乖啊!在我跟前要老老实实!”
“我要强调,我说的是`以后不敢了',可没说现在呀!”
她脸上绽出了笑容: “真服你了。想不到你这么能耍贫!”
4.
婷婷问:“说说你第一次见我的印象吧!实话实说,不得说假。”
“我以前不是说过多次了么?”
“今天我还想再听一遍。女人都有小虚荣,我自然不例外。你说一千遍我都喜欢听。再说,你以前未必把你心里的话说齐全,如果把那没坦白的话也说说,我会更开心!”
“欵,是的。”我说,“确实有一句心里话我没招供,这回吐出来你可别怪__我当时心里叹道:这女士真勇猛,怎么敢长得这么漂亮呀?”
婷婷白了我-眼,并伸指作势要挠我:“又耍贫!”
“看你,”我顺势攥住她的皓腕。“不是让我实话实说么?”
“足见你那时就痞,是个精致的、出色的、可爱的痞子!”
“哈,还有呢。我当时还想起了一首诗。”
“肉麻么?”她问。
“麻呀,能不麻么?麻到骨髓,又美到骨髓。是《诗经.野有蔓草》!”
“呵,我也喜欢那首诗。”说着,她立起身,绕桌曼吟:
野有蔓草,
零露溥兮。
有美一人,
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
适我愿兮。
她吟了这阙,我忍不住也立起来,尾在她身后,吟了下一阙:
野有蔓草,
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
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
与子皆臧。
吟罢,我笑着瞧她,她也笑着瞧我。这时的她,俏面如画,美目清扬,眸子如瀼瀼早露,活脱脱就像是刚吟过的诗。
婷婷思忖了一会儿,说:“不过,你偷着想说的`怎么敢长得这么漂亮',这话倒是别致,挺讨人喜欢。你是不是把这当作心形巧克力,也和别的女孩说过?”紧接着笑道:“坦白!”
“冤屈我!”我忙回答,“你就像颗星星一样落在我身上,光芒四射。从此,我的灵魂不受自己支配了,全被你摆布了。心里哪还能有别的女孩?”
“小样啊,说得可怜巴巴的。可我哪曾摆布过你?”
“我是自己情愿的。就像王洛宾《在那遥远的地方》的唱词:我愿做一只小羊,坐在她身旁,我愿她拿起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 咦,你那时候,怎不表白呀?”
“我一见你,就说不出话来,就是说得出话来,也磕磕巴巴的,怎能表达出来?”
“你傻呀,知道不?说话结巴的人,一唱歌就不结巴了__你怎不唱歌呢?”
“唱什么?”我故意问。
她美美一笑:“就唱《在那遥远的地方》呗!”
我甜蜜地瞅着她,故意改了词儿,唱道:
“在那不远的地方……”
5.
我俩追忆前不久的事儿。
我说,“有一回,我真害怕。”
婷婷问:“哪一回?什么事儿还能够叫你怕?”
我说:“就是传言我和`鸟不宿'有那事那阵子。别人听没听见谣言我不在乎。我怕你也听见了,从此不再理我。”
婷婷说:“呀,为这事呀。谣言是长着腿的,当然也跑进了我的耳朵。可那时马骐找过我,问我信么?不等我回答,他就谈起了一桩往事。
马骐说,前年,另有一个女士绘形绘色地宣布,说你在走廊里对她骚扰,把她挤到墙上吻她。但全大楼的人,没-个人信。都说,不是她在扯谎,就是她在说梦话。她这人,是个《西游记》里的瑟琶精,脸窄得像鞋拔子,面色黄卡卡的,生了痨病似的,一般的男人正眼瞧她一下就算够她造化了。庄主编即使出于同情心,想救济她一下,也不会不嫌恶心去吻她?`我呸,就她那样儿,还不够恶心死人呢!'马骐说完,加了这么一句。
这声呸,很损人的,尤其对女孩子。马骐可真是你的铁哥们儿。”
“那是啊!马骐最了解我,不管什么时候都敢替我说话。”
“那么,”婷婷问,“你猜我当时怎么想?”
“不会骂我__我相信。”
“嘻,你倒挺自信的。”婷婷笑道,“我那时朦胧着,说不淸对你是怎样的感情。不过有人如果当着我的面,拿那样的寒碜话攻击你,我或许会对他说:这可是我喜欢听的故事哇,证明我的运气不错,结识了一个让别的姑娘渴望与他一吻的白马王子!嗨,我该买件东西,来为自己志贺一下!今后,如果他还有这类绯闻,拜讬,可要早早告诉我哦,让我再高兴高兴!”
我问:“马骐说了那么些话,替我洗刷,你当时是怎么回答他的?”
她说:“我没吱声,只是开心地笑了笑。但打那之后,我再没用话挖苦过他__唔,对好哥们儿,怎能忍心?”
6.
我和婷婷,各坐于桌子一端读书。
“哎,”我说,“我近来发现,读书的时候,先读序言非常之重要。”
我笑嘻嘻的,尽量让脸上带点狡猾的小表情。
“怎么最近才发现?以前呢?”
“我这是拿读书作比喻。”我说,“在我心中,你就是我生命中的前序。因此,当我想任何事情,做任何决定时,你的位置,都要排在最前面。”
婷婷笑了,笑出了两漩很甜的酒窝。
但接着,她却摇摇手说:
“不,你要把这念头放下。在任何时候,做任何事情,你都不可为外人干扰。包括我。你要依违于你的灵魂,活出你的精彩。我只希望,你要把你珍贵的东西,像五行园那样,献给世界。”
“可是__”
她走过来,晃晃我的手,截断我的话,说:
“我呢,当然喜欢做你说的那个序言,不过应该是有限度的__我愿只在你写了诗,或出了着作的时候,为你写序言。是字面意义上的序言,不是你设喻的序言__就是说,你不需要用别人的目光,也不需要用我的目光,来铺垫或解释你的世界,以及你的操守和渴望。”
“咱俩还要分你我?”
“哦,既要分,也不要分。”她又截断我的话,笑言:“你爱我,我爱你__这句话里,分别有你和我;但里边的爱,是相融为一的,是不要分的。”
我说:“对,天长地久!”
她笑着补充:“而且非常之自私,绝对排他!”
7.
婷婷写了一首诗,我读了,心里立时充溢了幸福感。这样美丽的诗,只能出自她美丽的心灵,出自她的多情,出自她灵魂里深邃而澎湃的爱:
黎明时分
我用歌来做早餐
那歌
是我刚写的
蘸着露水写的
放进了
一普特的朝暾
午间
我扯了一片风做披巾
那风
是大海邮递给我的
装饰着快乐的螺壳
还飘着一大蓬
新鲜的阳光
傍晚
夕照放肆地涂抹霞藻
那雫藻
不是我画的
更非我所有
却像篝火一样
在我心头温柔燃烧
呀 一切
都这么美好与灿烂
瞧向哪里
都恍若在桃花源
别无因由
只缘我 __
傍着你
无赖般的傍着你
如同
花儿偎叶一般
这首诗,我读着读着,就醉了。我的所爱,在爱着我;我更是爱着我的所爱。哦,这甜蜜的爱,这深沉的爱,这炽热燃烧的爱,开端于被丘必特用箭射中那一刻,而将永远在她和我的灵魂里发酵……
庄梦晓的日记, 只在这里有节制地摘录以上七则吧。
怎样?
有何感触?
是不是如行走在山阴道上?